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录 第二章 预料之外的同伴

    清晨并没有给墨比斯山带来更多的光亮，灰暗的雨幕中隐约能看见两个穿梭在山林间的身影。

    伊森纳斯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段树枝当作拐杖，兼做探路的功用。李奥则身位稍稍落后，在各个地方尽可能的做下了标记。

    突然，走在前面的伊森纳斯转过身来摇了摇头，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前方山体结构不稳，需要另找一条道上山。

    山间的风雨更加狂暴，以至于两人说话都难以听清，所以二人出发前制定了这样一套简易的沟通策略。

    虽然阴云遮蔽下，太阳的方位隐晦难辨，但是凭借多年在野外生存的经验，伊森纳斯仍然准确的分辨出已经是晌午了。

    “你觉得这条龙应该是什么样的一条龙。”暴雨之中，伊森纳斯突然说道。

    “什么？”走在后面的李奥没有太听清，不得不大声地询问了一遍。

    “我说，你觉得我们会和什么样的一条龙战斗。”

    李奥反手在一棵歪树上划了两剑做了个标记，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怎么知道。能省点力气别说话了吗，这段山路已经够让人感觉糟糕了。”

    伊森纳斯瞟了一眼李奥。

    “你仔细看看，现在这也叫大雨？”

    “嗯？”李奥伸出手来感受了一下。

    确实，雨势虽大，却不如在山脚时猛烈。

    “这很反常，但是我们或许能从这里推测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伊森纳斯放缓了脚步，思考了起来。

    “如果山上确实有一条龙，而且我们假定反常气候是由这条龙引起的。客观事物的改变必定和能量息息相关。如果它能改变如此范围和程度的天气，就一定具备引起如此大规模的反常气候的能量。那么是什么属性的能量才会导致如此大范围的暴雨？”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面对一条会操控水的龙？”李奥问道。

    伊森纳斯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观点。

    “如果这是一条水龙，我们越是靠近山顶，雨水应该更加汹涌才对。但是走到这里已经只是大雨的程度而已。只是这种雨量的话，这根拐杖已经必要了。”伊森纳斯晃了晃手里的树枝，随手将它抛向山下。

    “我们都知道降雨的条件，第一是足够低的温度，第二是足够多的水，两个条件相互作用后达到了一定的要求才会有雨水落下，不然天气只会是干冷或者湿热。虽然约克镇气候潮湿，但是明显不足以生成如此巨量的雨水，而且现在的气温也不算极度寒冷，所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湿度条件。”

    伊森纳斯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山顶漏斗状的云。

    “能量总是由高向低散逸，如果墨比斯山的热量全部都被这条龙抽光了，其他地区的热量就会不由自主地向墨比斯山涌来，就像水会自动填满低洼一样。物质是能量的载体，当周围的能量涌向这个热量低谷地时候，也会把水汽带来，所以旁边的大海就是最好的水源仓库，这就补全了降雨的湿度条件。”

    “如果按你所说，它能够吸收热量，那么它肯定是一只火系巨龙了？”

    伊森纳斯嗤笑一声。

    “火系倒是火系，但是巨龙可说不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李奥好奇的问道。

    “在你的一生中，你什么时候会饭量大增，吃了多少饭仍然感觉饥肠辘辘？”

    “十来岁那会，多少肉到肚子里，我还是和没过东西一样。”

    “对。”伊森纳斯缓缓地拔出腰间的宽剑“就因为它还在生长期，所以才需要不停的吸收热量，而不是向外散逸热量。这样的话，这里雨势转小也说得通了。”

    李奥看着伊森纳斯的动作，尽管不明所以，但是也跟着伊森纳斯一起缓缓地抽出腰间的佩剑。

    “基本情报已经推理明了，那我们现在的目标是…”

    说话间，伊森纳斯垫步上前，直直的一剑刺出，穿透了一棵古树，钉在了一团白朦朦的光上。

    光剑相交，发出了“叮”的一声清响，一道灰白色的光环从交点迸开，飞快地掠过树木，雨水，枯枝碎叶。凡是光环所掠过的事物，俱都安静下来，不再发出声音，嘈杂的山腰变得寂然无声。

    “哇哦。”李奥下意识的赞了一声。

    白朦朦的光团渐渐散去，一个老人的身影显露出来。

    “你们好，我的朋友们。阻挡恶龙的勇士们，李奥和伊森纳斯。”

    老头穿了一件宽大肥厚的袍子，把全身遮的严严实实，头上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根毛发。看上去离群又怪异。

    李奥和伊森纳斯面面相觑。

    伊森纳斯思索了一下，便还剑入鞘，接上了自己没说完的话。

    “…搞清楚这老头来干嘛的。”

    李奥头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喂，你就打算这么放过这个老头？”

    “那还能干嘛。”伊森纳斯耸耸肩。“打一架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奥的佩剑在空中比划着。“既然我们先动手了，过了一招就没了动静，你不觉得很丢脸吗？”

    伊森纳斯轻蔑的看了一眼李奥，说：“我从来不因为情绪而影响自己判断。”

    李奥只好憋屈地把剑塞回了腰间。

    老人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争吵完，这才向他们招了招手。

    “跟我来，朋友们，这里暂时很安全，我们可以找个舒服点的地方聊一会。但是也不能聊太久。”

    伊森纳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李奥跟在后面颇有些无奈的喊道：“面对底细不清楚的人是不是该保持一点警惕啊。”

    两人跟着这位老人穿过了一片灌木丛，灌木丛后是一个小小的凹坑，一个白色的光罩盖在上面，光罩里有一块防水布和一些吃食。

    三人坐了进去，李奥摸了摸周围干爽的地面，吹了个口哨。

    “嚯，老头，挺舒适嘛，还有酒啊，白兰地？这可比那个小姑娘的酒好多了，虽然她的豆子汤也很不错。”

    走了大半天，李奥早就饿了，立马将警惕抛在了脑后，抓起酒瓶就痛饮一番。

    伊森纳斯斜了一眼大吃大喝的李奥。

    刚刚说要保持警惕的是不是也是你？

    老人笑呵呵的看着两人，有那么一瞬间，眉宇间露出来了一丝久违重逢的喜悦。

    他和颜悦色的说道：

    “虽然我自认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每个预言中的人都和我是朋友——但是我想我还是应该对你们自我介绍一番。我叫欧莫尼，你们可以叫我老莫，职业是一个预言系的巫师，我根据我的一点预言，冒昧的追寻着来到了这里，希望你们不会对我不请自来感到生气。”

    李奥大吃大喝，伊森纳斯却只是支着下巴倾听巫师的话语。

    伊森纳斯表面上和和气气，内心却对这个巫师不是那么信任。

    “既然你自称是预言系的巫师，又开口就能叫出我们的名字，那有关于我们的信息想来也不用再次复述。”

    “这是当然。”欧莫尼点点头。

    “朋友之间需要的是相互了解，你对我们了解不少，但是我们却对你几乎一无所知。所以作为朋友，你是不是得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当然，请问。”

    伊森纳斯右手保持着撑着下巴的姿势，左手竖起了三根手指端放在胸前。

    “第一，刚刚那道光环是什么。”

    “第二，你的能力是什么。”

    “第三，你的目的是什么。”

    一旁端详着酒杯的李奥暗暗叫了一声厉害。这三个问题针对现在的情况，由急到缓，由轻到重，相互搭扣，精心设计了一个小圈套。

    第一个问题最急切也最紧迫。在危险之中，最可靠的莫过于自己的战斗力，不利的环境会显著削弱个人实力的发挥，而刚刚闪过的光环明显对周围的某些东西做出了改变，如果不弄清楚这个，一旦需要和这个老头战斗，他们将立马陷入被动。

    第二个问题相对缓一些。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又云未思胜，先思败。如果对别人的能力有所了解，哪怕自身实力不足，起了冲突也能多出逃跑的策略。

    第三个问题就更缓了一些。在保证己方安全的情况下，再探究对方的目的和自己有无冲突，好确保己方目的的达成。

    伊森纳斯狡猾的是，三个问题表面上毫不相干，但实际上如果欧莫尼在一个问题上撒了谎，那么就能推翻所有的问题的答案。

    第一个问题中光环的作用应当与第二个问题中欧莫尼的能力相符合，第二个问题所回答的能力应当对第三个问题中的目的有所帮助，如果有所冲突，伊森纳斯立马能够察觉。

    听出了其中深意的老莫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无奈的说道：“对我不用这么大的敌意，问的我头顶凉飕飕的，我挨个解释就是了。”

    “刚刚那道光环。”老莫指了指旁边无声飞舞的树枝说道。“有吸收和降低能量波动的作用，声音也具备能量。这里已经离那条龙很近了，聊天得小点声。”

    “而我的能力，正如我所言，我是一位预言系的巫师，除了能够看到未来自己将要参与的事情以外，奥术能量的法术也用的不错。”

    “因为在未来中，我将和你们一起经历无数艰难的冒险，所以我才来到了这个一切开始的地方。这块命运石板就是证明。”

    说话间，老莫拿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石板捏在手里，端举在身前以此来佐证自己的话语。

    石板上面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雾气，雾气之中显现出来许多模糊不清的图像。

    伊森纳斯皱起了眉头。

    欧莫尼刚刚的话虽然没有什么漏洞，但是也不能证明他的来意，尤其是关于预言的那段论述模糊不清，像极了地摊上的骗子，除了他手里的石板看起来神秘莫测以外，根本无法证明预言的真实性。

    他只好观察起了欧莫尼手中的石板，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在伊森纳斯观察着石板的时候，欧莫尼也在透过石板观察伊森纳斯。

    然而不等伊森纳斯研究出些什么，变故骤生。

    随着“噼啦”一声，一道汹涌的火柱撞上了乳白色的护罩。

    火焰被护罩分成两股，向两边潮湿的树木烧去，几秒后，护罩发出一声泡沫破裂似的轻响，而后与火焰便一同消散，周围的一切也在烈火中烧成了焦炭。

    欧莫尼手里的石板应声而碎，无数细碎的粉末汽化成了上升的白雾。

    老莫遗憾地说道：“交友时间结束了，现在我们该面对这件事的正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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