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走了一个

    “老白脸，何必强求，你没有能力带走渺，你的宗门没有能力护住渺。你若放弃她，以后你的修炼资源，我天行宗负责。”

    “天老头，谁不知道你过河拆桥的本事。老白脸，将人交给我地印宗，我赵权重马上兑现好处给你，而且是天大的好处。”

    “渺，他们都忽略了你的意愿，谟域宗门很多，我认为，无咎宗与我们乾妖宗，是你最好的选择。我们宗内的乾妖塔，最适合妖修。当然无咎宗的无咎碑也不错。若你答应，以后到我们乾妖宗走上一趟，我关黎今天必舍命相护。”乾妖宗关黎铁塔一般，不怒自威，气势磅礴。

    天老头与地印宗修士赵权重，冷眼盯着关黎，没有开口驳斥。

    围住老白脸与兮渺的有七八位大仙，除开天老头与赵权重、关黎，其他修士没出声。从服饰上看，他们分属不同宗门。人、妖、魔皆有。想来他们的实力，不足以在这种场合表态。

    兮渺多瞅了关黎几眼，不知道是不是同有妖族血脉的原因，兮渺觉得，关黎比‘人’舒心顺眼许多，至少不藏着掖着，口蜜腹剑。

    其实，现在只要不是实力修为差距太大，任何阴谋诡计，于兮渺都如败叶枯枝，如同阳光里的尘埃。但她就是讨厌满脸悲悯仁慈，满肚子男盗女娼的所谓狡猾的生命。她清楚这类生命的行为，同样是道，是他们谋生、攫取利益的手段，于天、于地、于道，没有对错。

    你如鱼得水也好，你通天富贵也罢，你尽管如鱼得水、通天富贵。为什么偏生要愚弄其他生命呢？就因为你自以为是的聪明？

    这类生命，往往因为曾经在强权、利益、实力、生死面前，出卖过人格、尊严、人性，一切能够出卖的东西，他们都曾经出卖过，无底限、无原则的出卖过，所以，他们大多有一种变态的心理：总想要从比他们更弱的生命身上，剥回他们曾经出卖过的东西。

    他们也清楚，他们曾经丢失、出卖的东西，找不回来。那些是天、地、道，赋予每个生命的本源，你一旦出卖，便被天、地、道收回，永远失去。当然，这只针对修士。

    可是，对凡人短暂的生命来说，完全不一样：他们满脸悲悯仁慈，满肚子男盗女娼的作派，凡人不明白。等你明白时，满脸悲悯仁慈，满肚子男盗女娼的生命，早已享尽一世繁华，风光旖旎地死去！于是，人世间有了六道轮回，有了天堂、地狱的传说。用这种方式，表达他们对所谓‘恶’的恨，表达他们曾经被恶欺骗的情。

    六道轮回如果存在，他们变成畜牲，依旧是恶畜。因为，他们有前世记忆中的资本，可供炫耀；若没有带着记忆的六道轮回，管它轮回的是什么?与前世的善恶，有半毛钱的关系？

    多行不义必自毙?好笑！多行是多少？多久？为何让其多行?什么是不义？自毙是什么？是自然、安然的死去?还是安然、奢华享受中死去?凡人的生命难道会永生？凡人自己都不相信，难道不作恶，就会不自毙？真正搞笑！

    他们不管怎么样，终将死去，他们如修士一般明了！强者欺骗弱者的口号、弱者自欺欺己而已！‘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好号子，好手段，好浓的腐烂肉汤！苍天饶过了谁？呵呵！

    这些茅坑般的东西，为何会被发扬光大？被普遍认同?强者需要欺骗，弱者需要被欺骗！可怕的文化、可怕的传承啊！兮渺想着雍球州、上徐州的见闻，一些她认为腐烂恶臭不堪、他们甘之若饴的物事，不由得暗自感慨叹息！

    到底是谁，在操控这一切?你们想从中获得什么?兮渺不认为凡人有能力操控这一切！

    兮渺有了道生的感悟：是谁？你们是谁？你们究竟想要什么?你们究竟想要生命如何?你们掌控着一切，却又无视生命本来的权利？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想要什么?我！白灵兮渺！半人半妖！人也好！妖也罢！你是谁！你们是谁！你们阻不了我的道！我就是我！我就是人妖混血的生命！我就是人与妖真情真意的产物！

    其余生命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你们！若阻我与官人、飞妹妹的道，兮渺发誓：不管你是什么！不管你是什么！只有你死我活！生命终将逝去！终将逝去！道可道，非常道，亦常道，你不道，为何偏偏让我道！我也许会死！你或许……比我先死！如此而已，如此甚好！

    兮渺显得更加安静，像无风的树，像无风的水。

    她的心收缩、无限地收缩、压缩，不去感知她周边一切：不需要了，你走你的道，阻了我的道，请让一步。若道唯一，你死我活！兮渺妙目如光似电，若大星似谟域，在众修士心中激颤，然后划过。

    “终将逝去！终将逝去！”兮渺轻语，覆面的轻纱波动如道。她缓步而行，若虚若无，似真如实。身后最后一条尾巴，于虚无、真实中，摇曳飘渺，渐至无形、无影、无踪。

    兮渺浅笑安然，人妖血脉完美溶合，从此人也好，妖也好，魔怪鬼灵也罢，兮渺从此再无桎梏，再无桎梏！

    白灵兮渺很清醒自己没有悟道，这不是悟道的状态。

    “一切终将逝去。终将逝去！官人，飞妹妹，我恐怕会先走一步。也好，也好！”白灵兮渺轻柔地拂弄着晶莹的发丝，眼神温柔如水似火，微弱如粒子空间的心底深处，来自远古洪荒、来自现在、来自未来、来自地狱天堂生命所有情绪的呼号，如同遥远奔腾的马蹄声，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沉闷的雷鸣。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极致！极致！青莲老先生，你究竟是仙是凡?怎能如此熟知‘仙’路召唤的情景？

    兮渺知道她在谟域的时间不多了，她要走了。她终将逝去，逝去原来的生命，迎来她的另一个生命。终将离去！兮渺的心，依旧被她自己缓缓压缩，她清楚心的极致处：是死也是生。

    “感谢关黎前辈、白彦前辈，我们走吧！”兮渺好像自言自语：“终将逝去！终将逝去！”周围的修士消失，碧空如洗。

    小蝶很兴奋：美味，都是美味！幸好兰米与跑车不在。

    “妞妞，你成‘仙’了？”白彦惊喜叫道。

    “没有。但是，我听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召唤！只是什么是仙?两位前辈！什么才是‘仙’?或许是生死刹那间的交替！或许是无边无际的……道的极致吧！道有万千！道有万千！”兮渺喃喃低语。

    石龙子一震，背上三人差点摔倒。石龙子无规则地运动穿梭，兮渺感知到它的轨迹：玄，玄之又玄。但是她忽然发现，她发不了声，即使有声，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见。兮渺了然，她虽没成仙渡劫，但她已经实现了生命层次的跃升。她与谟域生命，已经份属不同的世界，分属不同的空间了！包括道生官人、飞飞妹妹。她目前没有能力，让声音穿透世界的壁障。

    石龙子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

    白彦、关黎迷茫地望着远处的无咎碑，更加莫名其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但他们终究是大修士，白彦迅速传音宗门内的重要人物。

    关黎冷静下来，暗中比划出几个手势。

    兮渺绕着无咎碑转圈，将其拓印在心的深处。

    “有无若生死，生死似有无。无咎有咎，无咎无咎！”兮渺于无咎碑的不远处，以心力刻划出线条，暗自叹息：悟了就是悟了，不悟就是一生。

    兮渺无法与白彦进行一切形式的沟通。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了却一段缘。

    当无咎宗门内的重要人物，不紧不慢，赶到无咎碑前之时，无咎碑依旧是无咎碑，无咎碑不远处的峭壁上，多出一些莫名的线条。

    白彦盘坐线条的下方，右手边的地面，放着一枚留影玉，左手边的石龙子，酣声轻嘶，灰色的躯体，有朦胧光晕。

    白彦、石龙子，自此没有醒来。白彦为无咎宗留下一具充满仙韵的躯壳，石龙子在它酣睡的石板上，留下它呼吸的音律。

    兮渺处于肉体与精神分裂的状态，精神携着肉体，肉体内的九谜能量，裹挟关黎，在谟域空间的点、线、面之间穿梭游弋，奇怪的是她的心，如同一根线，牵着她的躯壳、神识、三魂七魄一同前行。但是，精、神、体，始终无法完整溶入。始终梦魇一般，无法合一。

    关黎平常来往，都是通过传送法阵。两宗之间，一年半载的传送，都可以抵达。他的神识中没有完整的谟域地图，甚至乾妖宗与无咎宗之间，他都没有完整的线路图。

    兮渺分裂的精神，处于无意识状态，所有的行动，都是下意识完成。

    她只是将一切烙印在心里，她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心，在控制一切，兮渺的心，始终属于她，让她安心不少。

    关黎稀里糊涂，如同傀儡，被拎到乾妖塔前。

    “仙的实力吗？”这是关黎唯一的感悟。良久之后，关黎清醒。愣愣看着乾妖塔进进出出的人流，仔细感知，哪里还有渺的半点踪迹。

    “终将逝去，终将逝去！”关黎截住一名弟子说道：“这是留给宗主的玉简，你将其送与宗主。他会给你一场缘法。”不久之后，关黎用同样的方式，交给乾妖宗另外三名精英弟子，三枚留影玉，然后消失。

    从此以后，关黎没了音讯！

    兮渺渺渺茫茫，她已经归于一，神、体、心、三魂七魄归位。于虚无与真实之中，于过去与未来之间，回忆自己一生的一切。

    她没有现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在哪里！兮渺的修为在退步，体内无穷无尽的九谜能量在消散，她辛辛苦苦溶合的血脉、筋骨、肉在消散，她的三魂七魄在消散，她的神魂、神识在消散，她的九条尾巴虚影在消散，她的记忆都在消散，……

    唯一没有消散的，是她的心，她的心始终没变，没有动摇。兮渺将消散的一切，融于被她无限压缩的心。直至她自己完全消散，完全消失。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典籍没有记载，前辈们没有相关的讲述，这种情况连传说都没有。但是兮渺不害怕，她有能力面对未知。

    谟域，自此没有了白灵兮渺的丝毫痕迹，有关渺的传说，被无咎宗与乾妖宗强力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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