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抉择

    清平镇外，桦树林中。

    风吹过，卷起地上残缺的枯叶。

    寒意袭人，林间充满肃杀之意。

    慕川屏气凝神，目光始终不离三尺外静立的白色身影。

    在少年眼中，他不再是平日敬爱的先生，更像生死之敌。陌先生依旧如常，清晨的凉风吹的有些寒冷，但仍是一单长衫，平和的望着对面的少年郎。

    一叶枯黄飞起，遮住陌先生阴亮的视线，但就在这时，慕川动了，只见他双拳平平伸出，脚下一个大跨，肩膀微侧便直直向前撞去，途中一拳松开，五指化掌，遒劲而又迅猛的一击。

    慕川迎风而视，掌中淡淡元气喷薄直逼后者。

    枯叶未曾落下，森寒掌气已撕裂了晨风！

    陌先生脚步微进，前进一尺，以掌化拳，直贯后者胸口，竟是不管不顾那袭来的一掌。

    慕川手掌微顿，一式侧击打在陌先生手肘处，堪堪避过这一拳，旋即五指并拢，一式长拳直取陌先生腋下。

    后者面色微微一冷，上身一个急停向后仰去。

    慕川佯装进攻，双眼却随着陌先生之势悄悄变招，来人到身前之时，五指微张，指尖内扣，已朝陌先生肋下取去。

    陌先生轻咦一声，身形竟然以一个不可思议之势转动，从而避过慕川之击。在回转之下，更是借力一记鞭腿横扫而来，去势之快，夹起一阵呼呼风声，连带着那飘落的枯叶打着旋一同向前飞去。这一腿之威，不容小觑。

    慕川周围三尺之内，皆被劲气所围，无论任何方向躲避，都好似已闪避不开了。

    匆忙之下，慕川只得以攻转守，双臂交叉横在面前。

    只听得“砰”的一声，沉闷短促。

    陌先生横扫而来的鞭腿，不偏不倚的迎上少年架好的双臂。

    只是后者承载不住来势，登登登往后直退四五步，后背重重撞在白桦树干，震落一片枯黄，把少年龇牙咧嘴的表情全然覆盖。

    陌先生望着揉着双臂的少年，眼神示意，收起了攻击姿态，缓缓开口道。

    “略有进步，懂得虚晃骗招了。”

    少年嘿嘿一笑，林间肃杀氛围消散无踪。体内元气略略循环，缓解着手上的酸痛，今日可算与陌先生修行实战以来最体面的一次了，虽然如往常一般，连后者的衣衫都不曾摸到，但相对于每日都躺在地上一根指头都不想动的结局而言好上太多。

    从他晋升凝元境高阶开始，陌先生就以在修行界中单单只懂呆板修炼活不久为由，开始对他进行实战训练，美名其曰为生存之道。

    一开始必不用说，慕川完全是以一个人肉沙包的身份站在陌先生对面，一番训练下来，慕川只连开口抹力气都没有，都是被陌先生抓小鸡般提了回去。

    但好在，每日回去后总有一大盆滚烫的药草浴等着他，慕川虽不是什么医药世家出身，但农村人总有些磕磕碰碰，一些强身健体的药草还是认得几株，但陌先生弄来的这些东西，不说见过，任是他想也想不出竟有如此奇形怪状的药材。

    一锅没见过的药材混合熬出来的汤汁简直不忍直视，但虽然卖相不佳，但效果属实强劲，单单闻着那独有的清香，慕川都觉得疲劳略有缓解，但实际浸泡后，更是让人惊奇。

    不说白日实训身上的淤青消除的一干二净，就是那入定修行吸取元气时，速度都比未用时更是快上几分。

    只是到后面，效果就越是低微，虽然依旧能让淤青快速消除，但元气修行之事已渐渐帮不上忙。据陌先生所言，这是一个炼体门道，但都是些低阶药草，效力有限，他慕川体内的杂质已被排除，并且修为提升后效果更是微乎其微。话虽如此，慕川还是有些心疼，无他，习惯使然。

    陌先生又指出慕川修行之事上的一些瑕疵，不知不觉间，已然是正午时分。

    陌先生招招手，示意到此为止。冬日的太阳并无多大威力，昏昏的日光照在身上，不见得多出一丝温暖，反而是让人觉得更为寒冷。再过一月，便是春节了。

    待慕川穿戴完毕，陌先生才开口道:“今日暂且到此，有些事我需与你说说。”

    慕川自然应允，行至后者身前，垂手聆听。

    “你现已凝元境高阶，不用多久，便能晋升至筑基境了，只有晋升至此境，才算是真正踏入修行界。”

    “不过这个不重要。”陌先生轻飘飘的一句将它带过，须知，修行界中有两大坎，筑基，幻月。前者虽不如后者般凶险，就算晋升失败也无性命之忧，但若是筑基失败，等于是此生再难晋升，此阶段，仅仅考验元体资质，若不过，只能成为凡人世俗中的武林高手罢了。

    “因为一些原因，我不会在你身边停留太久。”陌先生深深看了一眼少年，轻声说道。

    或许是风太大，也或许是天太冷，少年单薄的身板轻微颤抖。

    “在那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想法。”陌先生挥挥手示意慕川听自己讲下去。

    “修行界中，修者往往分为两类人，一类闲云野鹤不受拘束，这类人一般在同阶修者中，手段更为狠辣，争夺宝物或是种种原因时最易丧命。”

    “一类便是背靠宗族门派规律办事，行走在外亮出身份不敢说必定平安无事，但也能保你一时平安，修者之间争一时之气或是天材地宝出世都有可能拔刀相见，关键时刻亮出身份，说不定能保一线生机。”

    慕川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情形便如以前村内群狗一般，村头王伯家的那头黄狗，体大凶猛，平常在村里头都是横着走，见着人都要龇牙咧嘴吼上半天，但若是碰上村尾秦奶奶家的那群黄狗便要夹着尾巴呜咽着逃避。

    “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难以抵抗群人，但散修的好处便是自由自在，不用受到门派宗族束缚，无须接受那些自己喜恶的任务，但也少了更多的资源，如元器，如辅助修行的场所，丹药等等，反之，也是如此。”陌先生说着，在地上画了两个圈。

    随后递给慕川一枚元石，端详着后者的面庞，短短几月，之前尚有些婴儿肥的脸庞已凸显出棱角。虽然容貌依旧清秀，却多了一种成长的感觉。

    若是以前的他，想都不想，他的学生作那自由自在的散修不好？当什么劳什子的名门大派弟子，说不得要嗤笑一番，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陌先生望着自己手背上的一道浅浅疤痕，有些出神，良久，才开口说道。

    “我尊重你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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