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正确的路

    楚逸刚准备起身离开，又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在刘公公跟前小声说道：“公公，陛下让小楚大人前往玄武殿。”

    刘公公小声问道：“何事？”

    小太监摇头道：“回公公，小的不知。”

    刘公公转身看着楚逸，赔笑道：“小楚大人，陛下请你前往玄武殿一叙。”

    “玄武殿？陛下今儿不上朝？”楚逸好奇道。

    刘公公笑了笑道：“昨儿晚上陛下喝的有点多，今早还有点头痛，上朝的事儿推到午时之后了。”

    楚逸楞了一下，还以为李世洵干脆不上朝了，没想到推到下午，果然是个敬业的皇帝啊。

    刘公公领着楚逸前往玄武殿。

    玄武殿，其实就是皇家的藏书房，里面收集了很多孤本书籍。

    外面虽然天寒地冻，但玄武殿里却温暖如春。

    李世洵穿着一身乳白色素衣，站在木梯上翻着一本泛黄的书籍。

    刘公公急匆匆走了进来，恭敬道：“陛下，小楚大人来了。”

    李世洵朝外看了一眼，微笑道：“让他进来吧。”

    “是！”

    刘公公转身走出大殿，对着楚逸笑道：“小楚大人，陛下在里面等着你了。”

    楚逸朝刘公公抱拳道：“有劳公公了。”

    刘公公喜笑颜开道：“小楚大人，这话见外了不是。”

    楚逸心领神会，关切道：“明儿我让人给您送一副护膝过来，这样公公就不会冷了。”

    刘公公心花怒放道：“小楚大人有心了啊。”

    护膝是小玩意，可这心意是大物件。楚逸在李世洵心中是什么地位，他比谁都清楚。再加上，他现在拥有的身份，刘公公本就只能仰望，哪里还敢奢望什么额外的。

    哪知楚逸如此会做人，对他极为尊敬。这种尊敬不是伪装出来的，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这让他这样的阉人心里多了很多慰藉。

    别人不把他们当正常人，但楚逸却把他当做人，而且还是一个重要的人。

    生而为人。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有时候，比登天还难。

    楚逸走进大殿，迎面就是摆放的各种书架，书架之上摆放着很多书籍。

    李世洵望着他笑吟吟道：“这是朕的藏书阁，以后，你若想看书，随时可以过来翻阅。”

    楚逸收回目光，抬头望向他，拱手道：“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陛下如此，天下人亦如此，此乃我朝之幸事！”

    李世洵见他出口成诗，又对其功绩委婉褒奖，喜笑颜开道：“听了你这句诗，我倒想到另外一句。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

    “先生曾言，强国之基在养蒙，儿童智慧须开爽，方能凌驾于人商行。今日陛下口出金句，可以将其刊印成册，免费发给全国百姓，可以引导和鼓励他们让子女多读书”楚逸谏言道。

    李世洵听了眼前一亮，的确是个好主意。这样一来，自己的诗作可以广为流传，在民间塑造好皇帝的形象；又能激发百姓奋发读书，到时候人才济济，大家辈出，何愁南唐不能再繁荣昌盛上千年。

    “这个主意甚好。”说着，李世洵便从梯子上爬了下来。

    “说吧，找朕所谓何事？”李世洵端起一杯茶，浅浅尝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

    楚逸沉思片刻，淡然道：“陛下，这世上有很多人在十字路口面临选择的时候，都知道哪条路是对的，但大部分人都没有那样选。为什么？那是因为走正确的路，太他难了。”

    李世洵眉头轻轻挑了挑，笑问道：“你是要告诉朕，你要选择一条正确的路？”

    楚逸微微一笑，道：“陛下慧眼。我是准备要选一条正确的路，而这条路对陛下而言，也是一条正确的路。”

    “哦？”李世洵眼中充满了好奇。

    “陛下对天机营了解多少？”楚逸直接点题。

    李世洵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但脸上神色如故，平静道：“天机营虽属北衙，但其独立存在，即便是朕，也难以调动。怎么，你这个掌事人，对朕有什么新的要求？”

    楚逸笑了笑，道：“天机营兄弟都是靠陛下赏饭吃，哪里还敢提要求。”

    李世洵玩味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来不会是向朕借火的吧？”

    楚逸嘿嘿笑道：“陛下英明。”

    李世洵脸色瞬间严肃起来，打量着他。过了片刻，沉声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

    “国师那边呢？”

    “师父那边已经说过了。”

    “你要朕怎么做？”李世洵不脱离带水，直接问出最关键的环节。

    他心里清楚，楚逸选的这条路是正确的路，对他也是正确的路，至少在这个时候。

    “陛下，只需要给我两个人。”

    “什么人？”

    “一个是宫里的人，一个是朝廷的人。”

    “你有人选？”

    “宫里的人，陛下钦定。朝廷的人，建议礼部尚书。”

    李世洵眉头微皱，问道：“为何是礼部尚书？”

    “礼部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最合适不过。”

    李世洵沉吟片刻，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

    楚逸点头道：“确实如此。所以，我才说，很多人明知道是正确的路，但在关键时候都选择另外一条简单的路。”

    李世洵从懂事之日起，便深知自己处在一个极为复杂的生长环境中，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能够从皇子坐上皇位。

    而从坐上皇位到如今，见惯了世事起伏，阅过很多人。但他见得少的，是那种既聪明又蠢的年轻人，朝气勃勃，不把天地放在眼中，偏偏身上充满了一股子愣劲，敢在某些大是大非之上，不惜名利，不惜命。

    楚逸，就是这样的人。而他骨子里，其实也是这样的人。

    楚逸在等他的选择。

    这个选择对李世洵来说，是个重大决定。因为，一旦参与其中，便打破皇室与天机营之间的平衡，实则是打破与山上玄门之间的平衡。

    这个平衡一旦打破，至于会有什么后果，他无法预知。往小的说，可能会选择某种方式给他敲打、敲打，让他不要无故生事端；往大的说，山下王朝的覆灭与崛起，其实就在山上某几个大人物的一念之间。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的不是他，而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你有多大把握？”李世洵一时半刻下不了决心。哪怕有国师道衍真人相助，但他毕竟只是国师，无法左右整个玄门的意见。

    楚逸神态轻松道：“陛下，我曾听过这样一句。视野所及，天地昏暗，四处碰壁，无非是听天由命；视线清晰，天地明亮，反而会看到许多不美好。既然看到了，那再选择听天由命，那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世洵沉默了。他没想到，楚逸给他带来如此大的难题。

    这个想法曾经在他心里那么的强烈，而在今后的许多年，渐渐变淡，最后将其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再无见光之日。

    哪曾想，今日楚逸在他面前再次提出来，他终究无法做出抉择。

    “你先回去吧。”李世洵有点心神不宁，他需要安静想一想。

    楚逸心中早有预想，拱手道：“陛下，藏书会泛黄，山岳有高低；草木有生发荣枯，人会生老病死。既然有幸生而为人，那就无惧。”

    正所谓，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锁大江。

    楚逸告拳离去。

    他前脚刚走，李景璇便从最里面的书架中走了出来。

    “长乐，你怎么看？”李世洵沉声问道。

    李景璇沉吟片刻，问道：“父皇心里是怎么想的？”

    李世洵苦笑道：“想与做是两码事。”

    李景璇摇头道：“如果都不敢想，那就不必说做。如果父皇处在犹豫之中，摇摆不定，那长乐所说的话就是给父皇在做的这边加大筹码。”

    李世洵有点意外，道：“怎么说？”

    李景璇脸色平静道：“天机营为何存在，这点父皇想必很清楚。以前不能做，那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均不具备。但现在不同，天时，境内太平，边境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地利，父皇在朝中威望如日中天，掌控全局；人和，小楚院长乃国师关门弟子，又是归吾先生弟子，身份极为特殊。有他掌控天机营，对父皇只有好处。”

    “长乐深知父皇担心什么。但是，换个思路来看，父皇担心的是难道不会因为其他事情而发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在最有利的时机踏出那关键一步。至于踏出去的后果，至少不需要父皇一人承担。”

    李景璇的大局观很强，对事情脉络把握很精致，所以分析利弊极为到位。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儿，暗道如果是个男儿身，那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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