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雪上加霜

    君青蓝回首叹息：“姜小爷，你是上天专门派来考验我的么？”

    “……恩？”姜羽凡愕然，才踏出门框半只脚，便这样悬在了半空里：“这话什么意思？”

    “你每次出现，总能带来不好的消息。莫非你自己没有发觉？”

    姜羽凡眨眨眼，良久方才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但是……。”

    直觉中，姜羽凡觉得君青蓝这话说听着哪哪都不对，偏偏无法反驳。

    “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姜羽凡用力挥挥手，驱散笼罩在头顶的愁云：“赶紧关上门进来，我真有要紧事同你说。这话万万不能让旁人听到了。”

    姜羽凡素来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此刻却收起了眼中的嬉笑，连呼吸都是急促的。这个样子瞧的君青蓝心里咯噔了一声。能让姜羽凡这般郑重，必然是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关门。”君青蓝跨过门槛，回身瞧见容喜唐影亦步亦趋跟着，便狠狠颦了眉：“你们两个还跟着我做什么？尽快赶去昭阳王府吧，务必要保护王爷的安全。”

    “奴才先回去收拾些东西就尽快赶过去，至于唐影。”容喜叹了口气：“王爷吩咐过，要他跟在君大人身边。”

    君青蓝皱眉：“我这里多的是人，怕什么？王爷身边才需要人伺候！”

    “伺候王爷有奴才一个就够了。”容喜颔首说道：“至于身家安全，王爷说他自己操心比任何人都有用。所以，暗卫均不得远离君大人。”

    君青蓝浅浅抿了唇，内心如江河澎湃。李从尧的功夫深不可测，天下间的确没有多少人能够伤了他。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也不知暗中潜藏了多少敌人，他却执意将所有暗卫留在自己身边，用意为何，不需要多说。

    在李从尧心中，俨然已将君青蓝的安危看的比他自己重要的多。

    “咱们快些走吧。”姜羽凡早等的不耐烦：“冰窖出大事了，连我爹都束手无策。”

    “冰窖？！”

    这两个字听得君青蓝如五雷轰顶。

    南疆的三奇案，玉瑾和如霜的失踪，萧沛的死亡目前均无迹可寻。好在，她早就吩咐保存了萧沛的尸体，只要仔细查探，真相总能一步步明朗起来。关于传说中的疫病，也能从萧沛身上直接下手。

    若是萧沛的尸首再出了什么差错，就完全没有指望了。

    “出了什么事？”君青蓝能听出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微的颤抖。

    “你方才让我去冰窖查看，我一到了那里便发现冰窖门口竟空无一人，根本无人值守。我立刻去寻了护卫统领才知道，从昨夜开始，所有的护卫都突发了疾病，以致，再找不出人来看守冰窖。”

    疾病？

    君青蓝深深吸口气：“什么症状？”

    “发热无力，上吐下泻，头脑眩晕，严重的已然昏厥。”

    君青蓝半垂了眼眸，果然如此！护卫的病症与传说中朝臣的病症一般无二，但是……朝臣染病，尚能解释为那日饮宴出了问题。冰窖外值守的护卫却都是在萧沛尸体移入之后方才进入，没有一人出现在那日饮宴之上，这便与昭阳王扯不上半点关系了。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萧沛？”姜羽凡小心翼翼说道。

    君青蓝猛然抬头，瞧向姜羽凡：“你说什么？”

    “我……。”姜羽凡吞了吞口水，讷讷说道：“那些人并未接触过萧沛却也染病，所以我想着……。”

    “走，咱们瞧瞧萧沛去。”

    君青蓝不再说话，骤然加快脚步。姜羽凡微微一愣，眼底便生出几分狂喜出来。

    “君青蓝，这案子是不是被我破了？我是不是也很有用？”

    君青蓝哪里顾上同他搭话，早小跑着奔向了冰窖。

    南疆天气炎热，并不似北夏拥有寒冷漫长的冬季，大多富户皆能在冬日凿冰存在冰窖中供夏日取用。南疆的冰需要经过特殊的手段制造出来再贮存。故而，冰对于南疆来说是万金难求的稀罕物。整个王庭中只有南疆王宫和行宫中才存有冰块。

    为了保证冰块能被长久贮存，冰窖建在行宫最里侧的背阴处。那里，阳光终年无法穿透，久而久之，地面上均已生出厚重的苔藓。众人才走至冰窖附近，莫名就生出周身的冷意，这个感觉并不让人愉悦。

    “冰窖的钥匙在谁手中？”

    “我拿着呢。”姜羽凡扬了扬手：“南疆所有值守都病倒了，他们统领便将钥匙交给了我。等到新的护卫到了，再转交给他们。”

    君青蓝点点头：“开门吧。”

    冰窖内外俨然两方不同天地。君青蓝紧了紧衣裳，一步步踏入其中。萧沛的棺木放在冰窖最里面，昭阳王府也算是出手阔绰，成殓他时用的是上好的黄花梨。

    棺材没有钉死，盖子竖在地面上。君青蓝上前瞧了只一眼，便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姜羽凡也立刻凑近了来：“这怎么……。”

    姜羽凡瞪大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萧沛的尸体不见了。”

    女子声音清冷而淡然，一字一句缓缓说着，不见半分波澜。

    “萧沛的尸体不见了！”姜羽凡可不似君青蓝，盯着空空如也的棺木，险些跳起来：“他不见了！不见了！”

    “我听到了，你不用这么大声。”君青蓝缓缓瞧他一眼。

    “他不见了啊！”姜羽凡不明白，萧沛的尸身在棺木中不翼而飞，这人怎么还能这般平静？

    “人口失踪，无论是死是活，这些日子在你我身边发生的还少么？”

    说这话时，君青蓝颇觉无奈。先是玉瑾公主，接下来是如霜，现在是萧沛。南疆这些个人便仿若中了魔咒，一个个莫名其妙的失了踪，不曾留下丁点痕迹。

    若是从前，君青蓝大约还能觉得震惊彷徨。但如今，她已经淡然了。所有奇怪的事情看的多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

    “我看这所谓的天神也只有这么点子手段，除了失踪也再玩不出什么旁的把戏出来。”君青蓝瞧着姜羽凡：“若是哪一天有人跟我说，连你也失踪了，我都不会吃惊。”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失踪。”

    姜羽凡瞧着君青蓝，只觉满腹愁绪：“如今连萧沛都不见了，这案子可要怎么查？对了！”

    他眼睛猛然一亮：“我听你方才说玉瑾公主已经找到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三件案子的关键便是玉瑾公主，能找到她总算有些收获。”

    “玉瑾么……。”君青蓝声音一顿，清眸遥望着空中毫无实际的一点，渐渐变作了虚无：“根本就没有找到。”

    “你说……什么？”

    姜羽凡脑子里嗡嗡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唯有根本没找到五个字，周而复始盘旋不去。

    “找到国公爷再说吧。至于萧沛的事情……。”君青蓝微颦了眉头：“封锁消息，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尽管君青蓝言语中云淡风轻，但脚下步伐却异常沉重。玉瑾公主便似灾难开始的信号，自打她失踪以后灾难接踵而来。这让她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重视承天宗。

    外界传说承天宗只是来自乡野间一个普通的修行门派么？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麒麟神庙戒备森严，浊世独立。承天宗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玉瑾公主带走，这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事情。他们的势力怕是早就渗透了南疆的朝堂。

    如今，国师禁锢宫中，李从尧和昭阳王府自身难保，这怕都是承天宗预料之中的事情。她的对手无比强大，比以往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难缠。

    君青蓝第一次在心底里生出了无力感。但……就此认输么？

    当然不能！

    她暗暗捏紧了拳头，任何人的生命都应该被尊重！如今已经出现了人命，她又岂能让那些贼子逍遥法外？更何况李从尧……

    他以自身性命为她争取时间，她又怎么能够让他失望？

    “姜小爷，你去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汇报给定国公。我稍后就到。”

    “你要去哪？”姜羽凡眨眨眼：“我和你一起。”

    “我去瞧瞧南疆那些患病的护卫。无论如何，不能让疾病进一步蔓延，只要找出了治病的对策，至少可以掐断承天宗一个筹码。”

    时疫么？

    君青蓝摇摇头。若真是时疫，来的可也太巧了些。若说承天宗有本事将人心利用到极致，致使什么人帮忙藏匿了公主和如霜。那么，他们也根本不可能降下时疫这般致命的疾病。

    她始终牢记君老爹的一句话，所谓天灾大多都是人祸，只要够细心，一切皆有痕迹可寻。

    因为流言的关系，更为了避嫌，南疆这些护卫与北夏众人的居所离的很远，各自盘踞了行宫的东西两侧。中间以一条廊桥相连，却也分隔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方天地。

    南疆好战，往日即便是在白日里，练兵的声音也从不曾停止过，今日却静悄悄的。除了藏在树叶中有气无力的鸣蝉，再无半点声息。

    君青蓝摒退了所有人，自己踏过了廊桥。又分花拂柳，穿过了数重院落，这才到了护卫们休息的卧房。

    空气里荡着浓重的艾草味道，将手脚头脸皆包的严严实实的郎中正靠在廊柱上打盹。

    君青蓝没有惊动他们，自己摸进了屋中。但见卧房里门窗紧闭，四面不透风，浓重的药味和霉湿味迎面扑了过来。

    君青蓝狠狠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忽然，有细弱如丝一道声线毫无征兆响起，稳稳送入她的耳中。

    “站住，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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