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东海鳄神闹青州

    煞摩柯听罢，已是大喜过望，急道：“师妹倾心助我，大事焉有不成的？只是不知师妹何时去劝他们归服秦王呢？”女子眉心微挑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去！”煞摩柯喜道：“也好！师妹等我催促大船掉头，我们再赶往罗刹岛！”说罢，正要扭身走，却被女子叫住，道：“师兄，这样却不成，你重兵压境，以他们个个自负骄纵的性情，只能适得其反，只有你与我二人一起，前去分别拜访，劝说才行！”煞摩柯连连道：“为兄我考虑不周，还是师妹说得对！那就依了你！我们二人这就驾一叶扁舟，前去拜访吧！”女子一抖红衣，站起身娇颜如花般笑道：“虽是如此，妹妹我赤足却走不得路，还需师兄背我上船才行！”煞摩柯一心想收服四岛，达成所愿，因此毫不多想，爽快答应，来到女子身边，马步蹲身，只等女子上来。

    女子红衣婆娑，已经纵身伏在他的背上，附耳轻声道：“师兄，我们走吧！”煞摩柯答应一声，双手后背，将她揽住，正欲往外走，突觉背上几处穴道一阵酸麻，他双眼发昏，一头栽倒在地上。

    不知多久，煞摩柯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一个尖利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话，他勉强睁眼，却见自己正躺在船头湿漉漉的甲板上，四肢皆被牢牢绑住，在自己不远，旋地陀正指挥着俩个手下搬来两个练功用的石锁，放到煞摩柯身旁，把石锁拴在煞摩柯的双脚上。

    煞摩柯此时才想起自己被迷住的过程，挣扎着怒道：“旋地陀！你与曼珠沙巫为何要设计害我？你们谋害自己的长官，难道你们都不要命了吗？”旋地陀一边指挥那两个人把石锁给煞摩柯绑紧，一边冲着煞摩柯尖声一笑道：“煞摩柯大人，我们哪里是谋害你呀！你被罗刹岛阎罗祖师所伤，已经死掉了！我们不过是在给你海葬罢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走后，我一定上报秦王，给你加官晋爵，追封于你，另外，过不多久我就会亲帅大军剿灭四大邪岛为你报仇！你就方心去吧！咯咯”说着，两名侍卫不由分说托着煞摩柯就往船舷边上走。

    煞摩柯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责骂旋地陀，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旋地陀担心煞摩柯的叫声惊动支持他的手下，有诸多不便，干脆扯下自己手臂上的绷带，蹦过去紧紧塞入煞摩柯的嘴里，然后自己也帮着拖动一对儿石锁，不久便已经到了甲板边上，旋地陀指挥两个侍卫抬起煞摩柯就要往大海里扔，突然凌空风声

    “嗖嗖”，无数羽箭如蝗，纷纷射来，其中一支箭贴着旋地陀的鼻尖射过，吓得他一声叫，就地扑倒，随即又有箭羽拖曳的暗线从头顶上飞过，旋地陀吓得不敢抬头，他见那两个侍卫也吓得趴在甲板上，而煞摩柯还身体悬空挂在船头的护栏上来回晃动，气得他抱着头大骂，催促两个侍卫赶紧把那一对儿石锁也丢出去，两个侍卫没有办法，只得起身去推那石锁，石锁被两人也推下大海，煞摩柯随着也

    “扑通”一声坠落海里，急急沉下。那两个侍卫因起身露出了身形，不等他们趴下，身上已经被射中数箭，二人惨叫一声纷纷倒在甲板上。

    旋地陀这才放心，就地滚出数丈，来到仓角，探头四望，只见大船两边已经遭两条大船夹持住，那两边的大船上各站立无数头戴栗子帽身穿铁甲的官兵正手持弓箭奋力向他们射来。

    旋地陀见是官兵，以为是误会，急忙扯着嗓子尖利叫道：“你们是哪里的兵士，竟敢拦阻乱射御龙卫的大船？还不快快停手！让你们头领来见我！”他一语未了，同时有许多箭羽集中向他射来，吓得旋地陀急忙又扑倒身子在甲板上翻滚，一边滚动，一边气急败坏的怒吼，只要对方头领出来。

    任凭武功多高，在乱箭之下，也是毫无用武之地，他正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一边满地滚爬着躲避。

    却听见对面船上有人笑道：“旋地陀，你叫贫道不知有何事啊？呵呵”旋地陀躲避着箭羽，偷眼扫去，只见对面大船上出现一个白发红袍，手持拂尘的老道士，正瞅着自己讪笑。

    旋地陀一见是他，心中顿时明白，仍大声叫道：“喂！张真人！是你吗？我正是秦王手下御龙卫金卫旋地陀，我们都是辅佐朝廷的人！这纯粹是误会，你赶紧让你的手下停住射箭！我有话与你说！”张真人一抖紫金盘龙拂尘，口中念了一句：“无量天尊！”才道：“旋地陀，你们御龙卫明里暗里什么时候为朝廷做过事？哼！你们不过是一帮子助纣为虐的帮凶罢了！你们协助贼人图谋不轨，今日遭此一难，也是必然！贫道等待此时，已经多年了！你们先走一步，过不了几日，你们的主子就会去到阴曹地府里与你们相会了！呵呵”说罢，不等旋地陀搭言，那箭羽又是铺天盖地射将来，旋地陀多无可躲，无奈之下只得连窜带滚直奔船尾，来到船尾只见众御龙卫都拥挤在那里，正被元兵作为活靶子一通密集乱射，御龙卫虽然个个武功不凡，到了此时，被逼在狭小的地方，也难以施展，一个个被乱箭射中，惨叫呼号着倒地。

    旋地陀身材矮小钻入众人之中，被一层层肉墙挡住，总算没有中箭，好不容易在人群死尸中钻到大船最尾处，拉住一条缆绳，翻身跳下。

    煞摩柯身体入水，被两个石锁直直坠入海底去。他无论如何挣扎，也终挣不脱那缆绳的捆绑，他眼见着自己在极速下沉，料定此次必是一死难逃。

    正在煞摩柯在水中挣扎之际，突得水影晃动，从头顶坠下两个人来。他们来到煞摩柯身边，挥动手中单刀，将煞摩柯脚上系着石锁的缆绳割断，然后一边一个架起煞摩柯直往上方游去，还没到水面上，煞摩柯已经呛水昏死了过去。

    时间过去了许久，煞摩柯在一通狂咳和呕吐过后，才醒转来，只是浑身被绑，依然动弹不得，只能附在冰凉的甲板上若老牛般大口喘息着。

    随着眼前大红色衣角闪亮，一个苍老的声音朗朗笑道：“煞摩柯大人没想我们在老泥鳅的天波水苑一别经年，今日竟然在此相逢了！只是……堂堂威震武林的御龙卫金卫之首，竟然落得今日下场，真是令人可叹！”煞摩柯睁开被呛得满是泪水的双眼，朦胧间，只见一个白须老者正手持一根紫金盘龙拂尘，仙衣临风，立在不远处，面含浅笑，瞅着自己。

    煞摩柯才知道自己是被全真教救到了船上。经张真人提醒，他也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为了宝莲御令，曾经在翻江泥龙骆兴波的天波水苑打伤全真教弟子又震飞了张真人的往事，双方也算结下梁子，今日陷于他手，实在祸福难知，只得喘息着道：“原来是全真教张真人，我煞摩柯昔日为了公事曾经与贵派冲突，伤过你和你门下的弟子，今日既然被你们拿住，我无活可说，任凭发落就是！”听罢，张真人一阵大笑，摆手让众人为煞摩柯解除绳索，然后自己亲自到他身边，将煞摩柯搀扶起，笑道：“金卫大人，你多虑了！假若贫道有心报昔日之仇，又何必派人把你从水下救上来呢？”说到此，又上下打量煞摩柯道：“贫道只是不知，以金卫大人的手段，何至于会被自己的手下绑缚，沉入大海的呢？”煞摩柯犹豫片刻，才叹口气道：“煞摩柯遭手下人暗算，实在惭愧至极，其中之事恕在下不愿再提及，望真人见谅！既然真人不计前嫌，有心救我，煞摩柯自感激不尽，愿讨真人一叶小舟就此告退，今日之恩，待它日再报！”张真人又是一笑，拉着煞摩柯道：“金卫大人莫急，全真教与你虽然有过冲突，却是不打不相识，贫道对你可是钦佩得很呢！既然今日相见，岂能匆匆而别呢？贫道理当为金卫大人设酒压惊，以尽地主之谊！”张真人随即吩咐就在大船船头，摆下宴席，煞摩柯虽然心事重重，急于离开，到了此时，却也推辞不得，只好先行谢过，静观其变。

    张真人让煞摩柯到仓中，脱去湿漉漉的衣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等他出仓来到船头，酒宴已经摆好。

    张真人在众弟子簇拥之下，与煞摩柯客气一番，才双双就坐。几杯酒下肚，张真人抚着被海风吹动的雪白长髯，不自主地开始指点江山，高谈阔论起来。

    煞摩柯坐在席间，却少有话说，只是端着酒杯，偶尔附和两声，双眉紧锁，满腹心事。

    张真人畅聊许久，转而道：“金卫大人，听闻你是当年被太平王燕铁木儿灭门的知枢密院事脱脱木尔大人之子，不知可是真的？”煞摩柯点点头，权作回答。

    张真人又道：“贫道还曾听说大人为了报仇，才投奔秦王伯颜手下，乃是秦王诛杀燕铁木儿满门最得力的助手！此事料应不虚吧？”煞摩柯仍然只是点点头。

    张真人接着说道：“大人如此血海大仇得报，贫道也是快意得很！而那太平王燕铁木儿世受皇恩，官至极品，却因功自持，不思报效朝廷，却独揽大权，张扬跋扈，擅杀大臣，目无尊上，早有不臣之心，只是后来早死，奸计未成，可恨那燕铁木儿之子唐其势自不量力竟然串通已经身为皇后的妹妹率兵反叛，最后落得一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下场！虽是可叹，却不可惜！如此权臣，放眼历朝历代哪里有一个是好结果的？”说到此，张真人稍作犹豫，瞅着煞摩柯，只见他仍然低头皱眉，面色暗沉的样子，突然张真人挺身而起，右手猛击在木桌上，只听得

    “嘭！”的一声，木桌上的碗碟都震得跳动起来，菜水飞溅。煞摩柯有些吃惊，抬头瞅着张真人，而张真人立在桌前，抓起拂尘，指向青天，愤然道：“当今皇上，虽然年轻，却才智过人，宽仁爱士，乃千古难遇之明君！而当下，却又有个别臣子对于当今圣上的圣宠眷顾，却不思报效，恃宠而骄，把持朝政，勾结党羽，篡夺兵权，私养死士，处处与朝廷为敌，此等佞臣早晚也必落得与燕铁木儿一样的下场！到那时，那些投身在他手下的那些人，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呢！必然都难免身首异处，还落得一个不忠不孝的千古骂名！只是在那些人中，也不免会有真英雄真豪杰被裹夹其中，他们因一时不明，错投了人，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和一世英名，想起来，岂不是让人唏嘘慨叹吗！”张真人言外之意，煞摩柯自然明白，他一时无话，只轻轻叹口气，又低下头去。

    张真人看他的样子，似乎有所触动，随即又俯下身望着煞摩柯，直勾勾道：“金卫大人，如今权臣挡道，天下震动，当今皇上乃是有道之君，想要有所作为，思贤若渴，正需要你这样的英豪相助，你何不早投明主，也好建功立业，名垂史册！”煞摩柯沉默良久，才沉沉道：“张真人所指，我亦尽知，只是……我与秦王家乃是世交，又承蒙他祝我报了家仇，提拔重用，我煞摩柯向来有恩必报，我不论别人如何说他，要我背主求荣却是万万不能的！”张真人一阵冷笑道：“煞摩柯！贫道以为你是当世英豪所以才救你，没曾想你这人如此糊涂！你说你们家与伯颜乃是世交，可是在你们家遭难时他施以援手了吗？他之所以二十年后去找你，也不过是想利用你助他打败太平王一党，夺取大权罢了！哪里是真心为你们家报仇？另外，你坐得是大元朝的左翼长，御龙卫金卫，不是他秦王家的官！要说效忠，你更应该效忠当今皇帝才对！那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他提拔重用你，虽说也是在利用你，但你因此心存感激也是人之常情，但大丈夫岂能因为个人私情放弃忠君爱国之大义！伯颜一党把持朝政，独揽大权，朝野上下，已经是怨声载道，皇帝与他貌合神离，早就想除掉他，只是时机未到罢了！你此时弃暗投明，它日必成朝廷股肱，前程不可限量，若你一意孤行，下场可想而知！何况你今日遭御龙卫内部所害，你虽不愿意说，贫道猜想定然与此次攻打罗刹岛失利有关，即时你逃脱一死，但他们势必还会把所有责任推到你的头上，若众口一词，秦王还能再信任你吗？而且他们如今与你已经势同水火，必然不惜代价将你至于死地而后快，你一己之力又将如何对付他们呢？另外，你又怎么知道他们敢对你下手不是因为有上面的授意呢？若是那样，你可就更危险了！贫道所言实在是尊你是豪杰，才推心置腹的！否则，我只要奉命把你们御龙卫统统剿灭，就罢了，何必还救你，浪费口舌呢？还望金卫大人好自斟酌！”煞摩柯思忖良久，长叹一声道：“张真人所说，让我忠于当今皇上，所谓忠臣死节，本就是为臣子应该做的！煞摩柯也以为然，至于秦王……他必定与我有恩，我又岂能忍心背叛呢？不过，张真人所说我一定记在心上，日后定会细细考量的！”说罢，也挺身站起，冲着张真人拱手道：“多谢真人款待，还望张真人赠我一只小船，煞摩柯就此告辞！”张真人点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贫道也体谅你的难处，不挽留你了！”说罢，吩咐人引煞摩柯到船尾，煞摩柯立在踏板上下到海面上的一条小船里，抬头冲着大船上的众人一抱拳，随即解开缆绳，双手持浆，轻轻用力，只见那小船划出一条笔直的水线，竟往远处飘去。

    张真人探头望着小船上煞摩柯的背影，嘴角挂出一丝刺骨般的笑意。他旁边的一个弟子看着煞摩柯就这样轻松脱身走了，心中不免愤怨，嘴里嘟囔道：“师父，你怎么就让他走了呢？他还打伤过师父您和我们兄弟呢！”张真人转身冷哼一声道：“你懂得什么！若不是看见他们内讧，为师必然不会放过他的！既然他们有了嫌隙，那岂能错过隔岸观火，窝里斗的好戏？放他回去这戏才能演下去呢！等到他们自己两败俱伤，贫道那时候再与他算旧帐不迟！你们几个即刻尾随煞摩柯，他必然会回大都向秦王交差，你们要时刻关注秦王府的动向，一旦有变，可以想办法添些柴草，让他们闹得更猛烈些，这样，我们才好从中取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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