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丢心

    下着雨的河边，非常湿滑，再加上金度肉眼可见的体重，景夜毫无疑问地掉了下去。

    糟糕，沈肖会不会被揍得鼻青脸肿？景夜在掉下前，这样想着。

    见景夜掉下去了，金度开始慌乱起来，他跟他的帮手们相互看了看，在田力六的示意下，他们不约而同地顶着雨一起跑了出去。

    “小夜。”沈肖慌忙地边跑边叫，完全管不了其他人。小夜，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小夜，小夜。”景夜在河边着急地叫，眼眶里开始蓄起泪水，雨水在他脸上打着生疼。没有看到一点景夜的影子，他的心一直悬挂着。

    河中间突然浮上来了什么，是景夜，惨白色的脸和纯黑色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反差，白得可怕的脸，在漆黑的环境中看得清清楚楚。“小夜。”沈肖看到景夜的脸，他稍微放下了心，惊喜地叫起来。

    但是，下一秒，让他的心更高高地挂起。景夜又沉了下去，没有浮上来的迹象。

    沈肖也随之跳了下去。小夜，你在哪？沈肖在漆黑的水里找不到景夜的身影，分外的着急。

    天上一道巨大的闪电闪过，紧接着是一声巨大的雷声“轰隆隆”，雷声没有对沈肖产生一点影响，他只看到了闪电亮光下，不远处闪着的吸引人的光芒（那是景夜的项链在闪），他知道那只有可能是景夜。

    沈肖游了过去，他将景夜用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用力地向上滑。昏迷的景夜隐隐感到自己在上升，恢复了意识。看到沈肖正拼尽他的全力救他，脸上是着急、担忧的表情。原来我还会被一个人这么担心，这个感觉真好。

    景夜伸开手，也一起用力地划了起来，沈肖见景夜醒了，眼角都带起了笑。还好你没事。

    回到河边，他们都瘫倒在草地上，累得说不出话了。雨打在他们身上，他们没有觉得疼，觉得心里暖暖的，一阵幸福感涌上来。那是死里逃生的幸福，那是互相陪伴的幸福，那是情愫萌发的幸福。

    雨开始变小了，渐渐地不下了。他们躺在碧绿的草地上，一起欣赏通透湛蓝的天空，明亮耀眼的星星，美丽流淌的银河。

    “小夜，你没事真好！”沈肖感叹地说。

    “嗯，真好！”景夜难得说了一个感叹句。

    沈肖看着美丽的天空，又感叹道：“真美！”

    “嗯，很美！”景夜又说了一个感叹句。

    也许就是这时景夜把他本就脆弱的心给丢了，丢给了一个叫沈肖的人。

    “回家吧，你爸妈会担心的。”景夜平淡地说。心里却想着如果能再呆一会，再多呆一小会，就好了。

    “啊，这么晚了，我们赶紧回去。”沈肖拉起景夜奔向前方明亮的灯光照耀下的道路。

    再次回到高三的时光……

    两个星期过得很快，转眼间就过去，一下子就到了沈肖上机的那一天。这两个星期来，景夜的伤已经全好了，手上只有淡淡的粉色痕迹，相信不久后就会消失。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了，身上的冷气也越来越重了，能把靠近他三尺的人都给冻伤。早上，景夜早早地就来了，想要看见座位旁那个已经能画出来的人，但是他又一次失望了。他看着身边的座位默默地发呆，他已经保持这种状态很久了。肖，你是不是已经走了？走之前都不看看我吗？怕白月生气吗？肖，还是很想你。

    沈肖家中，

    “沈肖，昨晚妈妈跟你说的记住了吗？这些天先住你小姨家，等你要上的大学开学了，再住学校里。”

    “知道了。”

    “快，再检查一遍东西，然后我们就先去机场等。”沈妈妈催促着慢吞吞的沈肖。

    沈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随意地拿着一些东西。今天就要走了，我答应了爸妈不再跟小夜联系，但是我还没有出国，应该不算违反约定吧，我还是很想见他，再去见他一眼，就看一眼。可是，妈妈一直看着我，我该怎么逃出去？

    沈妈妈看着沈肖的样子，摇了摇头，走进自己的屋子里去拿沈肖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

    一直偷偷观察他妈妈的沈肖，见他妈妈走出他的房间，他走到房间门口又看到沈妈妈走进了她自己的房间。机会来了，且只有一次。

    沈肖轻手轻脚地慢慢移到门口，在他开门的一瞬间，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吓了沈肖一跳，却也掩盖了沈肖开门的声音，沈肖趁机逃离这个家，去见他最想见的人最后一面，说出他最想说的话。小夜，等着我。

    沈妈妈的房间里，沈肖的手机响了。沈妈妈看了看屏幕。这电话有点眼熟。

    “喂，你找谁？”沈妈妈问。

    “您好，阿姨，我是白月，您还记得我吗？”白月礼貌又温婉地说。

    “是白月，阿姨记得。”

    “是这样的，阿姨，我想感谢沈肖那天的帮忙，想请他吃顿饭。”想了很久的白月，还是决定跟沈肖吃顿饭，这不仅是感谢，还是道歉。

    “是这件事啊，不用了，白月，沈肖今天就出国了，恐怕没法接受你的邀请。谢谢你啊。”沈妈妈听到白月要请沈肖吃饭一阵高兴，但考虑到现实，她拒绝了。

    “出国？”白月有些惊讶。

    “是啊，他要去美国留学。”沈妈妈不舍又高兴地说。

    “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以后再请他吃饭吧。祝他旅途顺利，那我不打扰了。再见，阿姨。”白月说着标准的祝福语。

    “真是个好姑娘，要是谁能娶到你，谁的服气可就大了。白月，再见啊。”沈妈妈在心里惋惜地想，是个好孩子，唉……

    爱媛小区的一条的小路上，一个瘦长的人影，在疯狂地狂奔，在猛烈的阳光照耀下，大汗淋漓。小夜，一定要等着我。

    “小夜，小夜。”沈肖来不及让自己冷静下来，就气喘吁吁地按景夜家的门铃，拼命地喊着。可是，他忘了今天是工作日，景夜不在家的日子。

    第六中学教学楼的走廊上，白月即使心里在想事情，她也能优雅端庄地走向自己的教室。沈肖，要出国了，真是没想到。会是什么原因能让他如此匆忙的出国呢？

    她忽然瞥见正在位置上发呆的景夜，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一个地方，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气和忽有忽无的忧伤。景夜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他不是沈肖最好的朋友吗？那天在KTV沈肖对景夜那么关心，景夜一跑出去，沈肖就追。今天不应该不去送送。难道他不知道？

    白月来到景夜的教室，走进人数不多的一班教室，走进景夜的低气压中心。她轻轻地敲了敲景夜的桌子，对他说：“景夜，你能跟我来一下吗？”

    景夜转过头看白月，心想：她刚刚是在叫我吗？她好像是白月，为什么会叫我？我跟她应该没有联系，难道是跟李怡婷有关？

    教学楼楼梯的台阶上，

    “你有事吗？”景夜问着。

    “景夜，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我觉得都该把这件事告诉你。沈肖他，今天出国。”白月郑重地讲。

    “是今天吗？”景夜心里虽然有预感，但是他还是自欺欺人地希望沈肖一直在那个房子里，没有离开，“谢谢。”说完，景夜转身走了。

    白月看着景夜不太自然的背影，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是，她能做的就是回到自己的教室。

    景夜走着走着，他没有原路返回到一班，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清晨有着温暖阳光的楼梯，走过绿荫遍地的道路，走过刻着第六中学的石碑，他来到了校门口。

    他看着一个接一个学生有点慌忙地跑进学校，眼睛只是看着校门外面。我应该出去才对。在人流中，他成为了最显眼的逆流者，闪躲着，快速地向校外走去。

    “那个同学，你要去哪里？”一位门卫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在快上课的时候，匆忙地往外面跑，不禁问道。

    景夜没有应他，自顾自地挤过人流，往外跑。

    “同学，同学，那个往外走的男同学，在叫你呢。”门卫喊的同时，还向景夜走去。

    景夜旁边的同学听到门卫喊景夜，都往旁边让了让，好不惹上麻烦，景夜趁机跑出了校门，跑到不远处的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赶往爱媛小区，心里想着：肖，让我再见你一面。

    爱媛小区景夜家门口，

    “小夜，你怎么不回应我？”沈肖还在一直叫着景夜，“小夜，你是不想看见我吗？”

    沈肖将眼眶的眼泪憋回去，有些委屈地说：“小夜，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就在门口讲。”

    “小夜，我要去美国留学了，以后就不能见面了，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

    沈肖看了看纹丝不动的沉重木板门，接着说：“小夜，你要照顾好自己，没有了我，你也要学会跟别人交流，不要总是一言不发的，顶着一个冰山脸，女孩子会被你吓跑的。”

    沈肖又停了一会，想了想：“也对，你现在有李怡婷了，也不用怕女孩子被你吓跑了。你要对……”沈肖说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想着：既然是最后的话，我就应该把我最想说的说了。他吐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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