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回:灵狐三计新收兵,斯仁怒斩旧主人
类别:
历史军事
作者:
王惟福字数:11379更新时间:24/10/22 15:42:28
1
阿拉太盘腿坐在炕上不言不语,苦心思考如何收服斯仁。 范兴全猜到主人的心思,略带忧虑地提醒道:“主人,这个莽夫一身豪气,身手也不错,倒是条好汉,可惜脾气倔,对森格尔死心塌地,怕是不易收服。”
阿拉太瞥了他一眼道:“就算森格尔是他爹,我也要他叛爹来投,信不?”
范兴全嘿嘿笑道:“信,我信,主人是草原灵狐,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主人。”
阿拉太又吩咐道:“你去查清斯仁家有些什么人,手下兄弟有几个,在森格尔那边都做些什么,对了,还查查他去了哪个大夫家治伤。”
范兴全怪道:“他不是说不去找大夫吗?”
阿拉太笑道:“你懂什么,他是个要强的好汉,不愿在人前示弱,怕我笑他,故有此说,我敢断定,出去后,他肯定惶急急地往大夫家跑。”
阿拉太所料不错,斯仁离开哈森格日乐家后,果然支撑不住去找了大夫,回家后躺在床上不敢下床,经过几日调养才渐渐好了起来。
这天按照大夫的吩咐又去药铺买药,迎面走来两个彪形大汉,定睛一看,却是范兴全和王鹏。斯仁正要回避,不巧被范兴全看见,范兴全抢步上前爽快地喊:“斯仁兄弟,这几天怎么不见你,我家主人都找你好几天了,他说只有你斯仁才算是真正的草原英雄,非要与你一起喝酒呢。”未等斯仁回话,王鹏转身朝着远处大喊:“主人,斯仁兄弟在这里。”
阿拉太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一拳打在范兴全前胸骂道:“看,这下信我了吧,我说斯仁兄弟身强体壮,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英雄,你偏不信,硬说他躺在家里养伤,我看你呀,就是嫉妒我斯仁兄弟一身好功夫。”复又转身笑眯眯地对斯仁道:“这几天忙什么呢,老太太借款的事你放心,她欠的钱我还,看在我面子上,你就放过她,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酒,算是替老太太赔罪了。”
阿拉太和范兴全的表演完全把斯仁给弄蒙了, 斯仁真不敢想象,传说中狡诈多端的灵狐会这么看重自己,要是平时,肯定不吃这一套,但是毕竟前几天与阿拉太交手时不慎摔伤,他阿拉太并未乘人之危占自己便宜,不管怎样,这份大度还是让人佩服的。
斯仁虽然粗鲁,但也有情有义,见阿拉太一副善意,也挤出笑脸道:“既如此,我请你和范兴全、王鹏两位兄弟。”
阿拉太大喜:“好,一言为定,今晚格桑大酒楼,我恭候兄弟。”
晚上,阿拉太让范兴全备了几瓶马奶酒,又要了烤羊腿和牛排,与斯仁称兄道弟,痛喝豪饮,俨然似好朋友一般,早把打架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日,斯仁带着多俊杰去看了妹妹斯琴回来,正走在街上,手下小弟其木格来报,伊敏毕鲁图牧民吕玉兰想借十两银子,辉苏木牧民阿尔滕塔娜也要借三十两银子,牙克石的斯仁巴拉吉尔想借七十两银子,斯仁骂道:“这些事也来烦我,你带兄弟们去办就是,有牛羊的,借,没牛羊,家里有年轻娃儿,漂亮姑娘的也借,下次再用这些小事烦我,我打断你狗腿。”其木格唯唯诺诺而去。
次日,其木格交来三份借据道:“昨日借钱的三人家中牛羊上千,绝对还得起钱,我让他们写了借据,特来取银子。”斯仁大喜,让多俊杰带其木格去找森格尔取了一百一十两银子,其木格拿了银子匆忙离去。过了几日,其木格又拿来两张借据,总共借银四十两,提了银子后,其木格便了无音讯,失去了踪迹。
找不到其木格,斯仁只道这家伙贪玩,定然是拐了哪家的姑娘逍遥快活去了,也懒得管他。可是眼看一月过去,未见吕玉兰、阿尔滕塔娜、斯仁巴拉吉尔等人交来利钱,斯仁遂让多俊杰带兄弟们前去催讨,当日晚上,多俊杰神色慌张地来报,其木格放出的五笔钱,全然没有借主。
斯仁闻听大惊,难道其木格伪造了五份虚假借据,诓骗一百五十两银子跑了?
森格尔的妻子乌兰其其格闻讯赶来质问,斯仁大为难堪,不知如何回答女主人。斯仁避开乌兰,低着头暗想:其木格平日虽然爱耍滑头,但胆小如鼠,谅他不敢做出这种不要脑袋的事来,改日找到他,我定将他撕成八大块。
见斯仁无话可说,乌兰冷笑道:“当年你穷困潦倒时,若不是我们收留你,你能有今日?这下倒好,我们一片善心换来的是一百五十两银子鸡打蛋飞!你就是这样报答主人的?”
斯仁大怒,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我放出的银子我自收回,五日内收不回来,赔上这个大西瓜。”
可是,按照借据上的约定,借钱人须交回二百四十两银子给森格尔,五日之内去哪里弄钱,斯仁不禁苦恼起来。
阿拉太策反斯仁,扳倒森格尔的计策甚妙甚毒,却把斯仁给害苦了。
森格尔在海拉尔和南屯的高利钱生意分五个小队,每个小队三五个人,主要负责招揽急需银两的牧户和商人,并收集他们的家产、债务、亲友关系等信息资料,怂恿他们向森格尔借钱。钱借出之后,就将后续催款任务交打手去完成,打手有三个小队,分别由斯仁、铁钢、杜腾三人带领,每人手下均有十来个年轻力壮的恶棍。后来为了扩展业务,森格尔规定斯仁、铁钢和杜腾三个小队也可以自己招揽放钱生意,斯仁就安排其木格负责此事。
了解这些情况后,阿拉太重点调查了其木格,发现此人好色,遂与鄂温克牧场主金生合作,用一名妓女勾引其木格,正在他们翻云覆雨之时,金生和阿拉太破门而入,指责其木格勾引金生奴婢,先是一番暴打,其后威胁要将他交给部落首领处置。其木格深知如果将自己交给部落首领发落,必定是个鞭打致死的下场,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赔偿一百五十两银子了事。其木格按照阿拉太提供的虚假资料办理了放钱手续,将森格尔的一百五十两银子以借钱的名义骗出来交给阿拉太和金生。阿拉太既已得手,一不做二不休,一刀杀了这个淫棍,将尸体丢进了呼伦湖中。
阿拉太明白,森格尔嗜钱如命,别看平日里待手下情同手足,但那都是他笼络人心的伎俩,不管是谁,一旦损害了森格尔的利益,他定然翻脸。一百五十两银子对森格尔来说虽然不是大数,但也足以让他记恨斯仁三年五载的了。
果然,当确信被骗后,森格尔坐不住了。
“斯仁,其木格去哪里了?”森格尔平静地问。
斯仁遮遮掩掩地道:“主人,我也在找他,这个王八蛋想必是跑哪儿寻乐子去了。”
森格尔还未开口,乌兰其其格阴阳怪气地开腔了:“他是你的人,你不知道他去哪了?谁信?”
斯仁道:“我真不知这杂种藏哪去了,要是知道,早剁了他脑袋。”
“剁脑袋有什么用,我要的是银子,银子追不回来,剁你自己脑袋,”乌兰只认银子不认人。
斯仁强压着心头怒火,气鼓鼓地对森格尔道:“主人,这笔钱算我的,大不了斯仁白干几年,工钱权当抵债。”
森格尔阴沉地道:“斯仁兄弟,这种事,责任自需你来承担,但有三条你听好了:第一,你还得继续追查其木格,找到了,将他交与我处置;第二,你回去,自个儿训训你那几个兄弟,叫他们休要打我森格尔的主意,不然,我会让他死得很惨;第三,以后追债就让铁钢和杜腾带着你的兄弟们去,毕竟他们跟随我多年,都是信义之人。”
2
森格尔已经不信任斯仁了,但斯仁却没有离开森格尔的想法,这让阿拉太多少有点失望。
经过一番思虑,灵狐阿拉太决定寻机再施一计,进一步挑拨斯仁与森格尔的关系。
对于斯仁,他是志在必得。
斯仁自从其木格事件发生后,一直没有得到重用,大凡铁钢和杜腾遇到催债中的麻烦,都会叫斯仁派人协助,那些到牧民家蹲点守夜,草原上尾随跟踪等苦累活儿全部落在斯仁兄弟几个身上,斯仁如何受得了这种窝囊气,常与杜腾、铁钢二人争吵,闹得不欢而散。更可恨的是,森格尔给付的工钱也越来越少,仅能维持弟兄们一日三餐,哪里还有余钱饮酒作乐?多俊杰几个怨声载道,斯仁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又没有办法。幸好阿拉太时常来请斯仁吃酒,有时主动“借”点银子给斯仁和兄弟们,不然真是无法混下去了。
过了半月,虽然多方寻找,但仍然没有其木格的一丁点儿消息,斯仁整日郁闷之极。
这日阿拉太又寻斯仁喝酒:“兄弟,走,乐一乐去。”
斯仁道:“今日不行,铁钢有一笔借钱到期了,牧民还不上,我得去催讨,改日再来吃酒。”
阿拉太显然很失望,问道:“去哪里催债,我等你回来也行。”
斯仁道:“多谢大哥,我们要去呼热图,那地方偏远,一个来回都该天黑了,今日之酒改日再吃。”
呼热图靠近漠北,人烟稀少,是一片茫茫无际的大草原,阿拉太闻听斯仁要去那地方,心中顿生一计。
阿拉太硬拉着斯仁:“兄弟,不要说你们主人森格尔名气大,就是说出你斯仁名字来,在草原上谁人不知?谅他呼热图几个牧民也不敢造反,这点小事就让多俊杰带弟兄们去就是了,如果人手不够,我派几个弟兄陪着去也行。今天可是你嫂子寿辰,无论如何你得留下来,总得给嫂子敬杯寿酒嘛!”
阿拉太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斯仁没法拒绝,只得安排多俊杰带孟纯、刘金、格鲁三个人去了,自己随阿拉太进入酒楼消遣。待斯仁坐下后,阿拉太将范兴全叫到一边悄悄吩咐一番,然后回到桌边与斯仁痛饮马奶酒,直待天黑时,才见范兴全、胡格吉亚、王鹏在一个貌美女子地带领下进来。
阿拉太指着女子介绍道:“这是嫂子。”
斯仁赶紧站起来叫:“嫂子寿辰吉祥。”
那女子呵呵一笑,说道:“老爷,你这位兄弟一看就是条好汉。”
阿拉太笑道:“那当然了,你老爷我都不是斯仁兄弟的对手。”
斯仁一听阿拉太夫妇如此夸赞自己,惭愧不已,忙道:“哪里话,阿拉太大哥才是真正的草原英雄,我算老几呀。”
大家入座、痛饮,称兄道弟,杯觥交错,其乐融融。
突然,房门推开,多俊杰带去呼热图讨债的格鲁一脸血迹地闯了进来。众人见了大惊,大家几乎是一齐站起来,异口同声地问:“怎么回事?”格鲁踹着粗气道:“我们去了呼热图,欠钱的巴格吉亚说容他出去筹钱,我们直道他是真心还钱,就在家里候他,谁料此贼刚出去不久,突然窜进六七个蒙面大汉将我四人一顿痛打,我们拼死逃窜才捡了这条性命,如今多俊杰、刘金、孟纯三人去了大夫家医治,我伤最轻,特来报信。”
斯仁大怒,紧握拳头,横眉冷竖,大骂:“反了,反了,我这就去宰了巴格吉亚。”
阿拉太拉住斯仁道:“兄弟,巴格吉亚实在是太可恶了,一定得好好教训教训,可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多俊杰兄弟三人的伤治好,走,我们一起去大夫家看看。”
众人来到大夫家,只见多俊杰三人被打得满身是伤,多俊杰见斯仁来了,哭丧着脸叙说了事情原委,斯仁怒道:“我非宰了巴格吉亚不可。”
大夫为三人敷了药,包扎好伤口,叮嘱道:“三位小哥在家休养一个月就好了。”斯仁谢过大夫后就要带三人回去,大夫忙道:“三位小哥,这看病的费用还没付呢?”
斯仁一下傻眼了,自己身无分文,哪来的钱付这看病费用?阿拉太见大夫向斯仁催讨费用,有意要让斯仁难堪,遂假装跟妻子和范兴全等人说话:“斯仁兄弟威震草原,这巴格吉亚也太胆大妄为了,他伤斯仁兄弟的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斯仁见大夫催讨医药费,顿觉尴尬之极,只好说:“大夫莫急,这费用明日给你,刚才匆忙赶来不曾带有银子。”说着就要拉多俊杰等人出门,大夫一急,忙拦住道:“哎呀,万万不可,老夫小本营生,各位小哥可不能这样呀!”斯仁大怒,骂道:“狗老头,你敢拦我?”
见斯仁已经恼羞成怒,阿拉太再才回身,假装不知缘由的寻问斯仁道:“兄弟,何故发怒?”
斯仁尴尬无语,大夫求道:“老夫小本营生,还望几位小哥多少给点本钱,切莫让老夫为难呀!”
阿拉太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讨医药费,小事,小事。”转身对妻子道:“斯仁兄弟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夫人,你先将给岳父大人治病的银子拿来付了药费吧。”
斯仁见阿拉太如此仗义,心中激动,道:“大哥有所不知,凡是兄弟们因讨债之故被打伤,所有费用全由森格尔承担,这医药费本想明日找他拿来再付,不想这倔强老头无礼,非要今日就给……”
没等斯仁说完,阿拉太道:“兄弟,你先拿着我的银子,明天再去找森格尔取来还我就是,不要为难老大夫了。”阿拉太从妻子手中拿来十两银子交给斯仁,斯仁先是尴尬,继而嘿嘿一笑:“那多不好意思。”
3
竟有牧民借钱不还还打人,森格尔闻之勃然大怒,喊道:“反了反了!”
这笔钱是铁钢放出的,森格尔当即叫来铁钢询问情况,铁钢道:“借钱牧民叫巴格吉亚,借了三十两银子,以一百头羊作押。”
森格尔道:“此人不仅不还钱,昨晚还打人了,你今日去抄了他的家,剥了他的皮。”
铁钢出去后,斯仁见森格尔没有安排自己跟着去,急道:“主人,巴格吉亚打伤我兄弟,我要去砍死他。”
森格尔不冷不热地道:“你已经丢了一次人,还想再丢一次?”
斯仁怒火中烧,顶撞道:“主人,你这是何意?"
森格尔冷笑道:“斯仁,我没什么意思,你就安心给我追回其木格那一百五十两银子吧,其他事不用操心了。”
斯仁心中有火,见森格尔不让自己参与此事,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外,突然想起药费的事,又折回道:“主人,多俊杰他们几个治伤的费用总得付吧?”
提到钱,森格尔更加恼怒,吼道:“叫你收账,账收不来也就罢了,反让我给你银子,是何道理?”
斯仁火冒三丈,亦怒道:“我兄弟为你收账挨打,难道还要自己出钱?”
森格尔啪的一声猛拍桌子:“斯仁,你要造反?”
见斯仁跟主人吵了起来,外面五个打手迅速闯了屋内将斯仁围住。
乌兰其其格也闻声而来,见是斯仁,冷笑道:“哟,斯仁呀,是不是找到其木格,把银子追回来了?老爷,我就说斯仁办事干净利索,不会轻易把银子给跑丢的,这回信我了不?”
见乌兰其其格如此挖苦自己,斯仁紧握铁拳,恨不得一拳打死这个妖娆地恶婆娘,但左右几个打手围住自己,斯仁别无他法,只好忍住,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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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狐阿拉太的这一计毒是毒了点,但总算达到目的了,森格尔和斯仁终究还是闹翻了。
阿拉太得知斯仁要去呼热图收账,暗中安排打手跟踪,来到呼热图后趁机下手将多俊杰等人打伤,目的就是要斯仁跟森格尔决裂。阿拉太本来是孤身一人并无妻室,为了设下此计,还专门让范兴全给自己临时找来一位“夫人”,好教斯仁信以为真。
斯仁气冲冲地独行于大街之上,似一头发飙了的斗牛,阿拉太见了,乐呵呵地迎上前,佯问道:“森格尔乃义气深重之人,多俊杰兄弟几个受伤,他定会报仇,斯仁兄弟休要愤怒。”
斯仁听了更怒,大骂道:“义气深重个屁!”忽又对自己无钱偿还阿拉太感到无地自容,支支吾吾地道:“大哥,我,多俊杰治病的钱暂时缓一下,三两天内一定还你。”
阿拉太早就预料到斯仁拿不到钱,别说三天,就是三年,森格尔也不会给他。阿拉太责怪道:“你这是哪里话,多俊杰既是你兄弟,自然也是我阿拉太的兄弟,兄弟受伤,大哥出钱,理所当然,还谈什么还字?”
斯仁叹了口气道:“在草原上,数大哥最讲义气,以后用得着斯仁,斯仁提着脑袋替你扑汤蹈火。”阿拉太拍拍斯仁肩膀道:“好,以后你我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傍晚时分,斯仁一边回家一边琢磨,森格尔不给钱,欠阿拉太大哥的钱怎么办?正想着,忽见前面多伦大街上有一对年轻男女并肩走着,斯仁见大街上并无他人,顿心歹意,扑上去一拳打翻男子,复又猛踢几脚,将那男子打晕了去。斯仁抽出刀对那女子唬道:“想死,就喊救命,不想死,把嘴闭上,交出银子来。”那女子还没回话,斯仁已经把她的包给抢了过来,从包里搜出一些碎银子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行不多远,又见一家杂货店铺的男子正准备打烊,斯仁拿着刀笑道:“大哥,借点钱用。”那男子见斯仁凶狠,正准备往店里跑,被斯仁一把抓住后衣领提起,那男子慌忙求饶道:“我给钱,我给钱。”斯仁笑道:“早说嘛,何必让老爷动手?”说完放下那人,用刀在他脸上比划几下,那男子惊恐地哭求道:“别杀我,钱全给你。”
次日一早,斯仁笑呵呵地来见阿拉太:“大哥,十两银子是还你的,另外十两银子算是补给嫂子的寿辰之礼。”
阿拉太诧异地接过斯仁递来的二十两银子,掂在手上撂了几下,斜眼看着斯仁,心中暗思:这家伙哪来的银子?
4
斯仁既已与森格尔翻脸,只好成天带着多俊杰数人在阿拉太的赌场里做事。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斯仁白白让森格尔损失了一百多两银子,森格尔岂能善罢甘休?再说,阿拉太的目标也不仅仅是得到斯仁,而是要除掉森格尔,毕竟,放高利钱是一条发财的好路子,阿拉太早就垂涎三尺了。可是森格尔霸占了呼伦贝尔草原的大部分高利钱生意,有他在,任何要在呼伦贝尔做这买卖的人,都必受他的掣肘。
阿拉太思来想去,认为森格尔虽然没有了斯仁,可势力依旧强大,自己还不能公然与其竞争。但是,斯仁已经跟了自己,森格尔定会记恨在心,长此以往,双方难免会有一场恶斗,这可并非阿拉太所愿。
阿拉太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无声无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才是阿拉太的江湖风格。
阿拉太暗想,有了斯仁,何必再等森格尔势力消弱后再去剿灭他,不如略施小计,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直接要了他的狗命,岂不快哉。
于是,第三计应运而生。
5
不知道何时,呼伦贝尔城内冒出了一家酒楼,名叫森格尔乌鲁吉,店主是牙克石人昆驿。昆驿本是牧民,曾因强奸另一部落女子被没收了全部牛羊,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后遁入城内谋生,来到阿拉太的乌达饭店内做帮工,阿拉太见其机灵,提拔做了掌柜。
乌鲁吉是蒙语吉祥之意,阿拉太命昆驿将饭店改名为森格尔乌鲁吉,就是森格尔吉祥之意,为的就是吸引森格尔前来。
这天晚上,森格尔听说城内有家“森格尔乌鲁吉酒楼”,心中欢喜,遂邀请几个部落首领前来喝酒,点了满满的一桌菜。
森格尔一直认为是呼热图借款牧民巴格吉亚将多俊杰等人打伤,因此命铁钢前去报复,铁钢去了后不问青红皂白将巴格吉亚一家人痛打一顿,致使巴格吉亚妻子被打死,巴格吉亚本人也断了一条腿,三个儿女也受了重伤。巴格吉亚报给了部落首领,各首领联席开会议事,以巴格吉亚借钱不还还打人,有错在先为由对铁钢不予处罚,只是令铁钢赔偿格鲁吉亚一家三百两银子,以前债务一笔勾销。
森格尔此次就是请其中几个部落首领出来喝酒,以示感谢。
喝得正酣之际,门被轻轻的推开,昆驿笑眯眯地把头伸进来,见森格尔在座,高兴地惊呼道:“哟,森格尔大哥,幸会幸会。”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进来了。森格尔并不认识昆驿,怪问道:“小兄弟是哪位?如何识得我。”昆驿笑道:“我是本店掌柜,只因平日里仰慕大哥威名,故将酒店取了这个名字,大哥,你可是小弟心目中的草原大英雄,来,小弟敬大英雄一碗。”
森格尔与几个部落首领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昆驿一边斟酒一边乐呵呵地说:“日后还望大哥常来敝店,小弟绝不敢收大哥半文钱。”森格尔见此人乖巧,又加今日欣忭,也就欢悦地地端起酒与他对饮了一碗。
正在这时,门又推开了,进来一个女子,见到昆驿,娇滴滴地埋怨道:“你怎么把人家一个人丢在那边,讨厌死了你。”
众人一看,这女子年龄二十岁出头,皮肤白皙,脸蛋粉红,身材妖娆,酥胸高突,细腰如蛇,臀翘如山,真是一个罕见的小美人儿。
昆驿对那女子道:“斯琴,快来给森格尔大哥敬酒。”
女子闻言,问道:“森格尔?”
昆驿一边给女子倒酒,一边指了指森格尔说:“森格尔大哥是我们呼伦贝尔的大英雄,给森格尔大哥敬酒,可是你的荣幸,很多姑娘都没这个机会呢。”说着把满满地一碗酒递给这个叫斯琴的女子。
斯琴端起酒碗甜甜地来到森格尔跟前,柔声道:“哥,妹妹敬你一碗。”
森格尔见美人如此妖娆,如何舍得推却,急急地接过酒碗,仔细看了看斯琴,对昆驿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呀,哈哈!”森格尔一高兴,将酒一饮而尽。
昆驿又对斯琴道:“大哥既然喝了你的酒,你还不介绍一下自己。”
斯琴娇滴滴地说:“妹妹斯琴,是海拉尔牧区蒙语教师,以后还请森格尔大哥多关照。”
昆驿见森格尔与众位部落首领一起,猜想不宜久扰,知趣告退:“我们先走了,大哥慢慢喝。”
森格尔说:“要不你和斯琴妹妹就一起坐这里吃吧。”
昆驿推辞道:“不了,我哪敢搅扰大哥和各位首领。”说罢带着斯琴徐徐退出。
其实,这个所谓的“斯琴”,就是此前扮演阿拉太妻子的女人,只不过是阿拉太从嫩江科尔沁部落里找来的一个汉人妓女,名叫陈燕,大家都叫她燕燕。森格尔一进酒楼,昆驿马上就通知了阿拉太,阿拉太得知消息后,立即带着这个假“斯琴”来到酒楼配合昆驿上演了刚才的一曲戏。
阿拉太断定,好色成性的森格尔一定会念念不忘这个海拉尔牧区蒙语教师“斯琴”,而且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把“斯琴”弄到手。
果然,森格尔此后几天一直忘不了妖怪般迷人的“斯琴”,但是他知道,“斯琴”是昆驿的女人,所谓名花有主,明目张胆的霸占多有不雅。
欲采邻家园中花,须待暮夜阒然时。
暮夜采花,可是森格尔的拿手好戏。
6
被斯仁打晕并抢走钱的年轻男女,男子叫孙成,是黑山头的牧民,女子叫格露,是呼伦贝尔本地一个牧民家的女儿,二人相恋已久,那晚孙成送格露回家,不想竟然遇到打劫。
孙成被打得伤势不轻,格露一直在家照顾,经过十几日的疗养,孙成终于能够下床走动了。
“格露,你上报首领了没有?”格露的姐姐哈斯问道。
格露一脸忧虑地道:“第二天就报了,首领也下令彻查,但至今也没有消息。我昨日去询问,首领说让我们再写一个详细经过给他,可是你知道,我和孙成都不会写字,该怎么办才好?”
哈斯想了一下道: “我儿子的蒙语教师斯琴是个热心人,我晚上约她出来,请她助你。”
斯琴如约而来,与孙成、格露、哈斯四人反复斟酌,终于写出了一份铿锵有力的告状书,辍笔收砚时,已经夜深人静了。
“但愿我写的文书能帮助他们早点抓住坏人,”斯琴正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而高兴,一边走着一边唱起歌来:
花牛乳汁甜而香,酿来奶酒好芬芳。
尊客闻香自远来,斟上美酒齐欢唱。
风抚草原掀绿浪,牛羊成群好肥壮。
尊客随风自远来,你我歌饮到天亮。
黑夜中欢快的斯琴,就像小绵羊在绿绿的草原上蹦蹦跳跳,却不知来自狼的侵袭正悄悄来临。
斯琴正唱着歌儿,一辆马车从后面驰来,车上跳下两个大汉落在斯琴身边,一个勒脖子,捂嘴巴,一个抱身体,抬双脚,二人合力将斯琴猛往旁边的马车里塞。斯琴拼命挣扎,怎奈身单力薄,终究还是落了狼口。
车夫扬鞭,那马仰首嘶鸣,跃步前奔。
行了数丈之遥,两个大汉提着弯刀,骑着高马挡住了去路,后面也有四人提刀骑马追赶过来,这前后六个大汉将劫掠斯琴的马车团团围住,逼得劫匪无路可走。
车夫大怒,指着前面的两个大汉责问道:“你们是谁?我家主人可是草原霸主森格尔,你们少管闲事。”
惧怕权威的人,往往喜欢用权威去吓唬别人,可是,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来者不惧权威。
话刚说完,那六个大汉已经下马来到跟前,车内捆绑斯琴的两个大汉也伸出头来嚷道:“你们不要命了?”可惜那六个大汉根本不听这些,强行将三人拖下马车,用刀押在三人脖子上。为首大汉钻入马车救出哭哭啼啼的斯琴,斯琴一看,悲戚地叫了声“哥哥”,扑入大汉怀里大哭起来。
阿拉太设下的这“貂蝉除奸计”共有两步:第一步是让森格尔见到一个美艳的假斯琴,勾起他的淫欲; 第二步时暗中保护真斯琴,布下罗网,诱其入彀。
阿拉太断定森格尔见了假斯琴后, 定会令手下打手将海拉尔牧区的蒙语教师斯琴弄到手,遂派人暗中保护。在发现真斯琴被森格尔的人跟踪后,阿拉太故意让前去保护的人回来,当着斯仁的面报告说看到斯琴进了一栋民房,背后似乎有人跟踪。斯仁听报后大怒,与其他五人骑马前来暗中观察,果然发现斯琴从孙成家出来后,背后有一辆马车偷偷尾随,斯仁六人分头拦截,正好堵住了这三个绑架斯琴的人。
三个黑衣壮汉认出了斯仁,斯仁也认出了这三人正是森格尔的手下许和、杜伟和巴仁。
许和、杜伟和巴仁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所绑架的姑娘就是斯仁的妹妹,巴仁惊奇地问道:“斯仁大哥,这姑娘是你妹妹?”
斯仁大怒:“狗东西,连我妹妹你也敢绑!”
巴仁战战兢兢地告饶:“我们奉主人之命行事,此事与我们无关呀。”许和、杜伟也求饶道:“是呀,要知道是你妹妹,就算别人用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我们也不敢胡来。”
斯仁平日里就是一个懒得讲理的人,今日满腔怒火,哪有闲心听他们讲理?更况且,他们讲的全是歪理。
斯仁推开斯琴,抓起巴仁连续三拳,将人打昏了过去,死活未知。
打完车夫巴仁,斯仁回过头来又狠狠地打了许和、杜伟几拳,而后用刀夹住许和脖子逼问道:“森格尔在哪里?说,不然杀了你。”
许和平日里就惧怕斯仁,今日更怕了。
许和也知道斯仁说话向来不算数,除了杀人。
今日之事,如有半句假话,自己必死无疑,如是实话实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为了保命,许和只好如实回话:“三天前,主人安排我们三人日夜监视斯琴,如有机会,绑了送去给他。今天斯琴出门后,我们见机会来了,一边跟踪她,一边回去禀告主人,主人令我三人将人送到赛音塔拉旅店上房里去,其他之事我们概不知情。”
森格尔好色成性在草原上是出了名的。此前,斯仁也曾经按照森格尔的要求,绑了两个姑娘送到赛音塔拉旅店上房内供其淫乐,万万没想到的是,森格尔竟然将魔抓伸到自己妹妹身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斯仁今天再才领悟这句话的分量,一时又怒又恨。
许和复求道:“斯仁大哥千万要饶小弟狗命一条。”声音略带哭腔。
斯仁也不回他,手起刀落宰了许和,杜伟见势不妙,正要挣扎,也被斯仁一刀刺进胸膛。斯仁刚要收刀,又看见巴仁躺在地上不动,也不管他是死是活,蹲下去朝脖子上抹了一刀。
“烦请五位兄弟将我妹妹送回去,”斯仁满脸杀气,不顾妹妹的呼唤,收刀,上马,挥鞭,“驾”的一声疾驰而去。
7
俗话说:邪淫是祸不是福,悬崖勒马大丈夫。
可惜,森格尔不是大丈夫。
此时的他,正穿着短裤在赛音塔拉旅馆上房内美滋滋地等待着美女斯琴。
已经深夜了,小美人也该送来了。
咚、咚、咚,传来轻轻的三声敲门声,森格尔大喜,急忙前去开门。
森格尔做梦也想不到,站在眼前的不是美女斯琴,而是手拿短刀,满脸杀气的斯仁。
“斯仁?你怎么在这里?” 森格尔一直对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耿耿于怀,很想找斯仁清算这笔债务。但是这个时候斯仁出现在眼前,肯定不是来给自己还账的,也不可能是来向自己禀告事情的,森格尔虽然脑子迅速运转,思考着斯仁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斯琴就是斯仁的妹妹,他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他那天所见到的“斯琴”其实不是斯琴,而是一个妓女。
斯仁见森格尔仅穿一条短裤,心中的火气更大了,强行撞入房内,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斯仁手中寒光闪闪的短刀告诉森格尔,斯仁要杀人。
森格尔猜测,斯仁因自己不再信任他,故而决意背叛,并图谋不轨意欲弑主,毕竟,这种事在江湖上太常见了,没什么稀奇的。
森格尔也不是软骨头, 他也明白这种情况下软弱和求饶都是无济于事的, 因此,森格尔大声责问斯仁:“你要干什么?”还未等斯仁回答,森格尔迅速抓起桌上的花瓶猛地朝斯仁拿刀的手打去,斯仁未及提防,手中的刀随花瓶一起掉落在地上。
斯仁本想责问森格尔为何要对自己的妹妹下手,未曾想森格尔先动手了,斯仁大怒,认定森格尔做贼心虚,怒吼一声挥拳就打。森格尔见斯仁没了刀,亦胆大了许多,依仗自己一身本领,誓要狠狠教训一下狂傲无忌的斯仁。
二人在狭小的房间里玩命的斗杀起来,屋内的物件被打得稀巴烂。
森格尔虽然颇有武艺,但是多年来酒池肉林的生活早把身子掏空,如今已是御园里的老虎,中看不中用了。
此时的斯仁已经暴怒得像头雄狮,完全没有了理智,心中充满了杀死森格尔的欲望。几个回合下来,森格尔已经气吁踹踹地倒在了床上,斯仁扑上去压在他身上,一味地挥拳猛打。
也不知打了多久,斯仁见森格尔满脸是血,奄奄一息了,再才停下手来骂道:“连我的妹妹你也敢绑,以为你森格尔是草原可汗?就算是可汗,我斯仁也照样灭了你!”
说完这话,斯仁再才解气地站起来,到地上捡起那把短刀,将刀架在森格尔脖子上,喝道:“去死吧!”用力一刺,复上下搅动几下,森格尔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滚了下来。
8
一晚之间连杀四人,斯仁知道自己创下弥天大祸了,森格尔手下的打手会寻找自己复仇,草原部落首领会找自己抵命,就连大金国满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看来只有远走他乡一条路可走了。
可是,出走之前,不杀掉恶女人乌兰其其格,心中如何能平?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去森格尔家宰了此女,然后再痛快地亡命天涯。
乌兰其其格与森格尔虽是夫妻,然森格尔好色成性,常沾花惹草,鲜与乌兰行夫妻之礼。乌兰本来不是什么姽婳贤女,今见丈夫无情,也就索性无义了,私下与打手铁钢勾搭成奸。
这晚森格尔为了玩弄“斯琴”,慌说自己要去一趟满洲里,晚上不能回来,乌兰闻知,亦暗自欢欣,趁机也将下人和其他打手支开,招来铁钢陪自己厮混。
铁钢与女主人一番温存,虽意犹未尽,怎奈惧怕森格尔,担心主人次日一早赶回来撞见了,于是急着穿衣欲走。
乌兰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看着忙乱的情人,讥笑道:“真没出息。”
铁钢回道:“我怕什么,只是忧他提前回来,万一发现什么端倪,张扬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乌兰格格一笑,逗铁钢道:“他撞见了还不好办,只要你有胆量,直接杀了他,夺了他的家产和夫人,岂不刺激?”
铁钢也笑道:“狗屁家产我还看不上呢,我只要夺他夫人就够了。”
乌兰骂道:“你就吹吧,无用的狗。”
铁钢穿好衣服,也懒得跟她调侃,走到床边抱住乌兰的头吻了吻前额,告别道:“宝贝,我走了。”
淫乐人方出淫乐窝,杀人汉即入杀人寨。
斯仁翻墙而入,见森格尔蒙古包里灯还亮着,估摸着乌兰还没睡,为防惊动打手和奴仆,遂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斯仁来到蒙古包外,透过门缝张望,只见乌兰穿着睡衣正在镜前梳理乱发,心想她一定是在等森格尔,于是一手执刀,一手轻敲房门。
乌兰只道铁钢又返回来了, 一边前来开门,一边骂道:“胆小鬼回来干什么,就不怕他撞着你?”刚一开门,斯仁就挤了进来,一手掐住乌兰脖子。
乌兰吓得魂飞魄散,本欲大叫,怎奈脖子被掐叫不出声来。
即便能叫出声音来也没有用,因为打手和仆人都被乌兰其其格自己支开了,现在的家里只有斯仁和乌兰两个人。
斯仁恶狠狠骂道:“骚货,也敢骂我?今日宰了你,看你还弄舌不。”斯仁一用力,只闻乌兰的脖子发出磁磁的声音,不消片刻,可怜一个彪悍女人,方才还在浪浪风流,转瞬间却香消玉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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