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岳（六）

    ?……

    墨锥城。

    是夜，静谧微凉。

    许多士卒都呆呆的望着夜空，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在此刻睡着。

    因为明日便是决战了。

    而在城外扎营的是秦国的二十万大军。

    一股怎么想似乎都是无法抵抗的力量，算了，还是将如何抵抗这种事交给那两位将军吧。

    只是，现在那两位将军又在做什么呢？

    ……

    他们在回忆着过往。

    “所以原来是你先喜欢的我？”白岳举起酒杯大笑道。

    “你难道真的不在意吗？这两年来我一直隐瞒的事情，其实我根本不是洛青一的女儿，真正的她应该是寒酥。但我却借此将你故意留在自己的身边。”脸颊熏红的绝美女子沉声道。

    白岳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温柔的看着绝美女子说，“其实一年前我就已经知晓了，你不是师父的女儿。我师父乃是剑池中人，你却是燕国的公主，两者相差千里。”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么。”绝美女子细细吮着杯里的烈酒。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留在你的身边，想要每天都能看着你笑，想要一直这样下去保护着你——”

    “离开吧。”绝美女子打断了白岳的话，一双如星辰般的眼眸静静看着对方。“你是秦人，而且你的祖父乃是秦国的战神白起，只要你主动认错，他们绝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是在赶我走吗？”白岳平静道。

    “不是赶你走，而是我们真的没办法赢了。”绝美女子又举起酒杯苦涩的笑道，“所有的战术都推演过了，然而却没有一种能让我们活下去。”

    “战争瞬息万变，未到最后一秒谁又知道结果。”白岳看着绝美女子怒吼道，“那么多次我们都过来了，为什么你不相信这一次。”

    “因为你的祖父也到了墨锥城下。”绝美女子将酒杯里的烈酒一饮而尽，“与之同来的还有五万白绫军。”

    “什么时候的消息？为什么我现在才知晓。”白岳不可置信道。

    “今日晌午传来的军报，为稳定军心，所以我没有告诉你们。”绝美女子淡淡一笑道，“驻守墨锥城的只有寥寥四万赤燕军，除了要面对那二十万秦军外，还有你那战无不胜的祖父与他的白绫军。”

    “这一战，毫无悬念。”绝美女子抱着酒坛又是往自己的碗中倒了满满一碗烈酒。

    “你可以活下去的，”绝美女子看着白岳轻声道，“而且这场战争，有没有你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白岳的脑海里闪过了各种各样的念头，然而想来想去却没一种方式能够让他们二人共同活下去。

    天下之大，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即便如此，我依然要在你的身旁保护着你，这是两年前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

    “果然还是如此吗？”绝美女子淡淡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罢了，反正打也打不过你，自然也赶不了你走。那明日就一起吧，同生共死。”

    白岳微微惊讶绝美女子的态度，不过亦是端起酒杯沉声道，“同生共死。”

    “若是活下来的话，我们成亲吧。”白岳看着绝美女子说道。

    绝美女子微微一愣，熏红的脸颊随后如蜻蜓点水般。

    “好。”

    ……

    翌日清晨。

    “玉鸾她去哪儿了？”

    “禀将军，殿下她已率一万赤燕军趁天还未亮之时出去了。”一名小将抱拳道。

    “你说什么？”白岳抓住小将的衣甲怒不可遏的问道，“她到底去哪儿了？”

    “殿，殿下说希望将军能率领剩下的三万赤燕军从西南处突围。殿下会在其他地方尽可能的吸引秦军。”

    白岳随即松开手，小将跌落至一旁，脸上却无丝毫怒气，他已经感受到面前黝黑男人内心深处像是变成了一片荒芜。

    “走吧。”

    小将微微一愣，“可是殿下她？”

    “还不赶紧整军准备出发，她已经作出了选择，而我们所需要的便是尊重她的选择。”白岳怒吼道，“你能为这剩下三万将士的生命负责吗？如果不能，那就赶紧给我去！”

    “是，将军。”小将立刻转身离开。

    白岳静静望着天空，他终于知晓为何昨晚她突然要和他回忆起两年前在绥阳发生的事。

    【原来，我们此刻与两年前的位置互换了么。】

    ……

    “将军，未曾发现秦军。”小将兴奋地对着白岳说道。

    “那好，从此刻起，你便带领剩下的赤燕军前往玉城。中途所有事皆由你自行判断。”

    “将军，你要去哪儿？”

    “记住，一定要带着他们活下去！”白岳对着小将大喊道，随即骑着战马朝着东边飞奔而去。

    【说好生死相依，我绝不回头。】

    ……

    烈阳下。

    尸横遍野，即便如此，犹如大海般的人潮依旧逐渐吞噬着中间的那一座荒岛。

    终于，这座荒岛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一个厮杀到已经不知何为疲倦的女子。

    似乎感慨着女子的坚韧，这些臂膀系着白绫的精悍士卒最后为这个女子留了一小块空地，让女子能够稍稍停下来喘息，感受生命的美好，最后再给予她致命一击。

    只是，恰好在此时，一道呼喊声传入了这些士卒的耳畔，让他们不约而同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被他们重重包围的女子亦是如此，只不过她已经知道了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来了吗？】

    姬玉鸾握着剑柄半跪在地上，原本白色的衣甲此时已经变成了红色。

    白岳骑着战马缓缓靠近这群拿着长戈绑着白绫的士卒，离到还有十余丈之时，这些士卒终于有了反应，一杆杆尖锐的长戈纷纷朝向他。

    “放他进来。”

    坐镇中军的老人突然传令，于是士卒们为其让开了一条小道。

    白岳下马，一步一步朝着女子走去，最后同样半跪在女子面前。

    “你还是来了。”姬玉鸾轻声道。

    “其实我们都是做了一样的选择，不是吗？”白岳抬起手轻轻摩挲着女子满是血污的脸庞。

    无论当初的她与现在的他，都从未放弃过对方。

    ……

    “好久不见了。”一个身披玄甲的老人骑着骏马来到了白岳的面前。

    虽然脑海里已经没有关于老人的记忆，不过白岳还是猜出了他是谁。

    “祖父。”

    “你原本是我最看重的子孙，三年前你护送燕国六公主抵达长阳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我还派人去寻过你。没想到三年已过，你我祖孙二人再次见面竟是在沙场上。”老人淡淡道。

    “这场战争，结果已经分明了。”白岳淡淡道，“我只求您看在我从前是白家子孙的情分上，将我和她葬在一起。”

    老人微微点头道，“此女与你很相配，只可惜生错了帝王家。”

    随后，老人骑着骏马退至一旁，而一队士卒则持着长戈上前一步。

    “后悔吗？”姬玉鸾静静抱着眼前的男人问道。

    “认识你，从来就没有后悔过。”白岳将女子的素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淡淡一笑。

    下一刻，数杆长戈随即穿过二人的胸膛。

    ……

    天空之上。

    “阁主，就这样看着他们死去吗？”一个小女孩看向一袭白衣的素雅女子。

    洛尺素淡淡一笑，“三年前，公子虽然故意将白岳的记忆取走，但亦是为他留下了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一个不老不死的肉体。”

    “可是那样那个女子不还是会死吗？”小女孩有些感伤道。

    “这一点公子当然也会想到，”洛尺素轻轻敲了一下小女孩的脑袋淡淡一笑，“与白岳至情之人也会同样受到同样的馈赠。”

    “公子正是个好人呐。”小女孩感叹道。

    “我们该去魏国了，”洛尺素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道，“不然晚了就只能喝汤了。”

    ……

    幽暗潮湿的深处，无数墓碑星罗棋布的矗立着。

    一个提着灯笼的行人走在小路上，两旁都是歪歪扭扭的墓碑。

    忽然，一阵咳嗽声传进了行人的耳畔，行人有些心惊胆战，连忙加快了步伐。

    忽然，一个满是血污的黝黑脸颊突然出现在行人的面前朝着他露出了两行白牙。

    “那个，兄台，你知道绥阳怎么走吗？我赶着去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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