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李清安都未敢停留,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背着慧融大师前去少林,寒风萧瑟,此刻明月高照,四周寂静无声,有的只有李清安拍打马儿的声响,马儿的奔跑声,还有李清安急切的催促声。路上慧融大师却自己苏醒了过来,靠在李清安后背上,虚弱的咳嗽两声问道:“阿弥陀佛,这是在哪里?”
李清安一听是慧融大师声音,喜出望外,回头道:“这是少林附近的官道,次日清晨我们便能赶到少林了!大师撑住。”
慧融大师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临死前不愿多造冤孽,李檀越,你还是快些走吧,我死了你便不用去少林了。”
李清安凝视着慧融大师抽搐的脸,轻轻叹道:“多谢大师你的好意,只是我李清安什么都学的会,就是学不会见死不救。”
慧融大师道:“可是我已离死不远,迟早都是一死——”
李清安打断道:“你现在却还没有死,不是么?”
慧融大师继续说道:“可是我死了,你一个人去少林便危险了。”
李清安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慧融大师道:“少林近几年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我寻你去少林便是想让你随我调查此事的。可现在我一死,你去少林便危险了。”
李清安道:“那我更要去了,我们这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去少林么?”
慧融道:“但现在,现在你已不必再去了。”
李清安却道:“现在我更要去不可了。”
慧融大师不解道:“为什么?”
李清安道:“因为在少林寺中,或许有救你的解药。”说到这,拍打胯下马儿越发用力,马儿又狂奔起来。慧融大师又径自晕了过去。
次日清晨,李清安二人已到了天山,天山高耸入云,地势险峻,一条长长的石梯直入云霄通向那山顶少林寺,李清安背着慧融大师下了马,展开双腿,使出轻功就朝着石梯顶上狂冲,山峦下有个小小庙宇,几个灰袍僧人瞧见李清安背上背着的是个和尚,立刻迎出来,一人道:“檀越从哪里来,背上背着的莫不是——”话还未说完,李清安一跃而出,一掠三丈从灰袍僧人头顶飞过。这几个灰袍僧人都觉此人轻功了得,待到小小庙宇中的灰袍僧众全都走出时,李清安已绝尘而去。即使如此,李清安还是奔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能看到少林寺恢弘的大殿。
自菩提东渡中士,二十八传至神僧迦叶,少林已有近八千多名子弟,少林代出人才,久已为一方宗主。李清安已站在寺院门口,香火缭绕的大殿里,木鼓声声,佛号悠扬,闭目合十的僧人们一本正经地在诵念着普度众生的经文。操场上,数以千计的当代“少林俗家弟子“喊声阵阵。大殿内端坐的金身大佛不知已屹立在此多久,与红尘滚滚中在这天山山巅俯瞰众人百态。李清安也无暇仔细观望少林寺,背着慧融大师便要进入殿中,操练的少林弟子们一看李清安背上背的是一名和尚,都自觉让出一条路,李清安边跑边喊道:“慧融大师负伤,在下专程护送回来疗伤,还请少林方丈大师赐见!”
站在殿门内穿着与慧融大师相差不大的僧人瞧见了李清安,连忙跑去接下慧融大师,忙问道:“多谢檀越,老僧慧缘,檀越还快请随我来。”说着便带着李清安朝正殿偏房走去,少林众人也随二人前去偏房。等二人到了偏房将慧融大师安顿下来,慧缘道:“还不快去请方丈!你们的师叔这是中毒了。快去请方丈!”众人听闻忙跑去后殿去寻方丈。过不了一时,就见两位与慧融大师年纪相仿,衣服相似的老僧从后殿急匆匆的奔来。还未和李清安打过招呼,便急匆匆的进入偏房中。
李清安负手站在屋檐下,遥望着大殿的恢弘的屋脊,遥望着殿内金身加持的大佛,遥望着宁静而空旷的天空,他的心稍稍悬了一些,他的人却实在疲惫。偏房内只进去了方丈与另一位老僧,慧缘与慧空站在门外为首的慧缘大师说道:“师兄承蒙檀越护送至少林门下,老僧在此先谢过檀越,还请问檀越尊姓大名。”
李清安轻声说道:“在下李清安。”
四师兄慧缘大师惊讶道:“你便是李清安么?”
李清安也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随即慧缘大师身后的慧空大师失声道:“慧融师兄本是去寻你,为何却变成如今这样,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李清安还是轻声道:“江南二怪之一,五毒箫。”
六师弟慧空大师大声道:“李清安呐,李清安,你不该来这的!”
李清安听的疑惑,问道:“我为何不该来这?”
六师弟慧空眼神忽而狠厉道:“若是有人伤了我三师兄,他还应不应该来这?”
李清安道:“哦?莫非大师你认为慧融大师是伤在我手上么?”
六师弟慧空缓缓绕着李清安踱步,上下打量着李清安,说道:“不错,我听闻李清安的刀很快,所以你能伤我三师兄也是有可能的!何况主持也要寻你!所以你必是有问题的!”
李清安心想这少林主持为何要寻自己,李清安忽又想起慧融大师在马上与自己所说那番话,“若是没了我,那么你去少林便危险了。”心中不自觉提防起来,困意也一扫而空。说道:“不错,我的刀很快,但若是我伤了他,为何还要护送他回少林?”
六师弟慧空道:“这才是你李清安聪明过人之处。”
李清安道:“哦?”
六师弟慧空道:“无论是谁伤了少林护法,只怕此后都要永无宁日,李檀越也是聪明人,也知这道理,所以你伤人是真,护送是假!”
四师兄慧缘这时却插口训斥道:“慧空!不可口出妄语,李檀越来我少林,来即是客,怎能出言不逊,虚实还未分出,不可妄下定论。”
慧空也不反驳,谦逊的点了点头道:“四师兄说的对……”
李清安忽而大笑,说道:“哈哈哈哈不错,你说的不假,只是阁下却忘了一件事。”
六师弟慧空道:“什么事?”
李清安道:“慧融大师此刻还没死,他自己总该知道自己是被谁而伤,眼下和尚你说这话不是太早了些?”
慧空却叹息一声道:“我若是猜的不错,慧融师兄还能说话的机会只怕不多了……”
见偏房内一人走出,那人便是与慧融大师同门师兄弟,五师弟慧善,厉声道:“慧融师兄若非伤在你手下,又是伤在谁手下?!”不知何时已走到李清安身边,脸上阴沉,面上带霜。
李清安道:“大师难道看不出他是中了什么毒么?”
慧善大师还未说话,身后又是一人从偏房中走出,众僧人忙喊道:“方丈!”只见此人虽面容枯黄,身形瘦弱干瘪,一双眼睛却很是凌厉,白长须在胸前漂浮,当真是绝代之高人,深山之隐士。只见他目光一扫而过,忽又盯着李清安道:“三师弟中的,是二怪之一五毒箫的五毒,此物似油又似水,毒发者无不内脏被侵蚀化作一滩血水,往往死者都须承受莫大的痛苦,所以死的样貌都不会好看的。”
李清安笑道:“方丈果然高明。”
方丈慧心却道:“只是我虽知中的是五毒箫的五毒,却不知下毒的人是谁?”
六师弟慧空也接道:“方丈说的对,毒是死的,下毒的人却是活的。”
方丈慧心道:“五毒箫近年来销声匿迹多年,与我少林寺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何要对慧融痛下杀手!”
李清安叹了口气,低下了头,自责说道:“只因为,他要毒的人,却是我。”
六师弟慧空听闻,说道:“那这说的却更不对了,他要毒的人是你,为何慧融大师却死了?”
李清安心中自责,他不愿提起这件事,因为若不是他躲避了这一针,那么他身后慧融大师也不会落得如此了。说道:“只因为五毒箫的银针朝我飞来,可我却闪开了——”说到这,已不愿再说下去。
六师弟慧空还是咄咄逼人道:“你认为这些少林护法,我的这些师兄弟,在场的所有少林僧人,会信你么?”
李清安道:“你们虽不信,但却还有一人会相信的。”
六师弟慧空道:“是谁?”
李清安缓缓道:“慧融大师,等他醒了,你们便知了。”
可他说完这话,在场众人都不说话,方丈的脸更沉,心更冷,头低的更低了……,盯着李清安说道:“慧融——只怕是永远都不会再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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