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 原来如此

    **一切，恍如噩梦一场。

    君青蓝曾笃定，类似的天花病毒并不会在北夏人中爆发。她对定国公的怀疑，大多也是基于这样的事实，但如今……

    姜盈身上忽然出现了与类天花毒相似的症状，这如何能叫她释怀？

    毒药暂时无解，痛苦却是真实的。一路行来，君青蓝早对这个单纯活泼的高门贵女真心的喜欢。瞧见她陡然成了这个样子，只觉心都痛了。

    “去了没有？刘伯什么时候到？！”

    侍女们早被眼前一切吓的缩成了一团，围着二人站了一圈，却各个六神无主，完全不知该做些什么。直到听见君青蓝问话，才讷讷应声道，早就去请了。

    君青蓝从未亲眼瞧见过毒发的瞬间，却从不敢小瞧了这厉害麻烦的毒。她不能将宝都压在刘步仁身上，在他没有赶到之前，得想法子自救！

    她点手唤了个侍女过来，同她一道把姜盈抬到了床榻上。姜盈一身衣裳已经湿透，再这么穿着捂着，只能加重病情。

    “快去，打盆水来，要热一些，再去将小姐的替换衣衫拿过来。”

    君青蓝吩咐了半晌，侍女们却仍旧站在一处面面相觑无人动弹。

    君青蓝挑眉：“怎么？”

    “大人……。”细弱蚊蝇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八小姐是不是也……染了天花？听说，听说这病传染的极快。”

    “而且一旦染上了就的死。”

    “现在不是该将她搬去西院么？毕竟我们这里这么多人。”

    “就是，就是。”

    君青蓝狠狠皱了眉，清眸中渐渐生出暗沉如火的愤怒，却并未立刻发作。只缓缓起了身，拿比星辰还耀眼的眼眸将屋中侍女一一打量。

    君青蓝一路行来，数度在生死中辗转，周身气度早不似当初般平和温顺，隐隐带了几分冷厉的杀气。被她那么细细打量，这些养在深宫中的侍女们，立刻就生出了周身冷意。

    议论声立刻就止住了。

    “八小姐与你们在一处日久，同吃同住。莫说她如今症状未明，即便真的染了天花，你们以为自己又有哪个能逃得过？”

    君青蓝的话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

    “救人便是自救。若你们这会子只顾自保而不愿施以援手，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君青蓝挑眉：“既然你们说染了病就得死，那么我索性让你们都痛快一些，现在直接死了吧！”

    女子口中的死字说的轻轻巧巧，似并无半分力道，却叫人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任谁也不敢怀疑她话中真假。

    “唐影。”君青蓝淡淡说道：“看着这些侍女，但凡有一个不听话的，直接杀了！”

    君青蓝话音才落，便见一条黑影如风，自横梁上飘落。雪亮的剑光在屋中打出到惊雷电闪，侍女们惊得尖叫。唐影将软剑一横，挽了个剑花，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却见到姜盈屋中置于桌案上的蜡烛被拦腰斩断了，咣一声跌在了地面上。

    侍女们陡然闭口，只觉脖颈都是冷的。深宫中打滚的，哪个不是人精？眼前一切早叫她们瞧明白了，这两人，是她们惹不起的。

    “既然都想清楚了，就赶紧干活去吧。再匀出一个人去，请定国公和姜小爷也尽快过来一趟。”

    侍女们立刻行动，打水的，拧帕子的，找衣服的，忙碌而有序。

    君青蓝冷眼瞧着，将目光缓缓从唐影身上擦过，不由略勾了唇角。她就知道唐影不会离她身边太久，所以，方才姜盈的作为他尽数收了眼底。

    这会子叫他帮助姜盈，他二话不说就出现了。李从尧的眼光真是不错，这些暗卫的心比京城里那些所谓权贵，不知要高贵漂亮了多少！

    君青蓝从侍女手中接过帕子，仔细擦拭了姜盈的手脸和后背。才片刻的功夫，姜盈整个身躯都烧的如同一只通红的虾子。

    正在此刻，有侍女来报，说是刘步仁到了。君青蓝吩咐侍女带着刘步仁在外间等候，待传唤再进来。

    君青蓝仔仔细细给姜盈重新换了衣衫。想了想，大多发了高热的病人都会畏寒，便拿了床夹纱被给她盖严实了，这才吩咐人请刘步仁进来。

    “丫头。”刘步仁满面郑重：“听说，东院也出现天花了么？”

    君青蓝缓缓摇头：“尚不能确定，还得仰仗刘伯。”

    刘步仁也不答话，近前来仔细端详了片刻，便将手指搭上了姜盈的脉搏。

    又翻开她眼皮子瞧了瞧，却渐渐颦了眉头。

    君青蓝瞧的心中咯噔了一声：“莫非……。”

    “你们小姐在发病前都用了什么？尤其是特殊的吃食，一定要注意。”刘步仁并未答言，反倒瞧向侍女们问道。

    侍女们互相瞧了许久，才推了个年龄瞧上去最大的出来回话。

    “姜家小姐的吃食与往日并没有什么分别，早上用了碗碧梗粥，吃了几个奶油松香团子。午膳用的是普通的米饭，吃了三五颗白灼青菜，就着干煸牛肉吃了大半碗，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君青蓝默默听着，不由在心中替姜盈叹息。她一门心思偷偷溜出了京城，出门的时候除了肉包并不曾带着任何的下人。定国公身边又都是男子，以致姜盈手下连个可用的丫鬟都没有。

    这些个侍女也无非就是在按例完成自己的工作，并没有一个人对她真心相待。

    姜盈的吃食听上去似乎好听的很，却实在挑食挑的过分了些。菜只吃了几颗，却将肉给吃了大半碗。这若是贴心的丫鬟，哪里会不拦着？长此以往，怕是对健康有损。

    “刘伯。”君青蓝示意那侍女退下，瞧向刘步仁说道：“要说特殊的吃食今日的真有。因天气燥热，八小姐吩咐厨房做了些冰碗，我与她均用了些。不知这个……。”

    “去将八小姐今日所用的吃食都拿些过来我瞧瞧。”

    这么一说，侍女就有些为难了：“早日和中午剩下的饭菜，我们都在小厨房里分吃完了，并不曾剩下。”

    “冰碗不还放在那里么？”君青蓝皱了眉。

    果真是不贴心的。在北夏的大户人家，哪个不知道每日吃食都要多多少少留样出来，为的就是怕万一哪一口吃的不对，拿给郎中以后好对症下药。

    也怪不得这些侍女，本就不是姜盈用惯了的，又不是同一个国家，能这样对她已经不错了。

    刘步仁也叹了口气：“去将冰碗拿来我瞧瞧。”

    答应的仍是那年长侍女，这次的动作倒是快的很，立刻就去桌上把将姜盈和君青蓝的冰碗都拿了来。

    “八小姐的冰碗已经吃净了，君大人的还剩了许多。”

    刘步仁端起两个冰碗都仔细瞧了瞧，闻了闻。最终拿着姜盈的冰碗，沉默不语。

    君青蓝瞧的心中咯噔一声：“莫非这冰碗有问题？方才，我与她同用了些。”

    刘步仁朝她摆摆手，侧目瞧向那年长侍女：“你可知这冰碗里都加了些什么？”

    “听八小姐提起过，说就是碎冰，蜜糖，山里红浓汁和一些个果子。并没有添加任何不妥之物。”

    刘步仁拿了银针出来，小心翼翼将覆盖在碎冰屑上的果子一点点拨开分辨。水果蜜饯虽然都切碎了，但观其色泽，闻其气味非常容易辨别。

    最终，他停在了一团黄白色极小的颗粒粉末处皱了眉：“这又是什么？”

    “这个……。”

    侍女瞧了瞧说道：“这个是磨碎了的芝麻和花生。厨师说加些这个，会吃起来更香甜。”

    刘步仁没有言语，拿了小勺舀起一点芝麻花生碎，仔细观瞧。

    “莫非这里面有毒？”君青蓝颦着眉，眼底微冷：“但是，不应该呢。”

    姜盈那一碗，她自己早就吃完了。刘步仁仔细观察的是她那一碗。若说冰碗中真的有毒，又怎么可能只姜盈一人毒发？

    “这两份冰碗的用料可是一模一样？”

    侍女用力点头：“是的。”

    “你们怎么能给八妹妹吃带花生的东西？”

    外屋脚步声响，男子晴朗焦急的声音破空传了来，震耳欲聋。

    下一刻便瞧见姜羽凡飞一般冲了进来：“我八妹妹怎么样了。”

    “拦住！”

    君青蓝话音才落，便瞧见唐影将双臂一展，稳稳拦住了姜羽凡的去路。

    “干什么？”姜羽凡怒目圆睁：“滚开！”

    “姜小爷稍安勿躁。”君青蓝缓缓说道：“八小姐到底是个女子，年岁也渐渐大了。你虽为兄长到底也是男子，总该避忌着些。”

    姜羽凡眨眨眼，便听到她继续说道：“再者刘伯正在此探诊，你不问缘由横冲了来，万一冲撞了，延误了病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羽凡这才叹了口气，重重跺了跺脚：“小八她要不要紧？”

    “我且问你。”君青蓝眸色闪烁：“你方才怒气冲冲质问，是谁给八小姐服用了花生，是什么道理？”

    “我八妹妹自小有个毛病，吃不得花生。但凡她吃了花生便会浑身高热，呼吸短促，几乎致命。所以，在我们府里，花生是绝对被禁止的吃食。小八她自己也知道，从来不碰那些。”

    君青蓝听得奇怪，天下居然还有如此怪病？

    那一头，刘步仁却忽然重重点了点头，捻须而笑：“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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