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溃

    傍晚时分，残阳稀薄。日光的衰减让本就昏暗的森林里变得愈发的黑暗，不少夜间觅食的灵兽已经蠢蠢欲动，但是却仿佛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森林的某个角落。

    一个少年倚在身后一棵一人粗的树上，闭目养神，在他的不远处，有一头三米多长的银环豹，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气息全无，只有身体上残存的余温证明它曾经生存在这片森林里。银环豹的尸体上有一个圆溜溜的绿色东西不断地蠕动，只见它纤弱的手指尖流出一股绿色液体，这液体一碰到银环豹的皮毛，就立刻将其腐蚀殆尽，露出白色的肉。绿家伙又折腾了一会儿，从银环豹的背上掏出一块散发出银色光芒的骨头。“可算弄出来了，累死本大爷了。喂，你就那么一直看着，也不过来搭把手。”绿家伙嘟囔完，又冲着少年喊道。

    这正是苏云和菉，他们刚刚合力击杀了这头银环豹——显然这头豹子眼光不太好，选错了猎物。

    在苏云坦白之后，他和菉的关系以及变得非常亲密。虽然菉的性格狂妄乖张，但是对苏云依然保持着较为恭敬的态度，并且也向苏云展示了自己的真正实力——在银环豹之前，它以及与苏云一起捕杀了两只灵兽。

    苏云听到菉冲自己抱怨，知道这家伙忙完闲下来了，便走过去，看了看银环豹的尸体，皱了皱眉头：“一张好皮，可惜了。”菉知道这是在说自己取骨的时候没有小心保护好兽皮，当即不高兴地回击到：“喂，苏先生，刚才的战斗是我出主力，打完了还是我来收拾战果，你就一直作壁上观跟个没事人似的，现在还要来指责我干得不好。虽然你是老大，但也得讲点道理吧。”

    苏云听完，无奈的笑了笑，抬起左手，指了指自然垂下的右臂：“没办法，我受伤了。”

    菉满脸的不相信：“刚刚你又没有直接参战，只是在后面指挥，怎么能受伤呢？”

    苏云拉起右臂的袖子，露出手臂——整只手臂呈现浮肿的紫红色，还有鲜血在顺着胳膊往下流淌。

    菉大惊失色：“怎么搞得，苏先生，你早点告诉我啊。再说你明明没有参战。。。”它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到，“就是用树枝挡住的那一下？”苏云面带苦笑地点了点头：“我太弱了，只是替你吸引它的注意力，被随便刮碰了一下，就伤成这个样子。这还是有树枝稍微缓冲了一些，要是直接撞上，怕是骨头都碎了。”菉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要上前用本源精华给苏云治疗，后者却放下了袖子：“不用了，你今天已经给我治疗两次伤了。刚才给我用完你的精华，我能感觉到你有一点萎靡。我们现在身处如此危险的环境，你要积蓄力量，我这点伤没有大碍。”菉还想坚持，苏云却没有给它反驳的机会：“天色不早了，继续前容易出危险。我们生些火，先暂时在这里过夜吧。也不知道这银环豹的肉能不能吃。”

    夜色渐浓，苏云和菉围着火席地而，银环豹雪白的肉被一根树枝穿过，架在火上烤得金黄。菉用两个豆大的手捧着一块肉，吧唧吧唧地啃。“烤得好啊，真没想到啊苏先生，你还会这一手。”菉吃得满嘴流油，对苏云的手艺赞不绝口。苏云没吃这一套，一脸鄙夷地看着它：“传闻精灵大多生活在山林之间，采纳晨曦灵气为食。要是被人看见有这么个精灵抱着肉狂啃，那精灵的美好形象算是全毁了。”

    菉不屑的撇了撇嘴：“什么采纳灵气，本大爷不稀罕。本大爷就喜欢吃肉，喜欢骂人，谁敢有意见，大爷拳头伺候。”说完把嘴里的一块肉一股脑地咽下去，又伸手去扯架子上的。

    苏云见状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养了这么一只脾气古怪的精灵，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也不知会是羡慕还是鄙夷。

    正在谈笑着，突然一阵煞气冲面而来。苏云面前的火焰霎时被劲风扑灭。苏云和菉几乎同时弹地而起，警惕地看向这股煞气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条八九米长的巨蟒，吐着猩红的信子，正朝着他们缓缓靠近——这是一头泰坦蟒，通常生活在森林最深处，一般来说不会出现在这一区域，现在大概是被火光或是烤肉的香气吸引而来。

    菉的指尖泛起翠绿色的荧光——这是它的最强手段之一，在之前的战斗中轻易地斩断了一头赤鹿的角。“苏先生，你先走。”面对强敌，菉心中不敢有丝毫懈怠。“你自己能行吗？”苏云并不放心让菉独自面对如此凶暴的对手。“不行也得行啊，对面是这种凶巴巴的玩意儿，你就是没受伤也参与不进来。我掩护你先撤退，随后就来。”菉的状态已经绷到了极致，连平常惯用的“大爷”都不见了。

    苏云听完菉的话，虽然内心极度不情愿，但是后者说得完全在理，自己在这里不但帮不上任何忙，还可能拖累菉，影响它的发挥。当下一咬牙，朝菉喊道：“那我朝东走，你快点摆脱它追上来！”

    “知道啦，真是啰啰嗦嗦，像个老妈子一样。”菉语气轻松地回答道，看向巨蟒的眼神里却有一丝决绝。“他奶奶的，俗语果然不假，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下午刚发了个誓，什么刀山火海的，现在真就一语成谶了。真是的，认了个主子把命搭进去了，大爷我这一生也太不壮烈了吧。不过那小子，说不定真的值得我这样，还不是职业者就能做到这种程度。。。怎么说也是我菉大爷认可的人呢！可惜啊，那么棒的烤肉，恐怕没有机会再享用了。”菉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手上绿芒大作，堪堪抵挡住了巨蟒的冲撞！这一个可以将坚硬的赤鹿角斩断的招式，在泰坦蟒的面前却是不值一提。

    菉向后倒飞出去，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才勉强平稳落地，而泰坦蟒的攻击在这瞬息之间又接踵而至。情急之下，菉周身散发出翠绿色的光芒，迎向袭来的巨蟒。

    苏云跑出半里地，终于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他左手捂在胸前，大口地喘着粗气。半晌，才终于缓过劲来。又等了好半天，却丝毫看不到菉的影子，他渐渐地急躁起来。

    苏云抬起头，只见天色的月亮已被黑云遮蔽，一股冷风袭来， 他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他的心中开始后悔——是自己的狂妄自大害了菉，是自己的软弱无能害了菉。

    苏云的内心被无尽的懊悔和自责淹没，他用还能动的左手狠狠地揪扯自己的头发，泪水肆意地从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滑下，溅落在褐色的土地上。

    “自以为是，太自以为是了。苏云，你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吗？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什么能力都没有的废物。没了菉你还有什么？羸弱不堪的身体？荒诞可笑的理想？你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职业者，别做梦了。”

    苏云不停地用拳头敲打地面，肉体上的疼痛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悲伤。“我竟然想去成为职业者，与那些顶级存在交锋。真是可笑，我不过是一个意外收服了精灵的幸运儿，靠的还是这别人赠送的戒指。”苏云用左手拿起已经不能动的右臂，将戒指放在眼前注视着，双目的瞳孔却呈现涣散的姿态。“天纵之才，救世主？可笑，我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信以为真。如果我真的拥有无穷的资质，那么这枚戒指为什么不能听从于我？喂，你能听到吗？你能帮我吗？呵，怎么可能呢，我真是愚不可及。”

    苏云心力憔悴，终于两眼一黑，昏死过去。在他失去意识的一刹那，手上的戒指忽然发出一抹红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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