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夕春雷落

    陈忘情从道生升空感悟开始，始终高度关注生的一切。这个称做‘生’的小子，在他心中不是可有可无了。直到‘生’在他的感知中，完全消失的时候，他居然有瞬间的慌乱与惋惜：若是这个来历不明不白的生命，就此逃离，会不会是太皇宗的损失？谟域虽广，机缘无穷，道无尽，天才、绝世天才数不胜数，可是，能走出自己那条道的修士，终究不过极少极少。

    “仙路难，难于上青天！你若就此离去，或许于你也是幸运吧！瞎子不拦你！”陈忘情暗自思量。他现在感知不到‘生’的丝毫痕迹，复道城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

    修炼到陈忘情这个程度，很多事情他看得很透彻：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淡然一笑值千金，强求不来。

    陈忘情的想法，溶入道生的新能量之中，道生一清二楚。他只是感知，没有将自己点滴的情绪融入。道生将自己悟道升空的所有，牢记于心神，确认无一遗漏，才缓缓退出状态，出现在陈瞎子的身边。

    陈忘情正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有节奏地摇摆，思量怎么样回宗陈述‘生’的事情。见道生现形，说不上忧喜，依然摇摆着架在右膝上的左腿，淡淡定定说道：“你悟出了什么，你若愿意说，自然会说，陈瞎子洗耳恭听。你若不愿，我连情都忘了，自不会在乎你的道。只是带你回太皇宗，福祸难料，死了别怪我。”

    “不是晚辈夸口，想要我的命，嘿嘿，可不容易。为什么叫我‘生’？生即不灭，嘿嘿，前辈放心，晚辈看得开，死了就死了，不怪任何人。只是前辈可以忘情，何不忘道？晚辈失言失言，呵呵，嘿嘿！”道生虚情假意地皮笑肉不笑。

    “忘道?哼！我曾经忘情忘道万年，受尽世间欺凌屈辱，万年回望，往事不堪回首。忘道不过虚妄。”陈忘情左腿摇摆的幅度增大。

    “受尽世间欺凌屈辱，难道是前辈的道？世间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道?莫不是前辈想轮回，下一世做好人?啧啧，大道万千，果然无奇不有！”道生竖起拇指称赞。“忘情不如望情，修士一生无二生，如何忘情？晚辈眼中美就是美，丑就是丑，融心如溶道。呵呵，晚辈出去逛逛。”道生负手踱步，走出陈瞎子的房间。

    复道城中三家店铺，有东西被道生看上，他决定去瞧瞧，若是无误，坑蒙拐骗先弄到手再说。陈忘情的招牌，不知道好不好用，实在不行，窃来便是，实力允许的情况下，何必心有千千结?我要实力，两位夫人需要实力！

    陈忘情斜着眼晴，看着道生如老学究一般，负了双手，消失在视野里。陈忘情陷入沉思：嘿嘿，融心如融道？忘情不如望情？你没经历过椎心泣血，岂可妄言！

    悟了就是悟了，不悟就是一生。道生无意点破陈忘情，他不是他，多说无益。再说他目前不过懵懂的学徒，若陈忘情不以平等的生命视之，而是以俯视的角度俯看道生，当然不会仔细体悟道生的话。

    人情送了，对方不领情，怪不得我。

    道生步行，一天两天……夜深人静之时，便加快步伐。

    新能量叫什么名字好呢?九曜、九谜、九玄，始终没参破九谜为何物，这新能力不错，不是道悟的进化版本，而是道悟与神识融合的产物。九谜缺少内容，便叫你九谜之空可好?与空间、时空无关，空不是无，不是虚，九谜之空？不妥不妥，九谜？谜虚?谜?既然你我有缘，便叫‘九虚’好了，虽然你刚成形，希望我能伴你到九虚。

    道生依然负双手于后，想象九虚，道生虚化为无，无知无觉，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其中的一个店铺门口，道生笑容可掬。

    复道城有多大，若要比较，大约相当于地球一个中等国度的面积，闭眼睁眼之间竟然就到了，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空间的波动，与时空无关，似乎与心力也无关。

    “这是什么技能？刚入门的九虚就神异如此吗？若修炼到九虚，天神呐，会是什么状况？嘿嘿，逃命神技啊！”

    道生反复试验，九虚只在谟域的内空间有效，穿不透谟域的能量层，他企图以九虚，移动到谟域的外太空，结果是移动移不动。

    “贪心不足蛇吞象，太贪了，不妥不妥！”道生沾沾自喜。

    道生走到‘富贵花’的店铺门口，此时未露天光。便在富贵花对面的店铺旁边，依着墙壁美美地入睡，笑容灿烂。直到有人踢脚大吼：“嗨，小子，喏，那里有地方住，去吧，别耽误我做生意。”道生朦胧睁眼，一只大脚正使劲踢他屁股。

    “就走就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道生讪笑离开，向富贵花的店铺而去。

    店家‘喏’的方向，正是富贵花。他在店外抖抖衣衫，神识扫遍全身，没有一粒尘。缓步踱入富贵花的店铺。兴许是太早，店内没有顾客，显得很空旷。

    旋过一圈之后，道生问道：“店家，你们可还有珍藏?”

    “二、三楼还有些东西，贵客可有太皇宗的玉环?”小二小心问道，语调轻柔。

    “玉环没有，倒是有陈忘情前辈的吩咐，那大眼睛的瞎子，让我前来看看。呐，就是这个人。”道生挥手，凝出一幅陈忘情躺着摇摆左腿的画面。

    “客官稍等，我去去就回。”小二安排道生在铺子内坐下，飞快离开，少顷即回。

    “你是瞎子新收的弟子？”一个明显伪装的声音嘶哑道。

    “姑娘贵姓？”道生翻看着右手掌。

    “瞎子现在沦落到欺负女人过日子的地步了吗?滚！”声音依旧嘶哑。

    “本想坑蒙拐骗，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姑娘，生欠你一个人情，再见！”道生消失，暗中咒骂自己：“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可是，那朵花是什么花?难道是彼岸花？花叶不相见？她与陈瞎子是什么关系?”逃离的道生，忘不了那花、那叶、那枝，忘不了冥冥之中的依恋。“有生之年，道生必然让你们花叶同枝。”道生对着冥冥立誓。冥冥之中一道光，悄无声息划过。

    “彼岸花开无富贵，妄情河边不忘情！你可安好！”陈瞎子被冥冥，摇摆着左腿涕泪滂沱。

    “彼岸花叶不相见，忘川桥头不回首！你狠你狠！”富贵花店主轻语，泪若妄川之下的黄泉。

    “彼岸花开叶相随，相见甚欢，相见叙思念！等着吧，嘿嘿！彼岸花，我让你成为同岸花，你若是道，我便逆道，你若逆道，我便叫你顺道。生死相依?黄泉不黄！地府可腐！你们想见不可见，情撼天动地，我便逆了自己的命，也要让你们相见相依。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呵呵呵呵，嘿嘿，道生不是含泪芍药，不是无力蔷薇。一夕春雷落，定叫霁光浮瓦碧。你们的故事只有你们能演绎，是喜还是忧，是欢还是愁，道生无能为力，只希望你们继续你们的故事，继续你们的精彩。我救不了世，救一世情缘，不求赞，不求利，求个心安，求个能力范围内无憾就好。”

    谟域演绎无尽的故事，谟域充斥着无穷故事的能量，不，是无穷无尽心的能量。谟域依然，谟域里面的生命依旧，没有因为道生的誓言，有丝毫波澜。

    道生没有前往另外两家店铺，万一又是陈瞎子前辈的‘缘’，他负担不起，没那个能力的时候，便不负担，双肩太瘦太弱。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怎一个愁字了得。复道城的秋天真美啊！前辈好。”道生回到酒店，见陈忘情依然左腿架在右腿上摇摆，眼神空洞。“前辈可否借我一点灵石，我想买一朵花。”

    “什么花？”陈忘情姿势没变，随口问道。

    “那花有些奇怪，花开叶落，叶生花落，但是无论花叶，都闪异彩。叶生花成烟，花开叶化雾。我两位师妹最喜欢奇花异草，可惜没见到老板娘，只听见‘滚’。没钱的日子啊，真难！唉！”道生学着老板娘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句‘滚’，惟妙惟肖。

    “店名可叫富贵花？”

    “噫，前辈去过，正是富贵花的店铺。”

    “是不是还有一句‘瞎子现在沦落到欺负女人过日子的地步了吗?滚！’?”

    “嘿嘿，前辈模仿出了神韵。难道老板娘是前辈的老相好?”

    陈忘情没有理会道生的打趣，自顾起身，走向窗户，盯着窗外的秋景不语。

    道生执着一壶冰焰，时不时滋溜一口，‘哈’‘哈’美美地享受陶醉。房间的整面墙用法阵替代，清晰透明，有帮助视野向远处延展的功能。

    “你这酒叫什么名字？我们交换一壶怎么样？”陈忘情面无表情地对道生说。

    “冰焰，师尊留下十坛，如今还剩五坛，一直舍不得喝，今天见到复道城的秋天，实在太美太美，无法抒怀，唯有冰焰。嘿嘿，前辈不用交换，这一坛送予前辈，只是以后就真没有了。”

    陈忘情接过冰焰，拍开泥封，仰头咕噜几大口，讶异盯着道生赞道：“好酒，好酒，你居然还剩五坛，心性之坚，少见少见。”

    “前辈过奖。”道生滋溜一口冰焰，回道。

    陈瞎子没有管道生的无礼，盯着窗外五颜六色的秋，自言自语：“曾经有一双天资卓越的姐妹，姐姐叫翦忧，妹妹叫翦愁，两姐妹姿容绝世，是太皇宗的百位天骄之二。翦忧泼辣大方，翦愁柔弱内向，瞎子当时忝列百骄，少不更事，狂放不羁。唉！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不想竟然得到两姐妹的青睐。瞎子当初百骄之未，长相一般，唯一有的便是张狂，为此瞎子被师兄师弟打得半死不活。可在两姐妹的护持下，终究活了下来。一次探险途中，误入丈许黄泉，见到彼岸花开，姐姐翦忧知道妹妹喜花，不顾危险，渡黄泉彼岸采花，不想黄泉落命不落尘，瞎子本欲舍命救翦忧，可是翦愁却率先舍命托起瞎子与翦忧，翦愁殒命黄泉，瞎子只剩魂婴，翦忧毁容，虽然采得彼岸花归，终究花叶永不相见！翦忧从此退隐，不管宗门长老与好友如何劝说。瞎子在宗门帮助下恢复，曾于富贵花外跪地十年，翦忧依然没有原谅瞎子。‘瞎子现在沦落到欺负女人过日子的地步了吗?滚！’。”陈瞎子闭着双眼，双目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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