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章秦君嬴渠梁

    突然，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从院中传来。白发老内侍警觉，立即轻步走下台阶，景监匆匆而来，老内侍微微一愣，随即高呼道：“国尉景监觐见！“

    “碰！”的一声，书房内好像撞倒了什么，一阵急促脚步，秦君嬴渠梁已经快步迎了出来。窗户透出的微光下，可见他是一个相貌敦厚的青年，眼睛很细很长，嘴唇很厚，嘴角隐入两腮极深，厚重中透出刚毅英健与从容镇静！

    “臣，景监参见大王，不辱使命！“景监见到出来的身影，立即躬身拱手行礼！

    嬴渠梁急步来到身穿黑衣的景监面前，一句话没说便伸手扶住他，将他扶起，并拉着他向殿内走去。

    景监随秦君嬴渠梁步入大殿，几次想开口，但都被禁止，随后更是被嬴渠梁按坐在书房的木榻上，但景监灰尘满面，大汗淋漓，胸脯急速起伏，连忙挣扎起身，“君上。”

    秦孝公摇摇手，“黑伯，热酒，快！”

    但话音落点，老内侍已经从门外捧来一铜盆冒着微微热气的米酒。秦君嬴渠梁接过，双手递给景监，让景监瞬间感动得热泪骤然涌出，猛然捧住铜盆，咕咚咕咚一气饮干。

    嬴渠梁接过铜盆递给老内侍，回头拉住景监的双手，“景监，辛苦你了。”

    一盆热酒使景监面色红润，脸上的汗水泪水一齐流下。他撩起衣角就要擦拭，但嬴渠梁却已经递过来一条白布汗巾。景监接过拭去脸上汗水泪水，精神顿时焕发，却是一个英挺俊秀的青年，若没有久经风尘的黧黑肤色，当算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美男子。站起深深一躬！

    “臣为君上分忧，何谈辛苦，百年悲秦，多少老秦人为此血浴征伐，血杀疆场！”

    老内侍黑伯闻言微微点头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幽光。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好似邻家老汉一般，身体笔直的站在殿外，毫无反应，但是路过的宫女，内侍确知道这就是一头独狼，又好似隐藏在草丛黑暗处的毒蛇危险异常。

    秦君嬴渠梁顿时沉默，百年悲秦，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纵然不敌，但依然前仆后继，仅凭一腔热血，鏖战列国，征伐异族百载岁月，血脉中流淌着永不屈服的血液！“

    百年岁月，总有一些事情需要坚守，老秦人为守护家园虽战死，亦无愧于天地，祖宗先烈。

    所以百年间战死无数的人，号角一号老秦人依然提剑奉召上战场，从不畏惧，就算鲜血染红了生养自己的大地，忠魂依旧，这信念早已是深深的刻进老秦人灵魂深处。

    百年间悲壮的一幕循环往复，大殿中对坐的两人，都陷入悲怆的情景之中，嬴渠梁顿时感受到秦国崛起的急迫！

    半响，秦君才从那悲怆之景中缓过来道，“嬴渠梁绝不会辜负老秦这一腔热血，血流不干，战斗不止，代代薪火相传！“

    “来景监你此次使晋，说说你带来的好消息！“

    闻言景监才想起自己望了正事，不好意思抬头，局促不安的神情，瞬间让嬴渠梁爽朗的笑了起来，但也没责怪他，以为他没从晋魏等国获知对秦有价值的消息。

    景监那知秦君嬴渠梁所想，从晋国到栎阳五六千余里，他们日夜兼程，两天两夜只是在魏晋国边境，秦魏边境短暂的修整，趁空隙里吃了一点凶兽肉，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

    “君上，臣奉命出使晋，并再晋国国内停留十几天，只是因臣发现，晋国国力蒸蒸日上，君王深爱国人拥戴！

    同时，臣等在晋都长子城注意晋国开始改革，不论是国人那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还是晋国国内吏冶清明，都引起臣等好奇！

    “觐见晋公子，臣与贾大人相商，贾大人率使团归国也引开晋国注意力，而臣与护卫潜入晋国，查探晋国内其他城邑，无论是新收复的魏上郡，还是上党郡，晋人都面露微笑，真心拥戴王室，拥跃拥军闻战则喜！“

    “晋国变法，确凿？“嬴渠梁猛然起身皱眉，难以置信的道！

    景监微微点头，同时也对秦君那种异乎寻常的通察力感到深为惊讶。

    还记得当年见到与自已年龄相彷的秦君时，他和大多数秦国臣子一样，对这位刚刚即位半年多的国君知之甚少。

    且在少年时代，景监还曾经和这位当时的公子在战场上共同打过几年仗，两个少年骑士交情甚密。

    顿时也引来朝野中有些大臣的嘲讽，嬴渠梁如果当了国君，景监一定是国君的“弄臣”。

    然则秦国连年打仗动荡不定，景监早早就随父亲转移到了西部战场，嬴渠梁却一直留在东部对魏国作战。

    只是在三年前的少梁之战前夕，他才奉命东调，做了前军国尉。戎马倥偬，倏忽几年已经过去，几人都以成年。

    此次，景监感到，国君肯定已经嗅到了东方诸国异常气息，才派他一个武将使晋。

    从这侧面来说这同样是对他的信任，特别是刚刚进入大殿，君上以异乎寻常的细心和真诚，关怀着他的鞍马劳顿，让他也非常感动。

    身为世家子弟，从小见过不知多少王公贵族，那种颐指气使的架势几乎是所有贵族难以克服的痼疾。

    而这位青年君主却是那样的质朴厚重，举止言谈间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浮华。一刹那间，景监想起了一句老话，“刚毅木讷，可成大器”。

    随之，景监喘口气沉重急促的道:“君上，晋国以鬼谷圣贤门下苏秦等，实行强国变法之事，而且依臣所见与之楚魏两国法家巨贤吴起，李悝变法相非相似，但又有不同，倒与君上及商鞅所论相似，废除了井田与奴隶制！“

    秦君就站在景监对面，脸上露出震惊，瞳孔睁圆，两年前他与商鞅就在为变法做准备，而法家大能商鞅起草的《垦草令》，嬴渠梁也过目过，其中最核心的就是废除奴隶以及井田制，所谋甚大自然知之甚少，此时听景监说完，嬴渠梁心中阂然，，他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动，双眼只是盯着窗棂外的沉沉夜色。

    “君上？”景监有些惊慌，轻轻叫了一声。

    秦孝公默默踱步，转到书架前突然发问：“晋国变法，没有引起反弹吗？”

    “臣，也注意到此事，但后来发现晋国之内，豪族稀少，一城不过两三家，那怕是国都长子邑依然如此，通过百姓口中得之，豪族谋逆被晋公子诛之，剩下的也就无人敢敢命不遵！“景监拱手道。

    ″黑伯，请商鞅入宫！秦孝公语气平淡道，但猛然挣开眼的老内侍黑伯知道，秦君此时心中并不平静，拱手转身向王宫外掠去！

    无边的夜色将天地笼罩，天地便陷入重重黑幕之中，夜色中仿佛隐藏着莽荒巨兽，带着无尽的杀机，不知何时，一轮弯月迎空而挂，皎洁的月光试图驱散着天地间的黑暗。

    商鞅夜入秦宫，王宫灯火通明，时而随秦君内心波动，栎阳城上的紫气也有所震荡，顿时惊醒无数存在，同时也弥漫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躁动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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