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鬼村（二）

    囚禁顾北的鬼村不在宋州区域，而是在山的另一面，属谯城下辖。这个村离官道不远，是个十几户的自然村。

    “所以——你当初跑的时候是夜里，乱窜进山，走的都是山路。那你的记性真好，大晚上跑路，居然能记得这么清楚。”苏暮辰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他身侧的顾北。

    顾北目光躲闪，手指向对面的小树林：“穿过那片林子就是村口。”

    官道的一边是顾北说的小树林，另一边是一片山坡，现在俩人就站在半山坡上的树后。

    苏暮辰坐在小土包上不说话，睨视正用尽全身气力在演戏的顾北。

    顾北搓了搓手，有些局促不安的东张西望。

    “我进宋州的时，你就见过我。扮乞丐，装自杀，把自己弄得惨不忍睹博取同情。又或者说，想引起我的注意，好达到你的目的。”苏暮辰语气肯定，淡淡的道。

    顾北咽口水，神色慌张的看着苏暮辰，欲言又止。

    “不说实话就没什么好聊了。你自求多福吧，顾兄。”苏暮辰起身，拍了拍顾北的肩膀，转身就要走。

    村子一定有问题，这点不用他说，苏暮辰也知道。君莲进去转了一圈，极度嫌弃的回盅里休息。因为村子里，人太丑，味太难闻，破烂不堪的屋子里血渍斑斑……

    “苏公子！”顾北两步跨到苏暮辰跟前，急道：“我说，我都说。”

    赶夜路，借宿农舍是真，四个人被囚禁是真。逃出村子顾北没马上离开，他在山坡上躲了两天，想找机会救出三个同伴。第三天的夜里，他刚进林中就被察觉，仓促离开时摔下山坡，腿摔伤了。

    顾北一瘸一拐的走山路，进了宋州地界。进城他直接去了府衙，却被当作瘸了腿的乞丐，衙役把他轰出来。

    苏暮辰进城时，顾北正在找吃的，确认过后，就有了后面的那几场戏。也不能说是全是演戏，主要是他实在无路可走。

    “这个村子是谯城下辖，你去宋州衙门没用。”苏暮辰道。

    “呵呵，我这几天算是看清了，去哪儿都没用。这个村子的位置像是三不管地带，白天没见人出入，道上走的不是骑着马，就是坐着马车。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们抓我们干什么！”话毕，顾北身心疲惫的抱头蹲下。

    “你们是被人引进村的。”苏暮辰看着抱头抽泣的顾北，缓缓的道：“没有自己跑了，还知道想法子救人，凭这份仗义，就陪你进村一趟。”

    苏暮辰凝视着，树影斑驳的林间，又道：“深夜进村，去看看村里的鬼，长什么样！”

    ……………………

    深夜，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小树林寂静阴森。两道身影，猫腰穿行林间，向村子的侧面靠近。

    进入眼帘的村舍正如君莲所说的，破败不堪。苏暮辰与顾北直接略过两间破房，进入村子中心。

    哐哐……蹡蹡……声从一排瓦房传出。这排房子算是这个村里最好，不是村长居住，就是富户住所。

    苏暮辰及顾北躲在墙角，顾北捂着嘴，手指着瓦房点头。苏暮辰凝眉，顾北的意思是他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半夜打铁吗？

    苏暮辰的吊坠一闪：“在敲骨头……瓦房里的两个人在敲骨头。瓦房的最后一间关着两个人，气息微弱。”

    半晌过后，君莲又传消息来：“瓦房最前面一间是……直接进。”

    呵呵。。苏暮辰呕血，特么的怎么老让他碰到变态！

    拽了下顾北的衣服，苏暮辰轻手轻脚的朝瓦房第一间走去。

    轻轻推开木门，屋里的烛光摇曳，不！是数不清的烛光摇曳先映入眼帘。再然后是两排排列整齐的棺材，赫然在目。

    顾北瞪目结舌的抖着手，他没想到，这，这是……！

    苏暮辰木门轻掩，走进屋子。这么多棺材，这里是义庄？村里的这些是看守人？看守人抓人来尸……解？不合理啊，吃饱了撑的，尸体没看够啊！

    顾北腿软，摇摇晃晃的走到苏暮辰身边，拽着他的袖口不放，他害怕啊，他的同伴不会都躺在里面吧！

    苏暮辰握了握拳，一咬牙，伸出手搭在棺材板上慢慢往后推……

    推开后，入目的情形，两个观众的表情不一。顾北从进入这间屋子后，表情就没变过，眼睛快瞪出来了。苏暮辰则紧皱眉头，里面一点都不血腥，恰恰相反，是非常整洁。

    苏暮辰伸手轻轻拉开衣领，有缝合，再往下拉一点，胸部没有。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刚刚他以为，是那个大神穿越过来验尸，吓一跳。好在不是，只有颈部缝合，胸腔没有Y字形，那就不是。

    苏暮辰看完这具，又推开另一具，同样的手法，区别在这两具性别不同。苏暮辰凝眉摸着下巴思考，整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而拽着他的顾北则全程懵逼，后背直冒冷汗，腿打颤，这种样子尸体更让人觉得恐怖！

    看完几具后，苏暮辰没再推开其他棺材。这时，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是每个棺材内侧，都刻着数字。他推开的第一具刻着三，第二具刻着六，这还是个有文化的看守人？！

    不对！苏暮辰干脆把十几具棺材都打开看一遍，又重新检查了尸体。苏暮辰神色莫名的坐到屋子里的一张凳子上沉思。

    顾北拉了拉苏暮辰的袖口，唇语道：怎么啦？我们走吧！胆汁要吓出来了！

    这间屋子里摆了十三具棺材，其中有一具棺材是空的，但是即便是空的也刻有数字，数字是八。而这里面有放尸体的是男性七具，女性五具。男女的数字是分开的，也就是说，男的一具刻一，女的也有一具刻一。

    还有一样更诡异，这人把尸身和头换了，就是说，把头缝合在另外一具尸身上。因为苏暮辰检查了他们的缝合处，皮肤的颜色不一样，他这么做是因为好玩？还是他有这种特殊癖好？

    苏暮辰拉着顾北耳语：“你去看看，有没有你的同伴。”

    顾北摇头，表示不知道，他看了两具后，就立定不动了，现在让他看！

    苏暮辰瞪眼，快去！顾北哆哆嗦嗦的开始朝每具棺材离看一眼。终于……顾北抖着手指，嘴巴张张合合……

    顾北的两个同伴就躺两具棺材里，数字分别是六跟七。苏暮辰扭头看了一眼顾北，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空棺，顾北是第八具。可是顾北跑了，所以是轮空……还是……会补上？顾北还有一个同伴，那他应该是排第九，他还没死！

    顾北现在浑身发毛，额间冒汗脸苍白，他的同伴死了两个！紧紧拉着苏暮辰的袖口：“怎么办！”

    苏暮辰心念：“君莲外面什么情况。”

    吊坠：“骨头没敲了，正在休息。前屋三个老的在睡觉，后屋还有两个男子趴在桌子上，应该是睡着了。我仔细看了，这个村子就十个人，最后仨人在村尾，他们跑过来需要一刻钟。”

    苏暮辰把顾北拉到角落，小声道：“你听着，你的同伴还有一个没事，现在就在这排瓦房的最后一间。现在我去主屋拖住他们，你去救你的同伴。救到人后，朝我们来的那条路跑，别回头。”

    顾北坚定的摇头：“不不，不行！太危险了，一起行动，你不能自己去……”

    苏暮辰笑了，浑身哆嗦的人，没想到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苏暮辰挺高兴的，这表示自己没看错人。

    “你听好，村子里的前屋，有三个老的在睡觉，后屋还有两名男子。我们现在分头行动，你救到人后，要是体力还行就来帮过。前提是，先把救的人弄出去，明白？”苏暮辰道。

    顾北犹豫了一会，点头：“好。你小心点，我把人送出去就来。”

    ……………………

    顾北先出去，苏暮辰让君莲注意那些人，有人醒了就想办法弄晕。至于君莲的幻术，苏暮辰没打算让他施幻境，这些人和外面的人不一样。他们杀人的手法，以及成为这类人的帮凶，心比石头硬。所以金银对他们来说，还不如一具尸体好使。

    苏暮辰见顾北猫出去，他开始捣鼓自己，衣服撕碎，药水涂满了脸，脖子及手。片刻后，药水的效果起，苏暮辰变成了一个，丧……尸？！

    瓦房的敲打声响起，他们又开始“工作”了，苏暮辰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前，深吸了口气，使劲的揉了揉眼睛，让眼里的血丝更红，握了握拳，表演开始。

    推开门，力气不大不小，直愣愣走进屋内。映入眼帘的屋里情况，苏暮辰觉得这里真的像解剖室。说像，是因为干净，就如尸体整理得极其整洁的那种干净。各种的用具又让人联想到屠宰场，铁链，锤子，屠夫刀等等，摆放整齐。

    苏暮辰心里已经有答案，这是一个，有文化，有强迫症的……变态仵作。

    突然走进来一人，屋里的人先是一怔，随之眯眼打量。手持刀具的中年男子敲了一下他的工作台，站在他身侧的年轻男子，马上抽出条铁链，甩在地上。

    苏暮辰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他们，眼里毫无惧意。

    “你怎么进来的。”中年男子冷冷的道。其声如人，阴柔，纤细。

    中年男子话一出，年轻男子马上走到门口往外探。

    “走进来的，有什么死法。”苏暮辰压低声音，表情呆滞道。

    “嗤嗤嗤…想死也要排队。没轮到你，你就必须要这么活着！”中年男子从苏暮辰进门就一直在观察他，确切的说，是在看苏暮辰脸上的那些斑。

    苏暮辰向他们走近，年轻男子马上走到中年男子跟前。离俩人两三步的位置，苏暮辰停下，手摸着脸，呆呆的道：“我闻到味了，你就帮帮我吧。”

    什么味呢？年轻男子听不懂，可是中年男子听懂了，死人味！他笑了……笑着没说话。

    苏暮辰又往前走了一步，年轻男子退了一步，和中年男子靠得更近了。苏暮辰晃了下脑袋，好似很难受的样子。

    年轻男子手甩出铁链，道：“退后，走……”

    他的话没说完，苏暮辰动了——他猛的抓住甩过来的铁链，向俩人一抛，铁链的重量及惯性，瞬间缠上俩人。苏暮辰的手抛出铁链的同时，脚挪步，另一只手拿到桌上的剃刀，一个转身，握刀的手向年轻男子的脖子一挥，血顷刻呲出。

    年轻男子捂着呲血的脖子瘫倒在地，中年男子被年轻男子的身体重量一拽，也倾斜倒地。苏暮辰走上前，手里的刀割向中年男子拿刀的手腕。

    看准时机，瞬间出手，情况反转。

    苏暮辰蹲下身，看着坐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他的眼里没有害怕，只有惊喜，他没有理会自己流血的手腕，反而面露喜色的道：“你是个天才！下手的速度和力度刚刚好，我再教你一些技巧，你肯定会比我出色！”

    苏暮辰冷笑，道：“你好好的仵作不当，却在这穷乡僻壤研究这个！你以为你是谁，阎罗王？你凭什么决定人的生死！”

    中年男子狰狞道：“仵作！可他们凭什么冤枉我，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是仵作，辛辛苦苦没落一句好，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我手艺是一流的，我是我的祖父亲手教的，他们凭什么……”

    苏暮辰冷冷的看着他，中年男子嗤笑道：“我一喊，村里人就都出来，你跑不掉！你来做我的帮手吧！”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手……快！”苏暮辰的话音未落地，手起刀落。

    中年男子捂着伤口，诡异的笑着，笑着……

    顾北来了，他把人送出村，让他们躲起来，自己又进村了。他环视完这间屋子，浑身战栗，这里简直是地狱……

    顾北稳了稳心神，道：“苏公子，现在怎么办？”

    官道旁的山坡。

    苏暮辰和顾北扶着两个，被折磨得瘦骨如柴的男子，站在山坡上望着树林深处，那处熊熊燃烧的火焰，神色莫名。

    苏暮辰转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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