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八重

    稍作调息，毛小夕缓缓起身，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心中无比杂乱。

    没有想到，这日日夜夜困扰他的第七重阵法，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恍惚间，第八重剑阵，也是开启。

    此时，地面隐约晃动起来，毛小夕下意识的看向爷爷。

    孤鹜内心平静，没有解释，只是随口道：“眼见未必为实。”

    毛小夕郑重地点了点头。

    而下一刻，孤鹜却突然消失在他的眼中。

    他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地面又开始晃动，空中卷来一丝凉意。

    顿时，晴空万里的高空，云层翻涌，转眼间，乌云蔽日，天昏地暗。

    远方紧密地平线的天空，泛起红光，染亮层层云朵，层次鲜明。

    天空转变的景象，激起他内心深处的情感，这奇异盛景，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惊叹。

    天空似画，每幅都有自己的色彩。人之心情，常由景显。

    地面停止晃动，但却没有因此安静下来，远处，传来异动巨响。

    那是森林内的低阶灵兽！

    它们跟发了疯似的四处乱蹿，这一切被毛小夕看在眼里，这让他感到极为不安。

    而脚下，不知何时跑来密集的鼠群，如海浪卷过，却没有触碰到他。

    骤然间，天空又刮狂风，不少树木已被风力折断，落叶全家很不情愿的被抛向空中。

    毛小夕纹丝不动的待在原地，爷爷告诉他，眼见未必为实。

    或许，这又是那造阵师的手段吧。

    看着难得一见的景象，毛小夕打心底佩服这位大佬。

    他推测，第八重阵法是虚境。

    地面又开始摇晃，逐渐剧烈，这层度丝毫不亚于前两次的地震。

    周围的一切土地，瞬间出现裂缝！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远处的树林被大地席卷，糟糕的是，土浪正向他这边延来！

    嘭！

    嘭！嘭！

    森林内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同一时间，大地上陡然炸出直奔天际的火红石柱！

    一道……两道……十道！都从不同地方喷射出来，瞬间照亮昏暗的天地！

    就在滔天的土浪向他笼罩之际，脚下的地面以极快的速度下沉，失重感瞬间爆棚。

    嗡！

    空气剧缩，一念之间，仿佛回到最初样貌。

    前后突然间形成地垒，站在地堑里，毛小夕懒懒地坐下，心脏却在极速跳动。

    面对不断变化的环境，毛小夕不为所动，闭上双目，任由刘海凌乱飞舞。

    气温骤降，毛小夕竟感到一丝寒冷。

    他也纳闷，因为他从爷爷的话里，分析出自己目前应该处于一种幻境内才对。

    毛小夕睁开眼睛，来到一棵树前，摸了摸，然后试着打了一拳。

    触感，痛感，让毛小夕越来越怀疑自己是否处于幻境。他又尝试对着动物发起进攻，结果动物如气体般消散。

    这下他彻底混淆了，自己到底处在实境还是幻境。

    眼见未必为实，未必，没有肯定的意思。

    毛小夕虽然明白了字面意思，但他对自身处于的环境的理解，更复杂了。

    眼见未必为实，是孤鹜提醒他确实处于幻境，幻境内的东西也可能是真实的。

    他之所以感到复杂，是因为他要判断幻境内，事情事物的虚实性。

    “哥哥。”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后方响起。

    那简单的二字，直击毛小夕的灵识。他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缓缓回头。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黑暗起来，只能看到毛小夕和刚刚说话的人。

    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毛小夕的泪水已是涌出。

    她的容貌没变，扎着的两个辫子似乎变长了些，身躯也变得高挑。更明显的是气质，变得成熟许多。

    相比三年半前的小姑娘，她已成了大姑娘。

    “哥，你怎么不说话？你知道吗，我现在啊，过的很痛苦。”

    毛小夕哽咽。

    “哥，你现在过得好吗？”

    毛小夕张口无言，他知道，这是幻像。

    沉默中，地上长出无数只黑手将他拉倒在地。

    “哥！救我。”

    女孩即将被黑暗吞噬，正逐渐消失在他视野。

    “不！”

    毛小夕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奋力挣开地上的黑手，而周围的空间已然扭曲。

    “不！”

    毛小夕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

    “不对，这不是梦。”

    “谁！”

    毛小夕转头，看到了自己的妹妹，而女孩身后，站着一位满头金发的中年男子。

    男子的右手搭在女孩的肩上，仿佛已经将她完全控制。

    这一幕，激起埋藏在毛小夕内心最深处的怒火！

    怒气化拳，向男子竭力砸去！

    然而，还未等这一拳挥出，他就再次被混沌的空间控制住，死死的定在地面，动弹不得。

    中年男子缓缓走近，俯视他，露出诡异的笑容，那脖子上的蜘蛛裂纹，深深定格在毛小夕眼中。

    熟悉的一幕，毛小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男子消失，一切都回到了原始。

    “你没有照顾好你妹妹。”轻柔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些责怪。

    “娘。”

    毛小夕激动回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他情绪已经开始有了波动。

    被无数只黑手控制，毛小夕怒气再次上升。

    若不是经过长时间的磨砺，恐怕他早就丧失理智。

    毛小夕屏住呼吸，拼命地告诉自己这是幻像，千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晓夕，愣着干嘛，快来一起玩呀。”

    “对啊，发什么呆呢。”

    小伙伴的声音。

    “凌晓夕，你这家伙死哪去了。”

    教堂老先生的声音。

    “以后啊，想吃红薯了就来，管够。”

    地瓜婶的声音。

    “晓夕，你看，宝宝在踢我。”

    星姨的声音。

    小小的空间内不断传来各种熟悉的声音，重复着，很杂乱，还有种莫名的恐慌，像是亡灵的慰问。

    然而，这些熟悉的声音对毛小夕来说，很温馨。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便试着松了松沉重的心情。

    无数只手也随即消失，一些又恢复了原样。

    他苦涩道：“真希望一切都是梦。”

    轰隆隆！

    一道雷鸣响起，乌云下沉，紧接着空中便下起了大雨。毛小夕安静地躺在地上，看着落下的雨滴。

    泥土上，堆积的雨水足矣流动。

    毛小夕满不在乎，任由雨打风吹，即便这样，他的心里，依旧感到很安宁。

    情景转变成毛小夕永生难忘的地方，现在没有雨水，只有一大团烧着房屋的火焰。

    “杀！”

    “杀！”

    包头蒙面的黑衣人声音响起，他们趁着村民救火下毒。然后，趁着村民最虚弱的时候冲了出来，手持弯刃，踏过地面，向着村民冲去。

    嗡！

    锋利的刀刃破开虚空，砍下无数个熟悉的脑袋，随着一具具无头尸倒下，毛小夕握紧拳头。

    他表面虽然平静，但心里早已愤怒到了极致。若不是三年半来孤鹜不断磨砺他的心性，恐怕他早就已经冲出去跟黑衣人拼命。

    聪明的他也早就猜出，这指定又是造阵师玩的一个心计。

    如果出手就代表着，他会失败于第八重剑阵，所以，他只能将其视而不见。

    他静静地躺在地上，面对眼前的一切，他都无动于衷。只是眼角，不知流过多少次的眼泪。

    各种声音渐渐消失，慌闹很快变得安静。

    突然，一个幼小孩子的躯体摔在毛小夕的胸膛，稚嫩的小手抓住他的衣角，似在求救。

    毛小夕慢慢睁眼，可幼孩却已奄奄一息。

    见到一团黑雾飘来，毛小夕看到黑雾中藏着一个丑恶的骷髅头，身后有两位身着黑、白长袍的使者。

    那团黑雾发出沉重空灵的声音：“好嫩的灵识。”

    恐怖的黑手从雾里伸出，张开五爪，硬生生的抽出幼孩的灵识体，大口吞下。

    幼孩的躯体很快没了温度，抓着衣角的嫩手也松了下去。

    “这份大礼可还满意。”白袍使者恭敬道。

    “还不赖。”

    “咱走。”

    所有的黑衣人集合，两位使者和那团黑雾也是转身准备离去。

    “吐出来。”毛小夕面色阴沉道。

    他已经不管那些剑阵破不破解的问题，现在，他只想亲手撕碎这些丑恶的嘴脸。

    毛小夕的声音出现，打破这死沉的气氛，所有人停住，转过身来。

    毛小夕心中的怒火，以森冷的杀气表现出来。

    “还有个余孽。”

    “交给我吧。”黑袍使者道。

    毛小夕不管不顾，向着黑雾暴冲过去，竭尽全力炸出一拳。

    毛小夕穿过黑雾，扑了个空，摔倒在地。

    他们目光盯着的方向，是幼孩后方，倒在摊位下的一位妇女。

    妇女头发凌乱，嘴唇发紫，认不出是谁。

    毛小夕看见散乱在地上的红薯，认出了地瓜婶，心头一酸，他便无力的躺倒在地。

    明明知道这是幻境，他又怎么能改变的了呢。

    地瓜婶瞪着不屈的眼神，抓起剪刀，对准自己的心脏用力一扎。

    血夜流出，头一垂，手一松，没了气息。

    “走吧。”

    黑衣人纷纷离去，留下破败不堪的村子，血流成河的死寂。

    毛小夕的眼神黯淡无光，眼瞳变得深邃，他麻木了。

    但是阵法没有消失，也就是说，他没有因为刚才的那一拳被阵法淘汰。

    如果为了破阵而丧失人性，那破解这个阵法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此刻的环境渐渐变得黑暗。

    没了雨声，没了光明，只有安静。

    毛小夕就像被封锁在了一处黑暗的方块内，但他丝毫没有任何行为，任何神情。

    他就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迷失了自我。

    咯，咯，咯咯。

    安静的空间内传来响亮的脚步，那声音正想着毛小夕接近。

    拂！

    一团灰色的火焰突然燃起，给无限黑暗的空间内，增加了一丝光明。

    一团灰焰，一位风度站着的中年男子，一位躺在地上的无神少年。

    空间内再度安静。

    轰轰！

    空间内传来巨响，黑暗的空间不断扭曲，情景转变，毛小夕正站在一座高大的城墙下。

    空中有两道身影疾速碰撞，每次对碰都爆发出强烈的波动。

    毛小夕的面色微微变化，目不转睛的盯着高空上对峙的两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级别的战斗。

    两人的交锋速度快得让他难以抓摸。

    只见空中不断传来强劲的余波，撼动巨大坚固的城墙，地面都随之摇晃起来。

    他渴望着，如果自己有种力量就好了。

    人群里不断传来恐慌和尖叫。

    毛小夕的后方飞出五道身影，速度很快，毛小夕只是看到五人身后飞舞的蓝色披风一眼。

    那五人就已经到达了，正在战斗中的那两人周围。

    蓝色的防护罩出现，包围整个城墙。

    毛小夕看见，六人围住一人，顷刻间，他们上空就出现一轮巨大的蓝印。

    被围住的那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哀嚎后，当即爆炸开来，强烈的波动扑向四方。

    一股强烈的威压穿过防护罩，重重地摧断城墙一角。

    巨大的石块坠落下来，下方正有一片人群，毛小夕不知为何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

    他的速度明显不够，危机时刻，一道蓝色的身影闪来，单手接住石墙。

    少数的石块还是松动掉了下来，石块下面正有一位美丽的女子，女子面色惨白，吓坐在地，紧闭双目。

    毛小夕闪身赶到，一拳轰碎石块。

    当女子睁开眼睛时，毛小夕的拳头已经流出血液，因为他刚才没有注意石块上的尖利钢筋。

    毛小夕与单手接住巨石的老者对视一眼，老者点点头，撑着巨石离开了。

    毛小夕愣住，他的手臂竟然会传来痛感，这不是幻境吗？这种感觉很真实，触感，痛感，气温，气味，与森林截然不同。

    看着自己的右手，毛小夕觉得脑壳有点昏。

    “你没事吧。”甜美的声音响起。

    被救的女子扶住毛小夕，毛小夕迷迷糊糊的回了一句：“我没事。”

    人们不断围了过来，毛小夕摇摇欲坠，最后倒在了那位女子的怀里。

    “快快，搭把手。”女子呼喊。

    几名男子上前扶住毛小夕，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昏迷前，毛小夕感觉自己被个男子快速背走。

    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刚才的黑暗空间内。

    刚才的情景，究竟是虚是实，毛小夕也难以判断。

    “第八重，败。”

    “请退出剑阵。”

    黑暗的空间内传来沉重的声音。

    情景很快转变回最初的样貌，孤鹜还在原地，而他，就感觉做了场真实的梦。

    毛小夕蹒跚的移动脚步，心思依旧停留在刚才的发生事件当中。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

    “不对！”

    毛小夕停下脚步，即便是幻境，刀桩剑阵也不会发出声音。

    原来，这狡诈的造阵师，是想利用他沉浸在幻境造成的事件，然后转回原初的情景，再发号施令让他走出剑阵，潜意识里，人会照做。

    如果走出剑阵，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我就知道。”

    毛小夕退了回去，盘坐下去。

    “十五分钟过。第八重，胜。原地休息两分钟。”孤鹜道。

    毛小夕听后无动于衷，他知道这也是那造阵师的诡技。

    因为他明白，能用一句话表达的，爷爷可不会多说一句。

    而孤鹜更不会说出这些话，因为那都是毛小夕每次破阵前自己默念的。

    当因第七重而破败的木桩重新组装，分布好后，这第八重才算结束。

    毛小夕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有痛觉，过。

    “第八重剑阵，就叫幻梦绝诚吧。”

    破解方法：控制情绪，保持理智。

    “好一个，虚实难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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