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艰腥的魔路(一)

    “不许骗我，我什么都没有。你若骗我，我以真魔起誓，必让你魔道毁灭。”魔素媛飘浮的声音响起，炸雷一般。玉脸迷茫。

    “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你很富有，富可敌国。”皇维翊的声音冷得透骨。

    两年的感悟与魔魇的纠缠，魔素媛心力几乎耗尽。若皇维翊晚醒一年半载，她真有可能因心力交瘁而亡。魔素媛回复她本来的容貌，倒在皇维翊臂弯内沉沉睡去，如道的倾天容颜，露出满足安宁的浅笑。

    皇维翊功力大进，轻瞄一眼，知道这应该是她本来的面目。魔素媛的美，丝毫不让白灵兮渺，某些方面更胜。白灵兮渺人妖混血，魔素媛单纯的人种，比白灵兮渺更纯真，更自然。白灵兮渺妖，魔素媛魔，各有千秋。皇维翊轻轻托着魔素媛，走向她简陋的闺房，将其石质牙床挪开，他有温玉床，很少用。皇维翊出身大世家，生活所需的好东西不少。他用黑夜的力量，托着酣睡的魔素媛，轻缓落向温玉床，然后开启温玉床的法阵。他有绮念，不邪。

    走出洞府，皇维翊知道他赌对了，魔血不凡。原计划让魔素媛击杀自己，生死边缘说不定从魔血中再掏点东西出来。现在计划泡汤，魔素媛什么时候醒过来，谁也不知道，皇维翊想让她睡到自然醒。这女修不容易，让她睡吧！若自己没有魔血的帮助，自己与魔素媛的生命没有未来。现在有了可能，他必须珍惜这份有些恶心的机缘，要不是小光头嘴里跑出来的魔血该有多好啊，哪怕从野兽嘴里掏出来也好。小光头不知去了哪里鬼混，应该还活着吧！

    魔素媛睡得很沉，很安稳。这种在自己父母怀中酣睡的感觉，很美、很妙、很踏实。若她真的就此睡熟，魔素媛活不到现在，或者不是现在这样的活法。她的戒心永远存在，这是弱小生命的可怜与无奈：她想活着，而且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她必然比其他不同于她的生命付出更多，甚至于她的生命。其他生命唾手可得的东西，于她很遥远。可是魔素媛没有怨天，也不尤人。既然有命存在，就会有运相伴，运不存，命由我。

    当她躺上温玉床的那一刻，她依然没有感动。她曾经躺在比这更好的暖玉床上死亡，浑身浓疮的死亡，不是她想要的美好的死法。后来荒山野岭，她活了下来，周围死了无数的虫兽。她想不出是谁的错，但她坚信她没有错，她的父母没有错。

    若是皇维翊稍有异动，她会尽全力搏杀他，杀不死对方，大不了再死一回。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做主，绝不用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换取苟且。目前的皇维翊也不行。当皇维翊开启法阵的那一刻，魔素媛如无知的婴儿一般，甜美地睡去。

    多少年了？她记不清楚，为了保住自己最后一点在别人眼里可怜、可笑，却他爹的谁都想得到的真阴。为了真阴、真魔谁他爷的都瞧不起的最后的一点尊严，至少在别人扑向她的瞬间，魔素媛死亡过五次以上。

    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真灵即将消散的时候，被莫名奇妙地推了回来。她曾经恶毒地咒骂过那莫名奇妙的东西，难道可怜的生命，死的权利都没有吗？你是什么鬼东西？给不了我力量，却总是让我活着！难道我活着的意义，就是给令我恶心的生命发泄不成？你做不到，谁都做不到，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

    皇维翊暂时不在恶心之列，以后谁知道?可是相对其他修士而言，皇维翊眼下值得信赖，这就够了，无尽岁月，除了父母，皇维翊是唯一一个让自己安心睡觉的生命。魔素媛真累了乏了，倾道的玉颜生辉，熠熠闪光，可惜只有天知、地知、道知、黑夜知，皇维翊不知。

    皇维翊的妄虚魔功非同寻常，外人看不出丝毫波澜。无尽的黑夜力量潮涌，从双眼内流遍全身。魔血始终保持着恒定的吸引速度，从不停歇，它是深渊。

    魔素媛的心非常放松，她整个人非常放松，她轻松惬意的在她的世界里徜徉，在无尽的虚空中晃荡，她享受着彻底放松后的心境，离开父母后，一直紧绷的心弦，得以松开。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像一缕明媚的春光，如同山涧肆意的清泉，随着她的梦、她的心，和着魔一起飘摇。

    修士无梦，修士有梦。魔素媛的梦很美，其实那不是梦，是曾经被她咒骂过的一丝温柔的力量，不让她死亡的力量，此刻正绕着魔素媛欣喜地转圈。以前她只求速死，从没有细细感悟。这东西怎么无缘无故跑出来？难道我又要死了？

    “你不会死。你好，我是死亡之灵。”魔素媛的神识中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很欢快。

    “死亡之灵?怎么回事？我又要死了吗？你从哪里来?”魔素媛满脑子疑问。

    “对呀，我就是死亡之灵，我一直都在，跟你的真灵一样，自你生命开始就存在，只是这些年一直被你关着出不去。”稚嫩的声音欢快地介绍。

    “一直都在？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我一体，你生我生，你死我散，我是天地之间的一缕能量，相伴你真灵而生，随你心意成长，你是你，我是我，明白了吗？这些年你一直绷着心弦，心境关闭，我自然出不来。前几次你临死前心境打开，我才可以救你。不然你早就死翘翘。”死亡之灵叽里呱啦，欢欣雀跃。

    “死亡之灵多吗？”

    “不多，一片星宇几千万年大概会出现一个两个，还不一定都能存活。”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们是灵体，是能量，跟你们一样，死了就是死了，不能聊天说话。”

    “我死你就死了吗？”

    “是啊，你死了我当然就没了。下一个就不是我了。”

    “你可以独立存在吗？”

    “要是可以，我肯定早就离开，跟着你混，特别不好玩，没意思。你的心境太小。”

    “心境是什么？”

    “心境就是我住的地方，也叫心界，你以后会知道。你也可以进去，只是你实力不够，差不多有你现在万倍的实力，你就可以进去。不过你若是真的要死，我可以把你的真灵弄进去躲一躲，那地方一般人找不到。”

    “那是我自己的地方吗？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自己的地方就一定知道吗？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懂，以后兴许你会明白，我累了，要去睡觉。以后别老关着门，我出不来。”

    “怎么样才不会关着你?”

    “就现在这样啰。开心、放松、愉快。别老是寻死，我每次救你需要耗费很多心力！你不放松心态，我都没办法修炼。走了，下次再聊。”

    死亡之灵消失。原来是他救了我，但这东西说话颠三倒四，含糊不清，什么是心境?按照死亡之灵的说法，那是个真实存在的地方，并非什么想法，不是虚妄。既然有死亡之灵的存在，想死都难啊，看来我运气还不错，不至于一无所有。就是还不清楚他有些什么能力，光救命不管用啊！治标不治本，让人要不了我的命才是本，下次好好问问。

    魔素媛觉得浑身通泰，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不过这一觉睡得好，睡出个死亡之灵，皇维翊这个魔人是福星呐！若不是他，自己不会安心睡觉，死亡之灵不会被发现。一饮一啄，莫非真有前定？睡好了就起床，得抓紧时间修炼，既然死不了，就活得精彩些。一万倍的实力？这辈子有可能实现吗？去那地方不容易。

    魔素媛慢慢清醒，清明。她听到了打斗的声音，闻到了血腥。不可能吧，难道我这一觉睡了八年?否则谁敢违犯宗规?魔素媛放开神识。府邸外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修士。皇维翊全身染血，有他自己的，也有其他修士的。地上躺着三具尸体。此时天色已晚，黑夜将临，人群陆续散去。三具尸体被熟识的修士收走。

    皇维翊始终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两年了，这种白天搏命，晚上修炼的日子整整过了两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刚开始他没有杀人，他知道这些修士不过受人指使逼迫，以他们的修为实力，身份地位，见不到魔素媛。但是所有挑战他的修士，根本不留情，完全是以取他性命为目的。皇维翊受伤越来越严重，但他仍然保持着清明。依然不杀人。直到一年后，魔体的恢复能力不再有进展，皇维翊知道自己的修炼，到了一个关口，继续受伤已没有必要。但他依然没杀人，今天是第一次杀人，因为魔素媛睡醒了。

    这两年皇维翊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想逼魔血再教他一招半式。可是魔血鬼精，似乎识破了他的诡计，丝毫不予理睬，别说正眼，斜眼都没有。不过皇维翊天才，将那一招发扬光大，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浑身上下只要受到攻击，几个圈之后，便无碍。即使身体十个地方同时受到攻击，他以十个点同时转圈消化。现在为止，十个点也是他的极限，所以他才会受伤。

    钟魔天的十年承诺成为笑话，皇维翊非常清楚，钟魔天每天都在想办法解决他。所以皇维翊一直在隐忍，隐藏。他也在等，等百年期满。那个时候才是他真正发力杀人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其他可能，强过钟魔天又欺侮过魔素媛的修士不少，皇维翊任重而道远。他没有丝毫松懈，尽一切可能修炼，当然最好的修炼是搏命。

    “我睡了多久？”魔素媛的声音很温柔，像妻子对丈夫说话，很随意。

    “十年。”皇维翊声音一如往昔，他没有刻意温和。

    “他们每天都来？”

    “天亮开始，天黑结束。”

    “他们给你休息疗伤的时间了吗？”

    “不需要，我需要逼迫到极限，可惜他们现在做不到。我需要真正的生死边缘。可惜你现在也做不到了，因为你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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