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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从沙帐内跑出一人，对围在沙帐外的鬼方族人咕噜咕噜的说了一阵，然后又用手比划，展无恤看在眼里，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那人说完，围在沙帐外的鬼方族人全部散去，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些鬼方族人不管男女老幼又纷纷聚拢过来，而且每个人双手都捧着一个陶碗、陶罐之类的器皿。他们从沙帐的入口排成一排，蜿蜒有致，足有数百丈之距。沙帐入口早已站好了两个鬼方族人，其中一人右手拿着一把短刀，不知要干什么。

    排在第一个的是一个壮年汉子，看年纪有三十出头。只见他右手举着陶碗，左手手腕放到陶碗的上方。那名拿短刀的人过去，一道寒光闪过，那壮年汉子的左手手腕划开了一道口子，一股鲜血喷出，灌进他右手的陶碗中。不一会儿，鲜血灌满陶碗，守在门口的另一个鬼方族人接过陶碗转身迅速进入沙帐。那壮年汉子则离开队伍，在不远处蹲下，右手抓起一把沙土覆盖在左手腕的刀口上。

    排在第二个的是一名年轻少妇，她右手的陶碗比前面男子的小一些。她也伸出左臂露出手腕，这手腕看上去虽然有些灰黄，但是不失纤细柔美，曲线平滑自然。短刀划过，鲜血细流，形成一条红线，坠入陶碗中，几滴血珠还溅到她的手臂上，就像几颗红色的泪珠。血满陶碗，端进沙帐。那少妇走到壮年汉子的身边，那壮年汉子捧起少妇的手臂，一把沙土盖在她手腕的刀口上，而后两人拥在一起，看着排在队伍前面的那个孩子。

    一直粉嫩的手臂伸出，与下方粗糙的陶碗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本该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来的地方，但是他还是来了。作为鬼方部族的一员，从出生起就被灌输：你的肉体属于鬼方，你的灵魂也属于鬼方，你生属于鬼方，你死也属于鬼方，你时刻准备着，为鬼方献出你的一切，鬼方也将会给予你一切。

    陶碗里的血满了，孩子踉跄的跑到那壮年汉子和年轻少妇面前：“爸爸、妈妈，我也能为鬼方做贡献了。”那少妇一把将他搂住，抚摸着孩子的头，眼含泪花说道：“好孩子，真是妈妈的好孩子。”那壮年汉子则默默的抓起一把沙土，覆盖在男孩手腕的刀口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日中时分，排队的人渐渐少了，他们没有离去，而是静静地望着沙帐，虔诚的祝福沙帐内的秦五狼。这时，黒兀鬼幽出来，对着沙帐外的人们喊道：“你们的鲜血已经流进了勇士的身体，他活下来了，吉日他必将杀死雪妖。”

    沙帐外的人群顿时欢呼起来，他们跳着鬼方舞蹈，脚下的沙子随着人群一起沸腾。那些没有献上血的人显得有些失落，但很快他们就被热烈的舞蹈感染，加入进去。

    展无恤和田须无回到沙帐，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展无恤为鬼方族人的纯朴而感动，他想对田须无夸赞一番，但看到田须无若无其事，像是见惯了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一样，只顾着和他的鬼方女子低语说笑。

    这时晋国三兄弟突然进得沙帐，魏自傲看了一眼田须无身旁的女子，示意让她出去。鬼方女子也很听话，站起来低头快步离开。然后魏自傲道：“各位，你们说为何秦五狼会一个人去捕杀雪妖，他单独行动，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赵之孤接着道：“你们可别说是为了给鬼方一族报仇。”韩三亥也道：“也别说黒兀鬼幽老儿偷偷给了他好处。”

    “当然不是这些。”孤竹鸣也走了进来，继续说道：“秦五狼一定知道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是一个绝大的好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想一个人独吞。”

    “难道是为了鬼方族的黄金美女？”魏自傲道。

    “绝对不是。”孤竹鸣道：“鬼方族的黄金美女有多少我们都见过。”

    “难不成黒兀鬼幽藏了其他的宝贝我们大家不知道，只有秦五狼知道？”赵之孤道。

    “我想也不是，如果为了黄金宝贝之类的东西，秦五狼犯不着一个人去跟雪妖拼命。”孤竹鸣道。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是为什么？”说话的是韩三亥。

    “这……我也不知道。”孤竹鸣道。

    “切！”三兄弟齐声喷出。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但我猜想，这件事一定跟雪妖有关系。”孤竹鸣道。

    “雪妖有什么，难道雪妖也有黄金美女？”魏自傲道。

    “如果不是黄金美女，那一定是珍珠美玉什么的。”赵之孤道。

    “没想到呀，秦五狼比我们哥三还贪。”韩三亥给其定性。

    孤竹鸣懒得去听晋国三兄弟胡猜，向展无恤问道：“展兄弟，对于秦五狼这件事你怎么看？”

    展无恤道：“我相信秦五狼兄弟既不是为了黄金美女，也不是为了珠宝美玉，至于他为什么一个人去捕杀雪妖，在下也不清楚。”

    孤竹鸣笑笑：“田兄，你说呢？”

    田须无慵懒的打个哈气：“我想该吃饭了。”

    孤竹鸣不再理他，对其他人说道：“六天后我们将去捕杀雪妖，不管各位为了什么目的，到时我们必须通力合作，一鼓作气拿住雪妖，不然我们都得没命。”

    晋国三兄弟和孤竹鸣走后，田须无对展无恤道：“昨晚我偷偷跟着秦五狼去了，雪妖是一个女人。”

    展无恤神色淡定，没有说话。

    “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田须无倒是有点惊讶。

    “雪妖是何物并不奇怪。”展无恤道：“你为何要跟踪秦五狼？”

    “我觉察到秦五狼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田须无道：“秦五狼自此来到鬼方以后行踪诡秘，常常就突然失踪，过些日子又突然出现，谁也不知道他去过哪里，他也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我已经留意他很长时间了。”

    “难道鬼方族没有觉察？”

    “看，你是不是也觉得可疑？”田须无道：“鬼方族当然觉察到了此事，可是不知为何他们对秦五狼的异常行动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我想鬼方族这样做一定有他们的道理，或者鬼方族早已知道了其中的秘密。”

    “有道理。秦五狼和黒兀鬼幽都明白，可我不知道呀。我这人只要我感兴趣的事一定要把它查个水落石出，所以我才寻得机会深夜跟踪秦五狼，原来他是为了一个女人。”

    “何以见得？”

    “我亲眼看到了。”田须无道：“说也奇怪，秦五狼见到雪妖就像着了魔一样，无论雪妖如何攻击他，他只是一味的躲闪。那雪妖身形一动快如闪电，三招没过，秦五狼那只招子就被雪妖击中，而雪妖好像也没有杀他的意思，见秦五狼受伤，就迅速消失在雪山之中。”

    “你见到雪妖了？她长得是何模样？”

    “全身雪白，连头发也是白的，真个人就像是雪做的一样，可惜他的面容我没有看到。”

    这时沙帐外响起了三声敲击木桩的声音，田须无诡秘的朝展无恤笑笑，起身出去了。展无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纳罕，帐帘一挑，从外走进一个鬼方少女，她手中端着一盘烤肉和一壶奶酒，一句话没说，放在展无恤面前，而后站在一侧双眼盯着展无恤。展无恤看了她一眼，想起到鬼方后的所见所感，知道自己若要不吃，这鬼方少女是不会离开的，又想鬼方族人所吃的食物，顿时一股心酸涌上心头。于是展无恤示意这个鬼方少女和自己一起吃，那鬼方少女摇摇头，表示这食物是送个展无恤的，自己不能吃，虽是如此，她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展无恤道：“你不吃我也不吃。”

    男少女还是摇摇头，显得很是着急。

    展无恤又道：“如果我不吃，你们族长追究起来可是你的失职。如果你吃了我也会吃，这样你就不会失职，也完成了任务。”说完展无恤盯着那鬼方少女。过了一会儿，鬼方少女点点头，显得又是渴望又是矜持。展无恤微微一笑，拿起一块肉递给少女，少女伸手接过，轻轻地咬了一小口，脸颊之上显出久违少见的笑容。

    “好吃吗？”展无恤问。

    鬼方少女点点头。

    “再吃一块。”展无恤又递过去一块肉。

    鬼方少女伸手又要去拿，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手又缩了回来，而后双眼又盯着展无恤。展无恤笑笑，将一块肉放入自己的口中，然后又递给鬼方少女一块，自己倒了一碗奶酒一饮而尽。

    “你叫什么名字？”展无恤不经意问道。

    鬼方少女先是一怔，而后答道：“归沙。”

    “归沙，这个名字好。”展无恤赞道。

    没想到那个叫归沙的少女却留下了眼泪。

    展无恤觉得奇怪，便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哭？”

    鬼方少女擦干眼泪道：“我妈妈说，雪妖出现以后，鬼方族全族迁入这片沙漠峡谷，我正好是迁入沙漠后第一天出生的，所以族长给我起了了归沙这个名字。”

    展无恤默然：又是雪妖。

    吃完，归沙收拾完餐具后，便来到展无恤的卧榻前，她慢慢解开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脱掉，到最后，一个美丽的少女胴体背对着展无恤。这是一个盈盈少女的身体，皮肤虽然有些深褐，但身段窈窕，腰肢纤细柔美，丰臀浑圆，玉腿修长，秀发垂至腰部，说不夺人心目那是假的。归沙转过身，躺在展无恤的卧榻上，淑乳坟起，呼吸急促，等着展无恤过去。

    展无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先前那个鬼方少女的尸体还历历在目，他不想这个叫归沙的小姑娘明天也变成一具尸体，而他又决不能与别的女人同睡一张卧榻。展无恤想起了莫无琊，她在哪里呢？是否在等自己回去。

    良久，展无恤发现归沙的眼角多出了一道泪痕，他感到躺在卧榻上的归沙正在慢慢的变成一具尸体。“不，我一定要救她，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跟一个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琊儿也一定会理解我的。”展无恤迈开沉重的脚步，一点一点的向卧榻挪去。

    展无恤也躺在了卧榻之上，在他身边就是全身**的归沙，展无恤觉得卧榻之小，如一叶扁舟，二人几乎要碰触到了。

    灯熄了，夜黑了，沙帐内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沙帐外突然一阵杂噪，展无恤猛然坐起，披上外衣奔了出去。

    孤月如刀，悬于天际，不时被墨云遮蔽。此时已是夤夜时分，鬼方族所居住的沙帐处还是灯光星星点点，又一声惊叫传来，展无恤循声望去，正是从黒兀鬼幽所居住的沙帐处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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