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出蟒山 第八十六章 推演之后

    宋辉对于危险的感知不可谓不敏锐，但始终还是因为这里是自己的大营而松懈了许多，否则也不至于深陷包围。

    漫天箭雨之下，仅剩下不到五千的徐军完全无法面对，不断倒下。

    宋辉虽然第一时间滚鞍下马，用战马隐蔽了一轮箭雨的攻击，但毕竟也是凡人之力，完全无法闯出箭雨的范围，最终还是被射杀当场。

    攻击结束之后，沈从容安排道：“钱江，你带人做好营内布防，警惕可能的危险。何昆，你带人打扫战场，与钱江做好轮换。白忍你跟我一起去迎接柯羽和大部队，将他们带到营内，之后的事情就可以移交大部队，我们就能好好休息了。”

    虽然因为昨天后半夜的信炮，全营军士们整整做了半夜的战斗准备，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但是只要再坚持坚持，大部队一到，一切就都可以运转起来了。

    被点到的几个将军听到沈从容的安排之后，行礼道：“是，秦帅。”

    看着军士们动了起来，沈从容叫上白忍，挑了两匹战马往大部队的方向去了。

    柯羽看到沈从容和白忍的时候吃了一惊，心中也感到一丝暖意，秦帅居然亲自来接应自己。

    “秦帅，你怎么亲自来了，一路上标记不是都做好了吗，我们可以自行赶到预定地点的啊。”柯羽对沈从容行了一礼道。

    沈从容摆摆手道：“看到你们都过来了我更放心，而且我们已经拿下了徐营，要是不来接你们，我怕你们不敢进营，说不定还给我们在梦里杀了。”

    柯羽知道沈从容就是说个玩笑话，笑道：“怎么会呢，不过秦帅你们居然就凭先锋三千人就拿下了徐营吗？”

    沈从容拨转马头引着柯羽他们往徐营走着回道：“运气罢了。”

    柯羽知道这不仅是运气就能概括的，但是也有些疑惑道：“秦帅既然拿下了徐营，为什么我们还要往徐营去？不是应该回去了吗？”

    “因为徐军还有后援的十万大军，若是不能给予徐军重创，让这十万军进入大营看到那满山的尸体，我们会迎来疯狂的报复。只有把这十万军也吃下来，把徐军打怕，打得他们不敢再提进攻之事，我们才能安全。”沈从容解答着柯羽的疑惑。

    听说徐军后援十万大军，沈从容还想把这十万大军也吃下，柯羽有些消化不了。

    良久，柯羽问道：“以我们两万军，吃徐军十万？”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于疯狂了，柯羽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沈从容点头道：“没错，就以我们两万军，不用这么吃惊，三万徐军不也被我们三千人击破？”

    “可是……”柯羽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白忍道：“柯将军不必惊讶，我们也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回去之后再与你详谈。”

    回到营地，沈从容叫来何昆道：“何将军，跟柯将军交代一下具体事宜下去休息吧，这一夜也没睡个好觉，晚饭之后再来中帐商议之后的事宜安排。”

    把柯羽和大军交给何昆，沈从容他们便下去休息了。

    跟着何昆在营内行走，看到伏击宋辉的包围圈处虽然已经将尸体清理了出去，但是地上依旧透露着血液的颜色，柯羽也能猜到他们先前战斗的惨烈。

    在看到那些因为人手不足而暂时堆叠在一处的徐军尸体后，柯羽更加震撼。

    “这些徐军尸体我们没来得及清理出去，就拜托柯将军和大军来清理了，不然时间久了，恐怕难办。”何昆指着尸体道。

    柯羽自然明白，挥挥手唤来几个百夫长道：“带上人手把这些尸体清理掉，远离营盘掩埋，避免疫病发生，也别被徐军援军看出异样。”

    处理完尸体的事，何昆带着柯羽在营内转了转，说了说关于布防点等内容，然后道：“好了，基本上的东西就这样，我也一夜没睡了，实在是扛不住了，等晚饭之后，其他更详细的内容秦帅会说的。”

    柯羽点点头道：“好，何将军下去休息吧，营内布防就交给我了。”

    晚饭之后，众军士都休息的差不多了，齐聚在了中帐，等待着沈从容对接下来的行动安排。

    环顾了一下坐在帐内两侧的将军们，沈从容脸上挂满了笑意，这下都到齐了，与徐军的最终大战也就在这两天了。本来试探性的第一次行动，没想到促成了完美的闪电战，虽然期间的几个环节没有完美按照自己的要求完成，也暴露了自己的一些问题，但总体是好的。

    “现在我们的大军都到齐了，谁能想到，前不久我们还在云梦山的那一侧，现在却到了这一侧，这一切全都仰仗诸位协力，我先谢过诸位了。”沈从容站起身，向他们行了一个标准的秦式军礼。

    见沈从容如此，将军们连忙起身还礼道：“是秦帅早有见地，制定了这次行动，不然再过不久，我们就该面对徐军大军压境了，秦帅归功于我们，我们受之有愧。”

    让众将重新坐下，沈从容道：“不必互相客套吹捧了，眼下迎接我们的还有最后一战，就是徐军后援的十万大军，众将仍需同心戮力，毕其功于一役，将这十万大军拿下，保我边境安宁。”

    虽然基础的计划内容白忍早已讲过，但是那时柯羽和大军毕竟不在，没有进行详细的安排，此刻正是安排的时候。

    “钱江、柯羽，给你们三千人，以被徐军剿灭的山匪寨作为据点，屯备檑木滚石。待徐军后援到达时，在南山峡谷进行第一轮伏击。记住不要露面，只管将檑木滚石投下，全部投完之后不管徐军伤亡几何，绕到营上峰顶，准备配合我们进行第二轮伏击。白忍，带上几个会徐国官话的斥候，熟悉一下徐军的身份，引徐军援军入营，一定要让他们经过南山峡谷。其余人，在营内做好准备，待徐军援军完全入围，利用弓弩突袭，将矢石射空之后再做近身交战，务必将徐军援军一网打尽。”沈从容做了人员的分配安排。

    众将领了军令，各自按照自己的任务去做准备了。

    终于，到了徐军援军抵达云梦山的日子，白忍带着斥候赶往援军的必经之路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将军，他们来了。”斥候指着远远过来的徐国大军对白忍道。

    翻身上马，白忍道：“走，接上他们。”

    举着徐字旗，白忍他们来到大军前面道：“可是虎帅的大军？”

    当先一个大汉催马走了过来道：“我就是虎默，你们是宋帅派来接我们的？”

    白忍看了看对方的穿着，一身明光铁铠，盔上插着三根鹰羽，知道没错。

    “是孙先生让我们来接应的，为了避免被秦国间客探得大军行踪，孙先生特意吩咐了绕道前行。”面对虎默的询问，白忍回道。

    关于虎默的事情在任行久发来的信件文书中都有介绍，他是任行久手下的大将，自然对于同时任行久手下的孙才兴更加信任，借着孙才兴的名头更加容易让对方上钩，所以白忍说自己是孙才兴派来的。

    虎默点了点头道：“本帅知道了，头前带路吧。”

    “是。”白忍拨转马头在头前带路。

    虎默催马到了白忍身边，跟白忍并排而行。

    白忍借余光看了一眼虎默，他的手中提着一把长柄大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白忍也不敢多看，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心中暗道：“这厮想要做什么？难道有什么问题暴露了？”

    常年的斥候工作也让白忍有着坚韧的内心，自然不会因为这样就露出异样，依旧稀松平常的带着路。

    “你是哪人？现在担任什么职务啊？”虎默突然开口问道。

    白忍愣了一下，看向虎默道：“虎帅是问我吗？”

    虎默并没有看向白忍，依旧看着前面的道路道：“当然。”

    白忍扭回了头道：“末将是旗山人，现忝为斥候校尉。”

    “校尉啊，那一定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了，不错，就是因为有了你们的信息，我们行军才有了准确的目标，不至于出现不必要的意外啊。”虎默赞叹道。

    白忍脸上挂上笑意道：“虎帅过奖了，末将分内之事罢了。”

    “谦逊不倨傲，很好。”虎默并不吝惜夸赞白忍。

    白忍只是嘿嘿笑着，不再搭腔。

    虎默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白忍聊着关于他和旗山的事，幸好白忍功课做得足，不然就要在虎默不经意的试探中暴露了。

    一直来到南山峡谷，虎默看着眼前的峡谷道：“如此地形，校尉觉得能走吗？”

    白忍道：“这南山峡谷是孙先生选的路，我们出发的时候就从这里走的，没有什么问题，这是我徐国境内，虎帅难道不放心吗？”

    虎默把手上的大刀横在身前笑道：“哈哈哈，当然不是，既然是孙先生选的路，校尉又探查过了，本帅自然放心，走吧。”

    白忍看了一眼虎默的大刀，心道：“果然是个老狐狸，警惕性竟然这么强，待会儿要怎么糊弄他呢？”

    面上白忍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依旧一马当先。

    峡谷之上，钱江看着下面的情况道：“来了来了，不过怎么有个人跟在白忍将军身边啊，还亮着武器，如果我们发动突袭，白忍将军不会有事吧？”

    柯羽有些拿捏不准，但此刻也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不动手，让十万大军尽数穿过峡谷到达徐营，那就是拿自己的大军在开玩笑了。

    “眼下已经不能收手，只能相信白忍将军可以化险为夷了。”柯羽咬了咬牙道。

    一直到将要穿越峡谷，都没有出现什么一样，虎默横在身前的大刀又放到了身侧，但就在这时，峡谷之上陡然响起一阵呼哨之声。

    虎默眉毛一挑，知道果然中了埋伏，抬起手中大刀就要砍向白忍。

    但是白忍却拨转马头转向峡谷之内，伸手拦在虎默身前喊道：“敌袭！众军隐蔽退散！虎帅，快出峡谷！”

    看着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向众军呼喊并护住自己的白忍，虎默收回大刀，探手将白忍提到自己的马上，拍马出了峡谷，然后取下腰间的号角用力吹响，做军情传递之用，示意众军隐蔽退散。

    但是山道毕竟狭窄，大军人数又实在太多，从天而降的檑木滚石无情的收割着徐军将士们的生命，只有一部分人撤出了峡谷，一大半人马都死在了峡谷之中。

    看着被檑木滚石封住的峡谷，虎默阴沉着脸看向白忍道：“校尉，我需要一个解释！”

    白忍一脸痛苦的看着峡谷内道：“虎帅，大军！”

    虎默眯着眼盯着白忍，想要看穿白忍的内心，但是白忍的戏做得实在是太好了，虎默并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但是虎默心中的直觉告诉自己白忍肯定有问题，更何况在进入峡谷之前，白忍亲口说他探查过没有任何问题，但眼下却被人精准伏击，损失了无数军士。

    “校尉，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像我解释一下吗？”虎默再次发问。

    白忍看向虎默，眼中尽是泪水，痛苦道：“虎帅，我今日探查的时候真的没有问题，孙先生也与末将一起看过，眼下这情况，实在是出乎末将所料啊。”

    见白忍又搬出了孙才兴，虎默握着大刀的手紧了又紧，终究是没有抬起来。

    叹了口气，虎默再次吹响号角，呼应着峡谷内生还的徐军。

    得到回应后虎默道：“校尉，你应该知道这峡谷怎么上去吧？带路。”

    白忍擦了一把眼泪，引着虎默来到了峡谷之上，钱江他们当然早已撤走了，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走到崖边，虎默看着峡谷内的情况，发现对方的伏击时间非常精准，在十万大军全部进入峡谷之后才发起的进攻，在这样的进攻之下，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三四万的样子，这还是因为对方并没有进行后续进攻，己方反应及时的后果，如果对方继续进攻，或是己方反应慢点，十万大军有可能全部葬身于此。

    虽然此刻虎默已然是怒火中烧，但是并没有目标可以让他发泄，气愤之下，虎默大吼一声，手上的大刀砍在山崖上，又掀下去一块石头。

    既然已经没有了敌军，眼下的峡谷也确实安全了，虎默吹响号角，让剩余的人清理峡谷间的障碍，穿过峡谷。

    将近三个时辰，峡谷才被疏通，剩下的大军已经非常疲累，虎默看了一眼峡谷道：“校尉，继续走吧。”

    眼下是没有办法将遇难者的尸体带出来了，只能先回大营，而且袭击者的身份还未曾得知，也需要回营探查。

    继续上路，虎默明显更加谨慎，也不跟白忍聊天了，而是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以防再次遭遇袭击。

    还好之后的行程非常顺利，虎默和大军顺利来到了徐营。

    进入徐营之后，虎默对白忍道：“找人安排好剩下的大军，带我去见孙先生。”

    白忍点点头，喊来早就等候在一边的何昆道：“安排大军去休息。”

    带着虎默来到中帐，白忍道：“孙先生就在里面，我先进去通报一声。”

    虎默拦住了白忍，自己直接撩开帘子进入了中帐道：“孙先生，你为何安排大军走南山峡谷？致使我们遭遇敌袭，十万大军如今仅剩不到四万！这要如何完成丞相的任务，又让我如何对死去的弟兄家人交代？”

    虎默一进营帐便即质问，但是营内却没有孙才兴的身形，致使坐满了将领，而这些将领自己都没见过，尤其是坐在主位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宋辉。

    这样的情况让虎默瞬间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大军会走南山峡谷，又为什么会遭遇伏击。

    但是如同宋辉一眼，虎默明白的太晚了，后一步进入营帐的白忍手中的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任行久手下大将虎默，就这样憋屈得死去了。

    而虎默剩下的大军，在被何昆带到包围圈的时候，便在秦军的伏击之下尽数伏诛。

    不到一个月，以两万大军的实力，在损失不超过四千的情况下剿灭了徐军总计十三万大军，此等战果，令人惊叹！

    庆功宴之后，沈从容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事情，思考着应该怎么离开这里回到外面的世界。

    就在沈从容思考的时候，心魔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道：“没想到你跟当年的秦柏瑜一样，都是主动出击，击破徐军十三万，而且你比他出兵还要快。”

    沈从容道：“侥幸罢了，若不是我知道对方有十三万大军而且还会攻打我们，现在躺在地上的应该是我。”

    心魔笑道：“不必这么想，就算不告诉你对方的人数，在你得到秦柏瑜当年得到的信息的时候，也一定会如此行动的。”

    “或许吧，我现在是完成试炼了吗？是不是可以离开了？”沈从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心魔道：“是的，这场推演是你胜了，也怪我忘记跟你说怎么出去了，你只要握住军令，再念一遍咒语就可以出去了。”

    沈从容取出军令又念了一遍咒语，一道刺目的白光之后，沈从容回到了那片花园，依旧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切都没变过。

    把军令扔回给心魔，沈从容道：“这个沙盘很有意思，可以用来培养将领统帅，能把制作方法告诉我吗？”

    心魔笑道：“关于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继续往下走吧，他给你留的东西非常多。”

    “他？”沈从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心魔说的是封天缘。

    心魔挥了挥手送沈从容离开了幻境，在沈从容离开前，心魔道：“他的眼光果然没错，你的确很优秀，和你一起的那个年轻人也是。”

    睁开眼，沈从容发现自己在一个小院里，身后就是院门，院子两旁并没有厢房，看来是只有一间主屋了，可以确定这里就是三进院了。

    见封牧歌就坐在前面的栏杆上调息，沈从容也没有打扰他，就坐在了另一边等着封牧歌醒来。

    棱光镜前，韩渠见沈从容终于从幻境中出来之后疑惑道：“先生怎么这么久才勘破心魔幻境，而且在幻境之中，先生竟然沉默了整整一个时辰，然后就突然勘破了？”

    胡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道：“每个人经历的心魔幻境都不一样，可能这就是她的特殊之处吧。”

    不管怎么说，沈从容毕竟勘破了心魔幻境，韩渠也懒得想那么多，毕竟猜很少能猜到真相。

    在沈从容醒来后不久，封牧歌也结束了调息。

    封牧歌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沈从容之前的位置看去，却发现沈从容已经不在那里站着了。这让封牧歌有些慌张，连忙站起身环顾四周寻找着沈从容的身影。

    转了一圈，封牧歌才看到坐在自己不远处，憋笑看着自己的沈从容。

    长出一口气，封牧歌道：“先生等了很久了吧，为什么不把我叫醒？”

    沈从容摇了摇头道：“也没有很久，牧歌在第一关的时候损耗甚巨，难得有时间调息，我又怎么会打扰呢。”

    封牧歌讪笑了一下道：“先生莫要打趣了，我看这里就是三进院了，第三关就在屋内，也不知道第三关是什么样子，不过应该要比前面两关更难吧。”

    沈从容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也是。”封牧歌看了看主屋方向，发现沈从容还没站起来，问道：“先生是为我护法，还没有调息吗？”

    沈从容站起身道：“没有，我的损耗并不大，走吧。”

    封牧歌挠了挠头，跟着沈从容往主屋走去。

    而棱光镜前的韩渠看着沈从容他们只张嘴却没有声音传来，问道：“我说老|胡啊，你这个什么棱光镜是不是年岁久了，放坏了啊？怎么没声音了？”

    胡柳也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没声音了？

    扣了下后脑壳，胡柳摇头道：“不知道啊。”

    棱光镜上，沈从容二人走进主屋之后，不仅声音没有了，画面也从棱光镜上消失了。

    这样的情况让韩渠和胡柳二人更加疑惑，这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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