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戈德堡机械

    在食物的攻势下，维敏思镇的小孩们很快就沦陷了。

    当娜娜允许孩子们将剩余的食物带回家后，大人们反对的声音也消失了。

    没有哪个人会拒绝能多吃一口饭的，特别还是在免费的情况下。

    更有甚者，因为自己家的孩子没能挤进“怪物的房子”而大声责骂。

    但是无论如何，李奥和娜娜终于不再受到小镇的排挤了，甚至还有了仁慈的名声。

    ...

    “你们都洗完手了吗？尼卡？”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在厨房忙碌的娜娜大声向着客厅问道。

    “卡罗特还没有！”尼卡同样大声的回答道。

    “要你多嘴。”卡罗特一边抱怨着，一边跑向了盥洗室。

    尼卡撇撇嘴，说道：“我这是为了你好，这间屋子里没人能瞒过娜娜和李奥做小动作。”

    因为和娜娜他们先熟识的缘故，总是被委以任务的尼卡渐渐取代了卡罗特孩子王的地位，所以两人时常有些冲突发生。

    尚在厨房和后院的娜娜与李奥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都没有制止和改变这些小孩子之间纠纷的意思。

    娜娜端着一辆木制小推车，来到了长长的餐桌前。

    她一边将餐车上的食物放下，一边对着这七八个孩子问道：“今天想玩什么？溜冰还是小矿车？”

    这一个月里，李奥不但顺利的完成了那片小 池塘的挖掘，还学着矮人矿车的样子，围绕着这间小屋建造了一圈长长的轨道，轨道的一路上还竖起了许多野兽的木牌，供他们投掷。

    他的说法是：“有了矿车，这群小孩就不会在同一个点吵吵，我的耳朵就能够均匀受力了。”

    对于李奥有些傲娇的辩解，娜娜只是捂嘴轻笑。

    在这一个月平淡的生活中，李奥也受到了娜娜的感染，变得平和善良了起来，也可以说是多管闲事。

    “矿车！”卡罗特先发制人，大喊了起来，好像只要自己先说话，而且说的够大声，就能让其他人哑口无言一样。

    “才不要。”尼卡反驳道：“每次都是我们推着矿车跑，你只是在上面看着，大家肯定更愿意去滑冰。”

    孩子们的争执很快有了结果，尼卡为首的起义派获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由池塘转变的溜冰场上，很快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在池塘边的秋千上，喵汪汪趴在娜娜的腿上，娜娜靠在李奥的身上。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萦绕在耳边，但是娜娜却似乎陷入了迷茫。

    李奥看着发呆的娜娜，伸出一只胳膊，环住了她的肩膀：“有心事？”

    娜娜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说看？”

    她罕见的迟疑了一下，然后犹豫着问道：“你说，生命到底有没有意义？”

    李奥心底一颤。

    这个问题可不是一个好问题。但凡触及到这个问题的人，如果不是探讨哲学的大师，就是对生命感到迷茫，在生命的悬崖边缘行走的将死者。

    他故作镇定的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娜娜茫然的感受着眼前玩闹的孩子们。

    虽然透过手腕上的这套装置，她能够感觉到孩子们的动作，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看到，这样的感觉更像一个正常人闭着眼睛时被人触碰，朦胧不清的感觉更让人能感受到对光明的渴望。

    娜娜此时仿佛在一片迷雾中，欢乐有它的声音，但是娜娜怎么也看不到它的相貌。他人的欢乐于她而言总是难以窥的真切。

    于是她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对我有什么意义，我对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大家的生活对我而言好像一团空气。”

    在生命的道路上犹豫的人，劝说是无用的。

    明白这一点的李奥也不徒劳的进行举例和安抚，话风一转，问道：“你玩过戈德堡机械吗？”

    “那是什么？”娜娜的注意力被李奥抓回了秋千上。“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

    “做起来更复杂。”

    李奥跳下了秋千，对娜娜伸出了手，说道：“来，我带你去做一个。”

    回到了房屋中，李奥从壁炉里捡出了一根木柴，交到了娜娜手上：“首先，我们让这间屋子里亮堂一点。”

    说着，李奥拿住娜娜的手腕，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

    “很简单，是不是？”

    娜娜点点头。

    “现在，我们让它变得复杂一些。”

    李奥吹灭了蜡烛，抬手将木柴的下端削成了宝石一样的棱面，将它立在了桌子上。这样的棱面结构能够让木柴受到任何方向的力时都能轻易的顺着力的方向倒下。

    接着，李奥又拿来了一个双架烛台，把一只勺子用细线悬挂在了烛台的架子上。

    “来，试试从这个方向推一推这只勺子。”

    娜娜依言做了。

    勺子碰倒了柴火，柴火再次点燃了蜡烛。

    “看起来复杂了一点，对不对？”

    娜娜再次点点头，然后疑惑的说道：“但是这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用？”

    李奥笑了笑，不去回答娜娜的问题，只是再次加长了机关的长度。

    他又添加了一只叉子，将它弯折得靠近桌面，然后用一根绳子绑住。从玩具箱里找来了一个独轮小车，绑了一柄餐刀在上面。最后，他翻出了一个平底锅，将把手钩在手指上，锅面则用手扶好。

    “那么，我要开始了。”李奥一本正经的松开了扶住平底锅锅面的手，庄严的好像在举行什么重大的仪式一样。

    平底锅在重力的作用下，平平的拍在了小车上，小车受到了惊吓，向前狂奔不止。狂奔中，小车上的餐刀刚巧割断了绑住餐叉的绳子。摆脱了绳子束缚的餐叉，猛烈的向上弹起，叉子头精准的击打在半空中餐勺的尾部，餐勺晃悠颤抖着向前摆了过去，再次推倒了柴火，点燃了蜡烛。

    这一系列机关严丝合缝，哪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会让整套装置的目的功亏一篑。

    在李奥的演示中，娜娜充分感受到这套机械装置的团结，精确，完美。

    和没啥大用。

    “所以这套机械装置的意义是什么？”娜娜忍不住问道。

    “它的意义就是没有意义。”李奥低头开始复原起了这些机关。“这套机械的核心思想就是将简单的东西复杂化。”

    “就和生活一样。”娜娜若有所思的说道。

    “对，生命的结局单一的令人发指，无论有着多么精彩的人生，最后都逃不过死亡的宿命。就和这套机械一样，无论设计的再怎么复杂，最终的目的都是拿起柴火，然后点燃蜡烛。”

    李奥把平底锅交到了娜娜的手上，示意她也来试试。

    娜娜循着感觉，松开了平底锅。

    戈德堡再次开始运转，平底锅拍向了小车，小车割断了绳子，叉子弹起，愤怒的打了一下餐勺，餐勺摇晃着推倒了柴火，柴火点燃了蜡烛。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发生着，和平平无奇的用手拿着柴火点燃蜡烛相比，娜娜觉得这中间似乎多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有点意思了，是不是？”

    李奥又搜集了一些木餐盘和一块滚木，交到了娜娜的手上：“这次换你来。”

    娜娜犹豫了一下，将餐盘和滚木加在了平底锅与小车之间。

    她让餐盘纷纷立了起来，做成了一个小小的多米诺，接着又把滚木放在了餐盘与小车之间。

    戈德堡再次驱动了起来。

    娜娜紧张的看着平底锅砸向了餐盘，然后餐盘一个撞倒了一个，摔倒在了滚木上。滚木受力向前，再次撞到了小车。

    看着小车如预料中一样割断了绳子，她的心里竟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李奥摸了摸娜娜柔软的金发，微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

    “很紧张，也很有成就感。”娜娜歪头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一些很奇怪的感觉，但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那我们再让这套机械丰富一点。”

    李奥和娜娜再次在房屋里搜集了起来，任何可能变成戈德堡一部分的东西都被拿了过来，李奥甚至拆下了一扇门上的把手。

    等到孩子们从后院回来的时候，原本就五颜六色的房屋，看起来更加惨不忍睹了。

    “准备好了吗？”李奥不顾自己鼻头一撮漆黑的煤油，站在二楼对着娜娜兴奋的喊道。

    “当然！”

    “那我开始了！”李奥轻轻的剪断了一根绳子，让整个戈德堡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工作。

    戈德堡从二楼的卧室门口，延伸到了楼梯扶手，在楼梯上几个弹跳之后，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同样被弄得乱七八糟，水池，案板，灶台，没有一个逃过了毒手。

    祸害够了的戈德堡钻出了厨房，回到了客厅。它先是攀上了吊顶的水晶灯，在空中演练了一串杂技，接着又滑进了桌子底下，连绕了几圈以后，才不情不愿的回到了桌面上，割断了餐叉的绳子。

    在蜡烛被成功点燃的那一刻，孩子们的欢呼让娜娜的心头涌上了莫大的满足和成就感，原本毫无意义的复杂装置，似乎也有了特别的含义。

    手里抱着试图捣乱的喵汪汪，李奥笑着吹灭了蜡烛。

    “感觉怎么样？”

    “很棒。”娜娜拢了拢有些汗湿的发丝，想了想，说道：“这就是生命？”

    “这就是生命。”李奥郑重的点头说道。“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就如这套机械一样。但是一旦当你赋予了它意义，它才会真正活了过来，生命的意义，就是赋予它意义。”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