见闻录 第二百四十四章 目的初显

    比托城的正午之夜这刚刚过去不久。

    “轰！”

    “打雷了？”正在伺候花草的酒馆老板娘低着头问道。“难道又要下雨了？”

    旁边百依百顺的酒店伙计，此时却迟迟没有回话。

    “哑巴了？”老板娘重重地放下了水壶，看向了酒馆伙计。

    伙计只是呆呆的看着世界之峰。

    “你在看什么？”老板娘跟着转过了头。

    “轰！”

    又是接连三声巨响。

    老板娘惊恐的捂住了嘴。

    在极度震惊中，有人失神的说道：“世界之峰的传说，居然是真的。”

    托尔特化身的根源之龙在前方逃窜，身后的永恒三龙奋力追赶，四个庞然大物的身形，赫然将天空的浮云划出了四道凹痕。

    四只巨龙在天空自然不可能来一场毫无技术含量的空中竞速，追逐之间大威力的龙息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在金黄城中，两位中阶传奇便已经引发了一场天灾似的灾难了，更何况现在隐约超出了传奇阶位的四只巨龙，在数千米高空发生的战斗？

    庞大的能量流彻底大乱了这片气流层的温度和风向，大块的积雨云汇聚在了一起，将四只巨龙团团包裹了起来，只有四只巨龙的头爪在乌灰的云层间时隐时现。

    云层越压越低，颜色也越来越灰暗，待到比托城的居民们回过神的时候，一场暴雨似乎已经要落到比托城的地头上了。

    “轰！”

    这一声是货真价实的雷鸣，蓄势已久的云层再也兜不住滂沱的大雨，一盆水一样的雨从天空中盖了下来。

    这一团水，当即让比托城遭了灾，城内街道上的水位立马上升到了数人高下，排水设施根本来不及分流如此庞大的雨水。

    比托城中立刻被水流撞击建筑和城墙得而声音所添满，间或还有各式各样的尖叫声。

    城里糟了灾，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往城外跑，然而天灾，又怎么只会特意光顾比托城一处？此时此刻，不仅仅是比托城，连着比托城外还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城镇，都在这场姑且称之为“暴雨”的天灾下苦苦支撑了起来。

    这就是巨龙，只要出世，必然会带来灾害和混乱，这一点早在墨比斯山时就被印证过了。

    托尔特势单力薄，自然不会在这里和永恒三龙缠斗太久，匆匆交手了两个技能后，又向着西边逃去了。

    永恒三龙自然也是狂追不止，刹那间，世界之峰的周围，除了这场水灾，再也没有证据证明三只巨龙曾经留存。

    “暴雨”失了四只巨龙作为根源，来的快去的也快，暴躁的水流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周围的城市和村庄中，虽然有不少人因此失去了性命，但是相比于巨龙所到之处制造的灾难相比，损失似乎又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但是很快，世界之峰方圆数百公里的人们再一次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

    世界之峰，塌了。

    当数公里高低的世界之峰从半山腰开始倾斜的时候，劫后余生的人们还以为这只是在水里泡多了之后产生的错觉。

    被所有智慧生命世世代代所敬畏世界之峰，怎么可能倒塌？在他们的心目中，世界之峰甚至传唱了四百年的威尔勒尔还要有分量。

    威尔勒尔只不过在四百年前昙花一现，而世界之峰可是亘古长存。

    世界之峰斯特夫，早已刻在他们的血脉记忆中了。

    当世界之峰的倾倒再也无可挽回时，无数的人们开始祈求起了自己的神明。

    无论是山神斯特夫，还是光明之神坎诺，还是战斗之神阿尔曼，只要他们还知道名号的神明，统统祈求了个遍。

    稍微单纯些的，还在祈祷神明让世界之峰恢复原状，而精明些的，已经开始请求神明护佑自己在这场无差别毁灭的灾难中苟全性命了。

    或许还有豁达些的人，已经在忏悔自己的一生，或者和家人享受最后的时光。

    数万亿吨的山石，这实在是超越了想象的极限的数字。

    比起对知识愚钝的平民，贵族和教会的人们因为他们的远见卓识，这会儿几乎已经歇斯底里了起来。

    荣誉，财富，地位，权力，这些他们引以为豪，并且拿来鄙视下层平民的勋章，在这场人人平等的天灾前无一不显得苍白无力。

    他们本以为自己的荣誉和名望可以同自己的诸神和家族流传千古，但是这一切都将掩埋在世界之峰的烟灰之下，等待着日后，或许会有那么两个精力多到用不完的家伙将他们从永无天日的地底挖掘出来。

    在世界之峰的阴影下，有没有谁有可能制止这场灾难？

    当然有的。

    在世界之峰将要落下的区域中可是有着两位公爵的主城，身为传奇的公爵自然也是坐镇主城不动，如果两位公爵愿意通力合作，再拼上一身心灵之光，自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但首先，贵族之间从来没有通力合作，其次，两位公爵也不会拼尽全力，牺牲自我。

    所以，两位公爵发现异状后，立马带上了自己家族中核心的成员，能跑多远跑多远，再也顾不上其余人了。家族没了还可以再打，但是人和家族一起没了，那就真的没了。

    两位公爵的选择算不上错，但是放在巨龙冒险团能够消弭这次灾难的当下，却是显得有些愚蠢。

    除了两位公爵外，能够沟通神明降临的各个教会当然也是阻止灾难的有力人选。

    但是此时事发突然，沟通神明的流程又是众所周知的繁琐，仪式，祷告，场地，人选，缺一不可。和神明沟通是一回事，请求神明显现神迹又是另一回事，祭品，载体，更是马虎不得。

    别的不说，光是和神明沟通的祷告和仪式所需的时间便不会低于一个时辰，若不是如此，如何看得出来神明的威严。

    而世界之峰再磨蹭和需要酝酿，怎么看都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要坠地了，偏斜的世界之峰，带来了一天中第二次“正午之夜”。

    传奇和神明，这是人类在当今面对无可抵抗的灾难时，唯二能够想到的希望之源了。

    可是希望已经远离了这片土地，绝望正在不可阻挡的降落。

    欧莫尼落在地上，魔杖轻轻一点，十几个缓冲法阵已经层层叠叠的摆在了地上，这位将“巫师”名号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的魔法师，终于肯表现出一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了。

    魔法阵的架构不同于魔法的释放，它需要极其稳定的材料来支撑关键节点的稳定性，需要精细的笔触来绘制魔法阵的纹路，需要庞大的能量源来维持魔法阵的持续运转，这和即时消耗的一次性魔法差别极大，往往需要数位魔法师齐心协力的准备数周甚至数月，然而欧莫尼不过抬了抬手，十几个魔法阵已经落在地上了。

    这只能说明，欧莫尼掌握的魔法知识体系和现代法师的知识结构有着极大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带来的或许是全方面的碾压。

    欧莫尼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收起了魔杖，远远的看向了比托城，脸上满是担忧和忧郁。

    “现在这个时候，传奇和诸神应当都抛弃这片死地了吧，就算这些普通人没有信仰崩塌，估计也会大幅削弱。呃，有些狂信徒可能还不死心，甚至会将这场灾难过度解读为升入神国的唯一机会也说不定…”

    欧莫尼有些苦恼的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狂信徒，一向是诸神最宝贵的财富，也是最不可预料的战斗力，眼下不能一网打尽，却是让欧莫尼有些苦恼。

    “世界之峰已经倾斜到这种程度了吗？伊森纳斯，你有没有抓住完成计划的最终齿轮？嗯？”

    欧莫尼眼神一凝，魔杖在自己眼角点了两下，将自己的视野分割成了十几个网格，分别注视着世界之峰的不同角落。

    “山石的结构开始变化了，果然是万物解构！”欧莫尼松了口气，知道伊森纳斯已经和莉赞卡开始通力合作了。

    欧莫尼又用魔杖在眼角用力敲了一下，这下显示出来的却是和李奥透视感知视角相仿的视野。

    “啪嗒，啪啦。”

    随着一阵土石滚落的声音，数根绳子从世界之峰的上面伸展了出来。

    “唰！”

    这是伊森纳斯变形创造的厚重布匹。

    “果然和描述中一模一样啊。”欧莫尼拿出了许久未用的烟斗，在嘴里狠狠砸了一口。“那么是该我出手的时候了。”

    欧莫尼嘴里吟唱起了咒文，手中的魔杖也亮起了蓝光，魔杖尖的一点明光随着他手腕的抖动来回翻飞，渐渐勾勒出了一个立体的符文。

    待到这个符文完成时，以欧莫尼的强大居然也是满头大汗。

    “去！”欧莫尼的魔杖在符文上疾速一点。

    此时的比托城中，人们渐渐停止了哭闹和欲望的发泄，不约而同地呆望着空中比世界之峰还要巨大的“降落伞”。

    “这是，神明显灵了吗？”抱着花盆的旅馆老板娘下意识的说道。

    这句话好像点醒了周围的人。

    “是啊！这肯定是神明显灵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神明？”

    “这还用说？这是专属于天空的领域，肯定是天空主神，你看这东西，像不像一个翅膀？”

    “呸！这分明是战神的盾牌！”

    降落伞将天空整个遮蔽了起来，阴影之下的信徒们各执一词，然而谁也没法拿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就在信徒们争论不休的时候，一道画面霸道的挤进了他们的脑海。

    世界之峰下，恩特托举山峰，状若天神的模样首先被他们看见，而后是周身斗气勃发的伊森纳斯和小保罗，最后则是身形一片混沌，在空间裂隙中时隐时现的李奥。

    信徒们顿时明白了，拯救了他们的不是什么诸神，而是眼前的这四个人类。

    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这些人们无论是什么信仰，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无不默默为巨龙冒险团祈祷了起来，于他们而言，这就是最后的希望。

    若是伊森纳斯能看到这一幕，必然大吃一惊，这一幕和威尔勒尔登临神位的那一刻何其相像。

    而这正是欧莫尼想要的效果。

    在无数信徒的注视下，世界之峰有惊无险的落在了魔法阵上，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地震，将所有受到欧莫尼法术影响的人都惊醒了。

    所有人都楞在了原地，这是大难不死后留给大脑重启的时间。

    “赞美希望。”旅馆老板娘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低声说道。

    这是信徒们不知道该赞美谁时才会有的感叹之语。

    “赞美希望！”

    有了第一个，自然也有第二个，信徒们一个传染一个，纷纷以这样的话语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对巨龙冒险团的感激。

    “赞美山神！赞美斯特夫！”

    对世界之峰下生活的人们来说，斯特夫总是会庇护他们的，哪怕世界之峰已经倒塌，它也不会坐视它的孩子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而巨龙冒险团，就是山神的代言人和继承者。

    突然，有一个人指着悬挂在空中的半截山峰：“看啊！赞美山神！”

    这半截世界之峰，正是李奥封闭了世界之峰山腰后留在那里的世界之峰残骸。然而此时，却好像山神斯特夫还留在世界上的证明。

    全力封闭空间断层的李奥，自然受到了更高规格的拥戴。

    “赞美山神！赞美斯特夫！”

    “赞美希望！”

    这些希望之声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响彻了世界之峰周围的所有角落。

    “呃，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李奥划开了一条空间通道，出现在了伊森纳斯他们的周围。

    “好像是有点。”莉赞卡点点头，从娜娜的脚边捡起了魏都。

    恩特有些疲惫的扶住了世界之峰。说：“我还以为是我过度疲劳后产生的幻觉。”

    “先不说别的，能先把我和李奥的意识连接断开吗？我再也不想...呕。”

    欧莫尼哈哈一笑，心情看起来格外美妙，魔杖一挥，便将小保罗从这痛苦中解放了出来。

    “我们几个可真厉害啊！”欧莫尼喜气洋洋的说道。

    “拜托，你根本没做什么吧。”

    “哈哈哈！”

    伊森纳斯没有参与到喜悦的氛围中，只是默默看着欧莫尼。

    黄昏之下，欧莫尼的大喜大笑之余，居然藏了一丝莫名的伤感。

    （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欧莫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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