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人千面

    “拿地图的”。不是一个随便的称呼，而是在早时候对掌管机密的人的一种专有称呼，这些人的手里往往掌握着最后翻盘的手段，所谓地图，意即通往胜利的道路。

    这种带着些亲昵的称呼，对于伊森纳斯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伊森纳斯一边默默展开了地图，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莉赞卡。

    这或许不是一个巧合。

    随着战争的形式越来越周密，除了军队以外其余辅助职能的职业也越来越完善，而且这些影子部门也渐渐隐去了痕迹，“拿地图的”这个称呼再也听不到了。现在，这个称呼几乎成为了历史悠久的贵族之间的专有调侃用语。

    再加上莉赞卡对于历史的了解——不是那种听过了几个名词的自鸣得意，而是对历史事件的起因经过结果，以及造成的影响都心知肚明的剖析。

    还有古语言。古语言的传承，只有在足够古老和稳定的家族中才有传承下来的土壤。

    当然，也不排除某些古老的学术流派在夹缝中生存了下来。

    有了这些莉赞卡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信息，伊森纳斯对这位半途入伙的女士的来历也稍稍有了一些猜测。

    莉赞卡被伊森纳斯平淡却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看了一眼后，犹如感觉一盆凉水从头顶淋到了脚后跟，每一根发梢都在滴着冰冷的水珠。

    这一眼让她冷静了下来。

    回想起自己这两天的言语和动作，莉赞卡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在冒险团无拘无束的环境下，还有胡闹的李奥的一点影响下，她有些分不清游戏和真实之间的界限了。

    莉赞卡有些不安的催促了一下伊森纳斯，试图略过这个问题：“你在犹豫什么？地图呢？”

    伊森纳斯收回了目光，将地图摆在了桌子上。有时候，太过焦急的探寻反而会让真相隐藏的更深。

    “在这。”

    既然回到了正事，伊森纳斯便目光凌厉的看了一眼李奥和莉赞卡。

    “既然你们选择了让我做计划，就不要让我的计划每次都作废，好吗？这已经是我的第三份计划了。”

    自知理亏的李奥乖巧的点了点头。

    莉赞卡张了张嘴，同样选择了缄默。

    “很好。”伊森纳斯指了指地图。“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世界之柱，我们需要穿过大半个信仰国度，而直奔目的地一直都不是我们团队的风格，在冒险之余对世界的见闻进行记录才是我们的目的。所以我根据李奥的笔记稍微整理出来了两个有传闻逸事的地方。”

    “第一处，就是‘水源绝地’，除了考虑到李奥的一些心情外，我同样对这个地方很有兴趣。”

    “根据不那么可靠的史料来说，在五六百年前，这里还是兽人的一处圣地，所有想要感悟自然，和自然融为一体，成为一名萨满的小兽人，都可以来到这里苦修一段时间。但是恰好在四百年前后的时间点，这处圣地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变成了一处没有水源，没有生机的死地。”

    “四百年前这个时间点，我们碰到了不少次了，诸位，我们应当对这个时间点敏感起来。”伊森纳斯严肃的看着其他人，警告道。“四百年前的圣历开端中，一定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事情，虽然这些信息现在被埋藏的很好，但是我们既然注意到了，就该把它挖掘出来，无论是不让历史蒙尘，还是为了我们以后旅行的安全，我想我们都有必要把这件事的重要成都放在第二甚至第一的位置上。”

    还原历史，解开历史的迷雾，这样的字眼听起来很有诱惑力。

    恩特等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然后说道：“没问题，我们完全赞同你的决定，更何况还能帮助李奥完成一点心愿。我们多久能到？”

    “大概三十天。”伊森纳斯又指了指地图。“这个旅程的时间有些太久了，疲惫的旅行有害无益。我的建议是中途在小通村歇息一段时间，这个村庄交通便利，有六条通往不同方向的大路，如果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选择的余地也很多。”

    “意外？”莉赞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噢，当然，意外。是我的疏忽，还没来得及和你解释团队成员的状况…”伊森纳斯敲了敲额头，说道：“简单的说，我们团队里的恩特现在正受到光明教会和它从属教会的追杀，虽然我们暂时隐藏了自己的踪迹，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世界上没有意外发生。”

    “就这样？”莉赞卡有些疑惑的问道。

    从伊森纳斯略微有些躲闪的目光里，莉赞卡感觉这个团队的大脑还有一些没有说完的东西。

    “就这样。”

    “太好了，那就散会吧。”小保罗欢呼一声，抱起一个靠枕，缩向了马车的角落。

    昨晚他守的后半夜，这会实在是太困了，得好好补一觉才行。

    莉赞卡心里的疑问也只好压回了肚子里。

    马车上又恢复了平静，大家似乎都不太想说话得样子。

    莉赞卡只好从娜娜这里寻找突破口。

    “娜娜。”她小声的喊道。

    “怎么了？”娜娜愣了愣，挪动身子，转向了莉赞卡。

    在娜娜的感觉里，莉赞卡和她完全是两种极端的性格，大山赋予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要和莉赞卡有过多的交流。

    而且隐隐约约，娜娜觉得莉赞卡似乎在某些方面是她的竞争对手。

    莉赞卡感觉到了娜娜的抗拒，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她随即想起来，在娜娜身上那套不知名科技的帮助下，她有着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一切往常的习惯和表情都要舍去。

    她立马调整了一下嘴角上扬的高度，同时控制了一下眼角弯起的角度，做出了一个具有亲和力的微笑。

    “你瞌睡吗？”莉赞卡问道。

    娜娜有些警惕的，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身子。

    “还好。”娜娜的双手抱在胸前，这是一个防御信号明显的社交动作。

    “你有什么事吗？”娜娜再次强调着问道。

    一个人在试图隐藏自己的行为的同时，一定是一个对心理与肢体表现关联研究的格外深入的大师。

    莉赞卡立马意识到自己惯用的伪装在这里失效了。

    甚至有可能不是这次的伪装，连带着她一开始出现在冒险团中的表现，都没有在娜娜面前起到应有的效果。这也是这样一个掌管团队财务的重要成员在她面前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原因吗？

    或许是直觉？

    莉赞卡暗暗想到这一可能性，不由得头痛了起来。

    她心中稍微犹豫了一下，浑身放松了下来，保持着微笑，说道：“我想了解一下团队里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又不知道找谁去问。我觉得我们俩同为女孩子，沟通起来会容易一些。”

    在微不可察的细节之处，莉赞卡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少了些许刻意的感觉。

    而在娜娜的感觉中，眼前的这位女士似乎卸下了一身的武装，变得更加容易接近了。

    对于这样的感觉变化，娜娜虽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是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点点头，说道：“没问题，你想从哪里听起？不如从我加入团队开始吧，那时我还住在墨比斯山...”

    身为一个公爵家族中一路厮杀出来的族长，千人千面是基础的本事，但是想要做到逼真到连直觉也分辨不出来的程度，只有自我催眠。

    经过催眠后短暂形成的人格可以完美的达成自己想要的状态，但是风险也异常明显，那就是这样深度的模拟，会让自己的真实人格和虚拟人格无法自如的切换，对于别有用心的莉赞卡来说，这也是一步险棋。

    微笑着听完了娜娜一上午的叙述，莉赞卡摸了摸娜娜金黄的头发，柔声说道：“谢谢你。”

    娜娜有些享受的闭上了眼睛，说道：“不用客气，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就好了。”

    “没什么要问的了。”莉赞卡收回了手，看了看马车外面太阳的轨迹。“你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

    刚刚睡醒的小保罗揉着眼睛，有些惊喜的问道：“唉？我去就好了，团队现在打猎的工作都是我去的。”

    莉赞卡笑嘻嘻的弹了一下小保罗的脑门，然后拉开了车帘：“小孩子初春不要出去走动，很容易感冒的哦。”

    小保罗有些出神地“哦”了一声，又乖乖的躺了回去。

    虽然莉赞卡地动作还是有些霸道任性，但是小保罗却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管她呢！”小保罗甩甩头，将这些问题丢在了脑后，终于能拜托李奥他们地压榨，他可要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午休。

    而离开了冒险团附近的莉赞卡，瞳孔却开始急速的放大缩小，好半天后，她才喘着粗气，恢复了神采。

    “这下可糟了。”莉赞卡回忆起听来的李奥的童年，懊恼的踢了一脚旁边的大树。

    “这个李奥，根本不是那些长舌妇传的那样是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难怪奥斯特那个老家伙总是对李奥的信息遮遮掩掩。”

    叹了口气后，莉赞卡忧愁的看了一眼自由国度和信仰国度交界的地方，在重重空间之外，她甚至能看到一支精锐军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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