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一缕残念

    我出了包厢下楼，赵思璇也起身向我跑来：“太好了，终于看到个熟人！这是什么鬼地方啊，乱七八糟的。”

    “喂，别乱说话。”我赶紧小声制止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啊，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就这样了。”赵思璇满脸郁闷：“现在到底是醒着还是做梦啊，我掐了自己好多下，又痛又不痛的。”

    “来这以后，有人跟你说话吗？”

    “没有！这些人出双入对的，我问他们话，压根就不搭理。”赵思璇皱着眉头：“好邪门呀，感觉撞鬼了！”

    “快别说了。”我连忙摇头，让她别再抱怨。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她不该无缘无故来这里才对，我当初虽然也是莫名其妙的进了凌霄的房间，但应该是她们设法找的我。赵思璇这样是怎么回事呢？

    “对了，你是在哪睡的觉？家里吗？”我小声问道。

    “哎呀，糟了！你一问我才想起来，我还上着班呢！睡了这么长时间，她们怎么不把我扇醒啊。”赵思璇一脸无奈：“气死了，就偷喝了杯咖啡，居然梦游、”

    “什么咖啡，你偷喝了谁的咖啡？”

    “哦，是不是还没跟你说。我现在在咖啡厅上班，店里有一种咖啡没写在菜单上，却又有不少人会点，而且点的人还都挺奇怪的，我就偷着尝了尝，想看看是什么味道，结果……对啦，那咖啡叫‘韶光如梦’，现在真是一梦不醒了！”

    韶光、韶宫。我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你在哪家咖啡厅上班？”

    “就是上次发给你，民国饰品拍卖的那家，我觉得挺有意思，就想去学点经验，以后好开店。”

    “老板姓杭？”

    “对啊，你怎么知道，去过吗？”

    这下真是糟了，我不敢抬头，不知道杭老板在包厢里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原来他也是鬼楼麾下的一员“大将”，现在赵思璇知道了他的秘密，不会有麻烦吧。

    “薛小姐，这是你的朋友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杭老板居然下楼来打招呼，赵思璇这下真是撞在枪口上了。谁知她却没任何反应，反而对杭老板点了个头：“你好。”

    这是什么情况，她不认识自己老板吗，不会吧？

    “还请薛小姐借一步说话。”杭老板使了个眼色，我让赵思璇在原地等我，便跟着他走到柱子后面。

    我赶紧向杭老板求情，说赵思璇只是一时好奇，千万别让她进鬼楼这个是非之地。杭老板却不回答，而是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我一愣，抬头望向楼上的“薛雨”，她侧头看戏，并未看我。

    “是楼上的薛雨让我下来的，说看见自己的朋友，怕她遇到麻烦。”杭老板的目光时上时下，好像在进行比对。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是希望你别怪赵思璇，可以吗？”我继续央求，真假问题以后再说吧。

    杭老板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把这个给她吃了，至于你、我就帮不上忙了。”

    “谢谢。”

    我将糖递给赵思璇，却忍不住问她：“你见过你们老板吗？”

    “见过啊，他经常来店里，但是话不多，神神秘秘的。”

    奇怪了，那刚才她怎么没认出来？

    “对啦，我们老板总是穿一身讲究的西装，好像随时准备赴宴似的，那打扮和刚才跟你说话的先生很像。”赵思璇撇撇嘴：“我要是能睡醒，第一件事就是辞职，太可怕了。”

    只是穿着像吗，难道我和赵思璇看到的不是同一张脸？

    赵思璇把糖吃了，然后就像会遁地术一样，瞬间消失了。我松了口气，转身上楼，还是先回包厢吧。也不知道这戏要唱多久，等会散场的时候能要是能趁乱找凌霄说话就好了。

    我正想着，却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臂，我吓了一跳，转头见莫璃正一脸凄楚地看着我。是了，杭老板那个包厢里，并没看到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莫璃拼命点头，却说不出话。锁喉的痛苦还在继续折磨着她。我示意她在我手心写字，可她颤抖的指尖在我的掌心上划动，我却没有丝毫感觉，就像是童话里受了巫婆的诅咒，却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可怜少女。怪不得欧阳捷要将她的手指接在自己手上，就是为了能听到她的心声。

    “是不是欧阳捷遇到麻烦了？”

    我话音刚落，戏台上唱腔骤停，莫璃目光惊恐，抓住我的手徒然一松。我转过头，戏台上依然唱得十分热闹，观众也都看的出神，只是我听不见了而已……

    我试着开口说话，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一种真实的恐惧像冰水般泼了我一身，耳边如空谷回响般飘起娆玫的声音，这是我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吗？

    “别想着向她求救了，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莫璃担忧地看了我一眼，默默退到了墙角。世界从未这么安静过，我的心情跌进谷底，这感觉这么真实，我是真的聋了么？睡醒后不会也这样吧。可是为什么现在才对我下手？莫璃本来就不能说话，把我弄聋了又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给其它人下马威？

    我黯然上楼，继续在刚才的包厢坐下，这下真是变成“看戏”了。话说最开始是味觉变了，现在是聋了，以后不会瞎了吧？果然在阴气重的地方呆得久了，不死也会要了半条命，除非跟他们签协议。

    戏台上正在演一场哭戏，一个红衣服的花旦跪在台上掩面而泣，大家都看得非常认真，我突然觉得诡异起来。除了莫名其妙来这里的赵思璇和我之外，其余人似乎都看的非常认真，就算在座的都为了看戏而来，总会有走神的时候吧，毕竟不可能每出戏都喜欢啊，这么全神贯注地看，仿佛被勾了魂魄似的。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我所看到的景象和其它人看到的，一不一样？就像杭老板，我也去过咖啡厅，看到的和鬼楼里分明是同一个人，但在赵思璇的眼中却不是。那这戏台，是否也因人而异？

    突然，我看到花旦被长袖掩住的嘴，好像露出了一丝冷笑。倘若她的哭声先入为主，我一定不可能发现，倒是静下来之后，能看到这些细节。这鬼戏绝对不是消遣这么简单，鬼楼收购死人的魂魄，戏园又采集活人的灵气么，到底要下多大的一盘棋？

    眼前一黑，即便我刚才猜到下一步可能会瞎，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我顿时蒙了，如同掉入深渊，正被黑暗的泥沼一点点的吞噬，不寒而栗。会死在这里吗？然后被埋进这片怨气森森的鬼土，成为她们的一员……可是，我是她们等了这么久，来救她们的人，如果连我也死了，她们该多绝望。恐怕会永远断了求救的念头，在鬼楼里耗尽最后一缕残念……

    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我屏住呼吸，凝神感受。原来，不是我聋了瞎了，而是有一双隐形的鬼手按住了我的耳朵，然后又捂住我的眼睛。是我刚才的思绪触动了它，引起它的颤动么？

    我静下心之后，感觉敏锐了不少，甚至察觉到这双手有些异样，有一根手指、不太对劲。想到莫璃刚才那惊恐的样子，这是欧阳捷的手！

    天哪，欧阳捷的手被砍断了，炼成了鬼手？！我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他一心想进鬼楼救莫璃，结果却是这样的结局。

    我趴在桌上哭了起来，比戏台上哭晕的花旦还要难受，谁知桌子忽然剧烈地摇晃，紧接着仿佛地震一般，整座楼都晃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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