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从

    山洞内的空气接近凝固，躁动的魔力肆意地流转在山洞的每一个角落里。迪瑟斯面色阴沉地看着陷入魔力旋涡之中的苏云，不时喷吐出焦躁的龙息。

    八十七年了！整整八十七年，自己在这个鬼地方苦苦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等来这个合适的人选，可是这个混蛋竟然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愚蠢！愚不可及！迪瑟斯完全无法理解苏云的这种决定。你是有王之意志的人，有这种不愿臣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现在要操控你的是苍天啊！决定万物命运的无上存在！试问在这普天之下，有哪一个不受苍天的操控？这难道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吗？迪瑟斯在内心中疯狂咆哮着，却不敢真的发出大的声音，生怕打扰了苏云——虽然现在看起来这个家伙违逆苍天，已经无可救药了，可是毕竟是自己苦苦等候了近百年的那个人，迪瑟斯在内心深处仍然抱有一丝侥幸：万一这家伙没死呢？

    “啊啊啊啊！”苏云痛苦地吼叫着，原本英俊的面孔因为疼痛而扭曲得十分狰狞，像是带上了一副鬼面。在他的意识之中，灵宠们的声音仍然不断地持续着。可是他对于这些声音的感知在一点一点地模糊，耳边逐渐变得空灵。

    恍惚之中，那头托举起半个天空的黑色巨龙再次出现。它高昂起山岳般的头颅，对着头顶那片血红色的天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一种控诉，又像是一种宣誓。

    天若不公，吾辈便违逆之！

    在苏云的意识之中，一团白色的雾气缓缓向他飘来，在他的面前升腾变化，最终化作一个人形。看清这个“人”的时候，苏云的心中一惊——是红兴学院的院长！

    “苏云，”院长缓缓开口，声音一如记忆中那样慈祥而苍劲有力，“你想好了吗？你真的要走这条路吗？”

    “是的，我已经想好了。”苏云淡淡回答到。

    “真的想好了？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的教诲？”院长再次开口，声音有些严厉地问到。

    “自然不敢忘记。您教导我要端正思想，多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苏云连忙恭敬地回答到。

    院长听完，两道苍白的剑眉立起，看起来出离的愤怒：“亏你还记得我的话！我且问你，你这样一意孤行地想要违逆上苍，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那些苦难的人？”

    “这。。。”苏云一时语塞，不明白院长话中所指，“学生愚钝，不明白您的意思。敢问我不甘于受制于苍天，与勤于助人，二者之间有什么冲突呢？”

    “当然有冲突！”院长色厉内荏地喝道，“你原本在上苍庇佑之下，可以成长到很高的境界，届时自然可以普度众生。可是若你一心违逆，自然是会遭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又如何去接济他人？”

    苏云皱了皱眉，刚想反驳院长话中的问题，后者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继续指责到：“更何况，世间生灵亿万，你可曾想过为何偏偏是你蒙得上苍恩赐？上苍给你这样的优越环境，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成长，最终造福众生。你这样不识好歹，岂不是辜负了上苍的一片好意？”

    “呵、哈哈哈哈！”苏云听着院长的话，突然大笑出声。院长愣了一下，旋即愤怒地用手指着他问到：“你笑什么？我说的话很可笑吗？”

    “不只是可笑，而且荒谬。不只是荒谬，而且怯懦！”苏云双目圆睁，对着“院长”怒喝道，“你堂堂的苍天，竟然玩弄这等低劣的手段，变化成我的恩师诓骗我也就罢了，竟然还自吹自擂。这也能叫苍天？与猪狗何异！”

    “你！”院长指向苏云的手指颤抖，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放下了指着苏云的手臂，表情归于平静。“我说的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苏云冷笑一声，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上苍化身，“看来你对这句话的理解有待提高。分明是你想要继续操纵我，故意在这里弄虚作假欺骗我，竟然敢说是为了我好？”

    “我刚刚的确是在欺骗你。”上苍化身毫不在意地说到，“可是这并不妨碍我是出于为你好的心理。要知道，你是我所选中的孩子，我在你的身上是有期许的。你对我给你做出安排不满，可是有没有想过，你获得的灵宠是我安排的、你结识的朋友爱人是我安排的、连你这位我现在所化身的人生导师也是我安排的。我亲自安排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为你铺设这样的一条康庄大道，是想让你更快地到达我期许的那种层次，然后与我并肩而立，俯瞰这世间众生。难道这有什么不好吗？”

    上苍化身的声音温和且具有诱惑力，听得苏云一时有些意动。可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着它冷喝道：“那么那些死去的人呢？那头怪物、那些被杀死的守卫，他们也是你一手安排的吗？你安排了一个‘人生导师’，口口声声说让我去帮助那些需要的人，可是你自己却无情地残害他们。难道这就是你的道吗？”

    苏云原以为上苍化身会掩饰，会说出一些迫不得已的理由。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上苍化身面色平静，毫不避讳地回答到：“不错，这就是我的道。”

    苏云：！！！

    “所谓天道无常，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每个人都是上苍选民，自然就不可能每个人都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我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把每一个人都造就成主角。所以我只能每隔一段时间选一个‘主角’，让他们来维护秩序。而这一次被选中的主角，就是你。”上苍并不在意苏云震惊的神色，缓缓说道。

    苏云看着上苍化身，良久，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你是真的没有能力，还是不愿意？”

    上苍化身怔了怔，旋即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这个小子，还真是有趣！好吧我承认，的确是我不愿意。毕竟要是世界上的一切都那么完美了，还要我做什么？若是每个生灵都拥有了无比强大的实力，那岂不谁都是上苍了？不过，这些与你无关。那些实力低微的人或兽，不会影响你前进的脚步。你终将踏上神坛，与我一起俯瞰芸芸众生！”

    “那我在意的人呢？我的父母、妹妹、爱人，他们无法与我一同封神，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消逝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吗？”苏云声音沙哑地问到。

    “这个嘛，是无可避免的啊。”上苍化身耸了耸肩，“毕竟不是哪个人都可以成为主角的，不过你的生命是无限的，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你当下所珍视的这段美好时光，不过是沧海一粟、黄粱一梦罢了。无尽的时间会教会你忍受孤独，这也是成长为强者的必经之路。其实你考虑这么多，也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顺从当下的路，按照我的指示前进；要么负隅顽抗，化为这里的一片灰尘。”

    “我还有第三个选择。”苏云闭上眼，缓缓吸入一口气，陡然睁开双眼——那耀眼的纯金色刺得上苍化身有些睁不开眼！“打败你，走我自己的选的路。”

    上苍化身面孔变得狰狞，猛地向前一挥手，恶狠狠地吼道：“你这是痴心妄想！妄图与苍天作对，你以为你是谁？”

    “我叫苏云，从今以后，吾名苏云天——既然你叫‘天’，那我也叫‘天’。你把世间万物当作玩偶，肆意捉弄；我便化身鹏鸟，普济众生！就让我们来比一比，看看哪一片天更大、哪一个天能够站在最终的胜者神坛上！”

    迪瑟斯低落的神色忽然振奋，两只龙目睁到最大，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个家伙、这个家伙，这种恐怖的魔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先生！”菉惊喜地喊了出来，其他的灵宠们也纷纷发出喜悦的鸣叫声，庆贺着主人的回归。

    “这是。。。”迪瑟斯失神地看着漂浮在自己眼前，周身发出耀眼金光的苏云，喃喃自语，“命格。。。变了！”

    在迪瑟斯的视角之中，苏云支离破碎接近崩溃的命格，正在发出无比夺目的纯金色光辉，缓缓地凝聚成另外的一种全新的形状。当看清这个全新的命格之时，迪瑟斯惊得大吼出来：“不从者！”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云周身的金光渐渐散去，整个人也随之缓缓落在地面。当他完全落地时，所有的灵宠们也都纷纷跑到他的身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身体。玛蛇由于身子太大，没有挤过其他灵活地家伙，急得在后面直摇尾巴。苏云看到它这副模样，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它宽大的额头。

    “苏先生！”菉刚一开口，就差点哭出声，连忙顿了顿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刚刚差点把我们吓死了！以后不要独自做这么危险的决定了。虽然你是主人，可是也要多考虑我们的感受啊！”

    “好好好，下次一定注意。”

    苏云正在和灵宠们亲昵，旁边却有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凑了过来。“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不知道，你跟我讲讲呗。”苏云偏过头，饶有兴致地说到。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但是看迪瑟斯这副模样，好像它还知道一些自己不了解的。

    “你的命格变了，从‘上苍选民’变成了‘不从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迪瑟斯语气沉重地说到。

    “不知道。”苏云很坦诚。

    “纵观历史，一共出现过五十八位‘上苍选民’，而‘不从者’只有寥寥的四位，现在算上你，有五位了。”

    苏云挠了挠耳朵：“那不是挺好的吗？这个‘不从者’数量少，说明更稀有，应该也更厉害吧。”

    “当然不是！”迪瑟斯低喝一声，“上苍选民的诞生，是由苍天选定的，各自的情况也大不相同。但是不从者的经历，却基本是一致的——那就是极致的悲惨！”

    “哦？”苏云偏着头看向迪瑟斯，隐隐地懂了什么。

    “所谓的‘不从’，就是指不满意上苍给自己安排的命运，所以奋起抗争的行为。之前的四位不从者皆是如此。他们的命格极差，身世也因此而格外悲惨，所以他们为了摆脱这样的命运，在巨大的执念之下，化身为了不从者。”迪瑟斯顿了顿，神情痛心疾首地继续道，“而你，明明是上苍选民，这种得天独厚的最高级命格！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样的一条道路！化身不从者，就意味着与上天搏杀，这是一条毫无疑问的不归路！明明有安逸美好的选择，你为何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呵，”苏云——或者说苏云天低下头，轻笑了一声，“迪瑟斯，你知道为什么过去只有那些命运悲惨的人选择成为不从者吗？”

    “为什么？”迪瑟斯愣愣的问到，同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的气质正在发生一直奇妙的变化。

    “因为每个人、每个生灵，都是如你一样的想法！拥有优越环境的就安于现状，从不考虑那些深陷泥潭之中的悲惨者。他们走投无路，又找不到愿意施以援手的人，自然就只能孤身奋战！”

    “而从今天起，我就要为那些无法战的人和生灵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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