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加百列的旨意

    许渊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五十岁出头的老国王一听是上任国王余党，顿时警觉，让许渊起身坐下，继续说下去。

    “宫廷画师布鲁和史蒂芬，昨天傍晚找到我，说威胁了我住在城郡的家人，要身为宫务大臣，平时照顾国王生活起居的我对您下毒手，才能保我一家安全，我忠心耿耿，誓死不从，他们就对我下手后将我丢在了那里，我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了，但是我担心您的安危！我主慈悲，恍惚之中我看见了加百列，是她让我起死回生，只为向您传达音讯，您开创的盛世不该绝于这两个贼人的手中！是加百列告诉我，我身处的那间密室，正是上任国王所使用过的密室，如果不是上任国王的余党，又怎么会知道这个密室的存在，把我丢在那里，欲让我成为您的枕边亡魂！而且，恐怕上一任宫务大臣，还有许许多多的住在宫廷之中却莫名死亡和失踪的那些人，恐怕也都是他们……”

    莫名死亡和失踪的人，指的自然是那些被狼人杀害的原土著居民，他们被杀害后并不会像玩家一样失去所有存在过的证明，而是会被身边的人记住、缅怀，然后拥有一座坟墓。

    许渊知道，老国王原本就是个信徒，于是搬出来旧约圣经里的天使加百列，把事情的经过描述的神乎其神，许渊说出口是句句走心，老国王听在心里是字字诛心，即刻便打断了许渊的话语。

    “去，快去查，以最快的速度把我房间里的那个密室的起源给我查出来。还有，把布鲁和史蒂芬给我压进大牢，彻查后听凭发落。”

    “我敬爱的国王！”许渊瞬间就给老国王再次单膝跪下了，押进大牢，听凭发落？不可能。今夜之前，他们必须死，否则变成狼人再跑出来，死的依旧会是自己！

    “依照慈悲的加百列的旨意，我需要立刻对他们进行宽恕与洗礼，否则我的灵魂因为遭受了侵袭，今晚便将被恶魔敛去，无法进入天堂，加百列给予我的时间是有限的，还请国王成全！”许渊一边说着，一边眼含泪光，额上的血液还在断断续续的往外流着，洁白的毛巾已然被鲜血染红，样子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骇人，不过许渊能挤出泪花，多半是因为额头上伤口的疼痛所致。

    “好。那现在就把那两个余党押进大教堂，通知主教，即刻旅行仪式。”终于，左右为难的老国王为许渊的表现所动容，他其实更为关注的是这两个余党是以什么样的动机和目的待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又是怎么如恶魔一般收割他人性命又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而且其实自己也不能单纯的听凭维克的一面之词就完全下定论，但是维克又没理由自己伤成这样倒在密室里然后编造这样的弥天大谎来欺瞒自己……疑点重重，但是之后都可以去慢慢拷问，可是加百列的旨意确是需要尽快执行，老国王如此想着。

    老国王的为难之处许渊概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和那两个狼人见面的机会，只要见面了……

    许渊感受着腰间藏着的那个冰冷的物件，本是情急之下自己拿着想在找到女仆长之后就地处决了对方的那把水果刀，还一直妥帖的藏在身上，如此一来，终于可以有得手的机会了，毕竟白天狼人是没有变身的机会的。

    因为国王还不想让这件尚未查明的事情引来过多的关注，一切都在国王刻意安排的低调中进行。

    大教堂，坐落于城堡以西，但原本是隶属于城堡建筑的一部分，只是这一任的国王攻城略地之后，为了进行文化输出，便将其改造成了大教堂。

    经过许渊的仔细观察，站在哥特式的教堂下向上看去，墙壁上的浮雕美轮美奂，轻灵的垂直线直贯建筑本身，不论是墙和塔都是越往上分划越细，装饰越多，也越玲珑，而且顶上都有锋利的、直刺苍穹的小尖顶，让整个教堂处处充满向上的冲力。

    许渊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都一直没有机会去到国外看到这些真正地地道道的教堂建筑，这种以高、直、尖和具有强烈向上动势为特征的造型风格正是教会的弃绝尘寰的宗教思想的体现，也是建造出它的老国王，希望自己的城市显示其强大向上蓬勃生机的精神反映。

    不同于年代久远的类罗马式城堡的主体风格，由老国王下令建造的崭新的教堂采用的是哥特式建筑，许渊记得，在自己原本的世界，罗马式的教堂以其坚厚、敦实、不可动摇的形体来显示教会的权威，形式上带有复古继承传统的意味，而这种哥特式的教堂则以蛮族的粗犷奔放、灵巧、上升的力量体现教会的神圣精神。它的直升的线条，奇突的空间推移，透过彩色玻璃窗的色彩斑斓的光线和各式各样轻巧玲珑的雕刻的装饰，综合地造成一个“非人间”的境界，给人以神秘感。

    许渊现在教堂的门口向上望去，视线随着高耸入云向上升华的塔尖转移，仿佛能触碰到上帝升入天堂一般，一时间，不知怎的，本是唯物主义者的许渊也感觉内心似是被一种神圣感所洗涤，内心也变得平静了下来。

    许渊再看向老国王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一时间感悟颇多，这样的建筑可以牵引出自己意念的冲动，好似要从那个更像军事堡垒的城堡中冲出来，追寻自由之风的迹象，去紧握住那缕透过黑暗中世纪中的阳光。

    选择哥特风格的建筑成立了大教堂，这便是老国王想要传达的心情吧。

    这些景象，无不触动着许渊的内心，带给了他难以言喻的勇气。

    是的，冲破黑暗枷锁，冲破这禁锢着自己灵魂的游戏，就让自己亲手结束这一切，用这难以言喻的勇气。

    进入教堂，耳边回荡着神圣的大合唱，宛若天使垂下圣洁的光辉，撒向人间的天籁之音。

    国王和主教站在正中央，在二人的脚下，有两个被侍卫控制住的身影，他们的双手被反绑了起来，跪坐在地上，抬头仰视着前方那立于高处的耶稣像。

    他们背对着许渊，其中一人，他高高的礼貌正滚落在脚边，阳光透过充满雕绘的彩色玻璃窗折射出斑斓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在那许渊看不到地方，眼泪无声的滑落着。

    他呆呆的望着耶稣像，一动不动的，任由许渊向自己走来。

    “我曾有一个八岁的女儿，她过早的离世，离开了我。我真的，好想她……但是像我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就算死了恐怕也没有资格升上天堂，和她重聚了……”哽咽的呢喃传进近处几个人的耳中，但那究竟是说给谁听的，已经无从而知了。

    瑰丽的血花在许渊的指尖绽开，伴随点点星光，男人欣然的闭上了眼睛，平静的迎接着属于自己的结局。

    “不管你在哪，她都会在天堂看着你的。”

    趁着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阻止自己，许渊立刻举起水果刀，再一次划破了另一个男人的颈动脉，看着史蒂芬充满恐惧的眼神随着那熟悉的光芒一并消散殆尽。

    大合唱的声音仍在继续，神圣的天籁回荡在教堂中央，信徒们仿佛真的就那样置身事外，不为世间一切所扰，虔诚的追寻着自己的信仰。

    许渊有时候就会想，自己的信仰，又是什么呢？

    看不见身后那一张张诧异和惊恐的脸，许渊只看得见面前眉头紧锁着的老国王，那双剑眉之下，是一双睿智又充满神采的眼睛，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仿佛要把自己皮囊下的灵魂看穿。

    恐怕从一开始就猜到自己的心思了吧，毕竟是个国王啊……

    在老国王的眸中倒映着的，是许渊渐渐化作点点星光消散的身体，这个少年，举目看向耶稣像，眼神是那么的迷茫，但却又充满坚定，就像是年轻时的自己。

    许渊看着老国王，欣然的微笑着，仿佛释怀了一切，拥抱了天堂。

    “一切，都是加百列的旨意。”

    大合唱的歌声完美终了，空旷的教堂中央，水果刀应声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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