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凡人之躯 第七章 对不起，姐姐

    进入战团三个月后，在高强度体训刺激下，白藏个头开始迅猛生长。如今刚满十五岁的他，只比战队里个头最扎实的丁克矮大半个脑袋。从进入战团时候的一米三五的身高，到如今一米九一。经过两年如同魔鬼班的战团调教，曾经营养不良的白皙少年，如今的肤色也蜕变成与战团大多数人一样，象征着活力的小麦色。一身结实的肌肉加上棱角分明的下巴配以那头蓝黑色飘逸长发，哪怕灰蒙蒙的眼球的略失神采，依旧不妨碍白藏成为女孩们这一年多来，私下常常议论的帅小伙。

    进入战团半年后，新人小分队终于见到了战队长布德豪斯，还有另外二十一名外出驻训归来的老兵。新人的前半年战团生活算是一个考察期，如果加入战队的人不符合标准，战队长可以向战团提出申请。在经得本人同意后，战团会把新人调整到非作战单位去继续进修。考察期结束再过一年半时间，则是需要经历两年打磨的新人面临抉择的时候了，是加入战团，成为《天云联邦独立快速反应作战部队：山案》的一名真正军人，还是向学院提出毕业申请，都只在一念之间。如果留下来，在签署完一份保密协议后，就会进行正式授勋仪式，而后开启长达十五年的服役期。服役期满前，除非犯重大过失被除名，否则哪怕因为意外或是执行任务途中变成废人，只要没死，战团就会养你一辈子。

    今早，参加完战团正式授勋回到驻地之后，白藏和丁克就搬离了原来的宿舍。如今两人的顶头上司，是已经在战团服役十一年的老兵伊卡洛斯，班里还有两名老兵，分别是服役七年的杨和服役五年的多奇；六人组成一个作战班组，是战团每一个战队作战班组都会使用的编制。山案战队共计六个作战班组，正式升任副队长的菲瑞带领一个全部由女兵组成的清道夫小队，服役十二年的雷利副队长带领斩首小队，服役九年的女班长裴妮带领另外一个全部由女兵组成的情报小队，剩余三个班组中两个突击小队和一个侦察小队，白藏和丁克所在的班组就是侦察小队。战团还会给每一个战队安排后勤保障的非作战班组，只不过这些班组都不会算在战队编制里，这些班组由战团直属管理，也不需要像战队作战班组的成员们那样，外出执行任务。

    每个作战班组都有独立的宿舍，按照战队的说法，让处在考察期的菲瑞带领新人小分队居住在一起，是初阶战队数量太多了，驻地宿舍不够用，正式成为一名军人之后，以班组协同进行作训，就需要搬到战队专门设立的生活区里去，自然就不能再继续男女混住下去。

    在半年考察期结束之后，白藏每个月都能抽出半天时间去到驻地外，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在回到涂装店找佩奇先生补课，不单单是因为处于基因重组第四阶段的他身体正处于重塑期，需要定期找佩奇先生检查，主要还是基因重组的重塑期完全和基因改造的重塑期完不一样，白藏没法通过学院时期和战团里的理论知识课程来判断自己身体的情况，加上用于伪装头发和瞳孔薄膜的材料都在涂装店里，他只能按师傅离开后，信上的叮嘱定期找佩奇先生帮忙。当然大小师娘白藏也都会抽出时间前去看望，只不过大多时候都是陪两人聊会儿天就赶回驻地去。

    虽说前半年考察期结束之后，山鬼战队对新人小分队的限制放宽不少，但训练强度和知识获取却是成倍暴涨，加上菲瑞副队长的特殊照顾，新人小分队这一年半依旧被折磨的死去活来。菲瑞受伤后的第二天，在宿舍里扎了一晚马步的新人小分队才从菲瑞口中得知闹了个天大的误会，璐璐尔见到的那个高阶战队的学长居然是狼队的副队长西博骋，而菲瑞到底有没有何和这位原初三雄战队的副队长恋爱或是私下练手就不得而知了，也没解释为何会受伤，只是告诉新人小分队的三人，少学战队里的学姐们成天给别人制造花边新闻...

    今天搬完宿舍后，新人小分队就可以开始享受假期了，这算是正式成为天云联邦军人后的小福利，毕竟两年的准军人生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下来，也不是所有坚持下来的人都愿意留在最危险的独立快反战团里。白藏和丁克本来计划是明天在离开驻地回小镇，才搬进宿舍，两人自然想跟老班长伊卡洛斯和两位老兵先喝个痛快，可伊卡洛斯却把两人赶出了宿舍，还说今后几天天天都见得到，让两个小兔崽子趁这次机会好好滚去小镇上放松放松。一年半时间的相处，战队里的老兵们自然都和这两个由菲瑞亲手调教的兔崽子处熟了，而这次特地把两人要到班里来补足编制的伊卡洛斯，更是山鬼战队里最喜欢两个年轻人那股不服输气焰的老班长。

    菲瑞也在这次授勋仪式后，成为战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性战队副官，而璐璐尔作为她的小跟班，就被菲瑞要到了重新编排的清道夫小队里。午饭过后，近一年来跟着白藏有过几次外出经验的丁克，就约上两年来第一次外出的璐璐尔先行一步，并跟白藏约好晚饭前赶到涂装店。

    去年夏天，白藏有一次回到镇上就又多了个姐姐。那次面对一本正经的菲瑞，白藏还以为这个姐姐又是菲瑞准备恶搞他，编出来的。可当他见到伯娜，或许是自己进入战团前常年体弱多病的缘故，白藏就被伯娜瘦弱的身躯刺激到了神经，得知伯娜悲惨的故事之后，还怪菲瑞为何不早说，要让伯娜姐姐独自一人在镇上受苦，最后在白藏强烈要求下，伯娜当天搬进了涂装店。

    面对菲瑞诚恳的请求，佩奇先生只是笑着说：“涂装店主人是嘉格纳技师，他不在店里，自然是徒弟白藏说了算，我只是个来帮忙看店的，无权决定。”初见时的两份善意感动到了伯娜，在那之后她就跟着佩奇先生经营起了小店，毕竟曾经是战团最耀眼的明星学院，涂装这门技艺虽然多年未碰，但熟悉几天之后，也就熟络了起来。

    而后住在涂装店的日子里，每当伯娜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她都会躲进白藏曾经居住过的小屋里，嘴里默默念叨着这次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然后在隔断致幻依赖带来的剧烈痛苦中昏迷过去。可每次醒来，伯娜都发现躺在房间的床上，她知道是店里的老人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默默帮助了他。这份恩情让她再也没碰过迷雾致幻剂。

    十五天假期本来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可白藏却跟战队申请五天足以，剩余的暂时保留下来。这让璐璐尔很不爽，她现在就正在跟伯娜诉苦，把白藏这两年来在战团里的可恶行径全都说了个便。端来果盘的白藏敲了敲璐璐尔的脑袋，并让伯娜别听她胡说，最后又在伯娜渴望的眼神下当着众人，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才去把佩奇先生叫来一起吃水果。

    见到伯娜第一眼，璐璐尔就猜到了什么，毕竟伯娜过于病态的苍白肤色下，是那难以掩盖住的淡粉色血管。而近半年没少跟着白藏一起去研究室做实验，她今天也就明白了白藏为何会知晓那么多关于迷雾致幻依赖人群的特征，可看着丁克和女人也颇为亲近，璐璐尔就没多嘴。她亲切的握着伯娜的手，坐在板凳上靠在伯娜肩头，把新人小分队初识的几个月里，总是在战队里总是闹出各式笑话，最后不得不被菲瑞严厉惩罚的过往，用一种搞怪的语气编成一个简洁的故事告诉了伯娜。伯娜听完才带着愧疚的神色，与这个一口一个姐姐的小可人坦白道：“我是一个重度迷雾致幻依赖者，也从未在白藏和菲瑞成长之路上帮到他俩，真是有些不配当这个姐姐...”说着就想把被璐璐尔握着的手抽出来，可璐璐尔却握得很紧，她抬起脑袋，看着伯娜神情落寞的侧脸说：“白藏常常跟我提起您，你是他姐姐就是我的姐姐嘛，都怪丁克这个大块头，长得凶神恶煞的，快给姐姐道歉！”很没道理的把话题带向丁克，伯娜也被这个本应是自己学妹的少女逗笑了。

    近一年没少跟白藏一起来到镇上的丁克，自然比露露尔多知晓更多关于伯娜的秘密，他摸着脑袋，用他那招牌的憨厚表情看着伯娜说道：“璐璐尔说的对，白藏真没少跟我们说起您，你就认了璐璐尔这个调皮鬼做妹妹吧，她在战团里，男的不爱她,女的更别说了，她其实怪可怜的。”

    伯娜也是第一次见憨厚的丁克开这样的玩笑，现在反倒是她死死拉住璐璐尔，让她不能起身去跟丁克板命，一旁的菲瑞拿起一颗梅子递给伯娜，一脸无奈的说：“别理他俩，跟白藏那傻小子待久了的人，脑袋都不太正常！”

    或许是欢乐的氛围让伯娜的心扉稍微放松了些，不一会儿，靠着她身上的璐璐尔就感受到了伯娜开始颤抖的身躯，她朝菲瑞不断使眼色，菲瑞这才发现被她取了个“伯娜”化名的狄波拉正默默忍受着痛苦，她赶忙把狄波拉带去屋里，璐璐尔也起身跟了上去。丁克赶忙去到小店里跟在正在跟佩奇先生聊天的丁克说明了情况，可看两人都没打算上楼去查看一下伯娜的情况，丁克这才发现博学的佩奇先生脸庞上透着的无奈神色，于是他问到：“难道就不能想点其他办法吗？”

    佩奇摇了摇头说：“伯娜成瘾已经超过十年，如今还能保有理智实属不易，在她搬来店里的前三年里有明显的滥用迹象，要不是那几年靠着菲瑞从战团对换的特调抑制剂，恐怕伯娜早就坚持不住了。重度依赖者最终都会彻底堕落为比畸变体还可怕的怪物。”

    白藏这大半年私下和佩奇先生探讨过伯娜的情况，自然比丁克更加清楚伯娜如今的处境，他异常镇定地解释道：“我留了十天假期，战队也同意了，如果半年内依旧毫无办法的话，我会带着伯娜姐姐去到落虹山脉，我不会让律教司的人把姐姐带走的。”

    丁克皱起眉头他不知道白藏到底想干嘛，而已经劝说过白藏很多次的佩奇依不赞同他的做法，他看着白藏说：“你没有见识过彻底堕落后的人会有多疯狂，我依旧保留我的意见，我不同意你独自前往，除非嘉格纳到时候能赶回来，否则我不会让你冒险的。”

    等到菲瑞搂着明显哭过一场的璐璐尔回到小院，白藏和佩奇先生依旧没有讨论出结果，第一次见到这样场景的璐璐尔悲伤而又愤怒的说：“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发明了那玩意，伯娜姐姐真的好痛苦，白藏，你赶快把抑制剂研究出来好不好，我的积分也借给你拿去换材料。”今天的她总算明白为何白藏找丁克借积分也要跟战团兑换那些昂贵的实验素材。

    白藏看着大家的情绪或多或少的被影响到，就准备先去做饭，离开前又安慰大家一句：“最多半年，短着三个月，先吃饭，总会有办法的。”如今的白藏已经不再大惊小怪，战团生活和伯娜的事情都让他心智快速成长起来，他琢磨出了一个道理：既然暂时不能改变什么，那就尽可能不要因外界情绪影响到自己的判断，看似变得更加没心没肺的年轻人，实际上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苏醒过来的伯娜来到小院里，发现大家都刻意不提及晚饭前发生的事情，在白藏的监督下吃完晚饭后，又坚持在小院里陪着大家闲聊了近一个钟头，最后实在顶不住倦意来袭，只好被白藏抱着回到房间。

    白藏帮伯娜洗完脚后又帮她盖好被子，仿佛在是在照顾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神色疲惫伯娜拉着白藏的手不想他离开，等白菜在床头坐下，她才温柔地说：“我想告诉弟弟一个小秘密，听完后不许生气，要不姐姐就不说了。”白藏不得不把虚弱的伯娜又扶了起来，并把伯娜搂在怀中听她讲完了故事...

    伯娜轻轻捏了捏白藏的鼻子，似乎想问他为何不说话。抚摸着手心白皙而又修长的手背，白藏轻轻挪了挪肩膀，让伯娜靠得舒服些，然后才开后说：“其实见到伯娜第一眼我心里就有些猜测了，某一次我特地试探了大师娘，就验证了心中的猜想。这一年翻看师傅留下的笔记，我才发现里面有许多他留下的实验心得，我知道师傅一定是在找寻治愈你的办法。答应我，无论如何也要在坚持三个月，半年前嘉格纳回信了，虽然信里只说了句等他回来。但我相信他，你也要相信自己。”

    躺在白藏怀里的伯娜用那脑袋轻轻蹭了蹭白藏的胸膛，这一年来，每次见到白藏都会让她觉得这个认识一年的弟弟又长大了，她其实心里不希望白藏这么快长大，可战团就是这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她的要求下菲瑞不得不开诚布公的把自己是一个迷雾致幻依赖者的事实告知了这个弟弟，她现在有些后悔，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弟弟板着小脸蛋埋怨菲瑞的情景，可短短一年，少年不单单胸膛一天天厚实起来，心智也跟着变成大人了，既开心的同时又觉得少年正承受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压力。

    伯娜也想好了，等这次白藏假期结束后，她就会悄悄离开小镇。她不想身边爱着她的人见到她疯狂后的模样，昏昏欲睡的她都不知道自己眼角又留下了泪水，最近这一年里，她脑海里总是浮现姐姐狄莎的模样，可她知道或许再也见不到姐姐了。一直在床边守护到深夜，离开前，白藏听到睡梦中的伯娜轻声呢喃着：对不起，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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