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王朝末路 第二十九章叔子的回忆(一)
类别:
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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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照字数:3025更新时间:24/10/21 18:30:10
各州郡县春耕终于结束,可是最新法令却引起一阵骚动,百姓们有自己庆贺收成的方式,如今却被国府一起取消了,这难免失去了不少趣味,毕竟黎民百姓不似那些官宦,他们闲暇时节可以前去狩猎、射箭,有的可以找三五好友对弈、评史等等,百姓们现在就只能端坐在家里,等青苗长出来后去地里除杂草、抓害虫,这样的日子终归有些索然无味。
杨叔子可不管那些,在杨叔子看来,百姓们也可以在闲暇时候找人对弈等等。
可他算错了一点,那就是普通百姓又有几个会对弈,又有几个识字的,识字的不是为成为各仕宦府上做幕僚做准备就是在为成为游学士子打基础,期望有一天自己的名声可以上达天听,进而入朝为仕,这也是杨叔子变法引起的,变法前众士子唯恐入朝为官,现在却挤破头皮地想进来,他们觉得那些老贵族已经彻底服软了,不会再出来把持朝政。这些士子的想法不错,可惜杨叔子早就说过非大才不用,再加上削减了许多无用官员,因而现在想做官可真是千难万难了。
杨叔子依旧每日早早起来,站到院里默默回想一番新法令,想一想是否还有需要补充的,然后回到屋里,吃一些老管家端来的饭食,就开始给杨进讲书,约刚到辰时出门去昭华殿上早朝。
说来近来倒是并没有什么需要他去积极处理,所以闲暇了许多,这些时间里他开始认真教杨进读书,杨进也聪慧,虽然达不到孔老夫子说的举一隅以三隅反,也差不了多少,每每至此,杨叔子总是耐心讲解,直至他真正懂了才停下。
天气已经彻底回暖了,气候温润,一切都显得惬意而舒服。杨叔子也终于放下了怀里的铜炉。
梓华自上次莫名其妙地匆匆离开后就一直不曾出现了,杨叔子突然有些想他,但至于是想念梓华的人还是他的美酒,这就不得而知了。
杨叔子端着酒盏站在门口,酒盏里的清酒越喝越觉得难喝,不禁间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声“还是‘阅阳酒肆’的酒好喝”,转身回到屋里,看着坐在席子上的杨进摇头晃脑地背书,情不自禁又想起了自己在山上学艺的情景。
杨叔子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正跟在母亲身后扫着门前老树上落下的枯叶,这是他与母亲、琴姨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的依托。突然,旁边过来一个身着道袍的老者,这人说是老者却也不是很贴切,他挺直的身材并不像老人,只是脸上的一道道刻痕也不像年轻人能有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犹如鹰隼一般锐利。
道士看到杨叔子后突然“咦”了一声,走过来一把抓住小杨叔子的左手。那时流行摸骨看相,杨叔子的母亲却并不是很相信这些,她觉得这是方士骗人的行当,所以她的眉头一皱,就想斥责道士。
道士却已经放开手,左手捋着下巴上的那一撮山羊胡须,口里说着:“真是难得的一个贵人。”
虽说杨叔子的母亲不甚相信摸骨看相,可是哪个母亲会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子呢?于是她也再没说什么。
道士继续看着杨叔子,杨叔子也看着道士,丝毫没有胆怯,他害怕这老道士像前日来的泼皮一样想欺负母亲,那泼皮还被自己一石头砸破了脑袋,今日如果这老道士敢伸手,他不介意再砸一个。
道士显然不知道这个小娃娃心里的想法,良久,只听得他又说:“可惜可惜,面有煞气,若遇良人,则贵不可言,虽不能高高在上,也相差无多,可是这位良人只怕难寻哦,若无良人,只怕……”
道士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杨母急忙问:“道长,您说这孩子会怎样?”不信不代表她不怕,杨叔子父亲早逝,是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照看大的,她立志要让杨叔子做一个有用之人。
道士看着杨母,思虑良久,突然说:“夫人若是放心老道士,贫道想带他去山上学习。”
杨母一愣,转而又笑了:“好,只是容许我今夜为他准备一点东西,明日再行出发吧。”
道士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一夜杨叔子看着母亲忙里忙外地为自己收拾着包袱,眼睛里不时有泪花翻涌,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她收拾了一夜,其实只是一点东西,她知道这种云游道士既不会骑马也不会驾车回去,只能靠两条腿,所以她没有给杨叔子装太多东西,只装了一件厚麻衣,一张用仅剩的麸面烙的饼,孩子还在长身体,她只有这些了,都给孩子吧。
那一夜,杨母坐在杨叔子的头旁边直到天蒙蒙亮老道士来敲门,她才起来走过去,她的眼睛很红。
杨母将老道士叫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多时老道士过来招呼杨叔子离开,杨叔子知道要离开母亲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只听得杨母说:“叔子,大丈夫当以学识闻达于世人,待在母亲身边不会有任何出息,记住,学不到母亲满意不许回来!”
杨叔子摸了一把眼泪,转身离开,这一转身谁能知道竟再也不能相见。至于母亲时常来的信杨叔子确实不知她是用什么送来的,只是那字迹确实是母亲,因而他也没有问过。
从云州到梓州两人走了一个多月,这一月里幸亏道士身上有些钱,否则只怕会饿死途中。杨叔子从未见过道士去哪里弄钱,只是每次吃过饭食后他会从宽大的袖子里不多不少地掏出那些铜钱,这是令杨叔子感到惊奇的第一件事。
老道士带着杨叔子来到梓州的光华山,山上只有几间茅草屋,这些屋子隐在烟雾里,山脚下根本看不到,爬上山穿过那一圈环绕在山腰上犹如围裙一样的烟雾才能看的清,一通过那些烟雾,山顶上却没有一点烟雾,四周环境极好,不远处有一座不大的瀑布,里面有很多鱼儿跳跃着。树草丰茂,不时有白鹤落在草地上。这是令杨叔子感到惊奇的第二件事。
第二天天色还未亮,老道士就将他从当床睡的茅草里拉了起来。杨叔子摸着盆里刺骨的凉水,终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去洗脸,径直走出茅草屋,只见得老道士手中握着长剑迎着清风舞动着,时而舒缓,时而急促。
杨叔子一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自禁睡着了,突然他觉得有人拍他的脑袋,睁开眼原来是老道士。老道士看他醒来,走到旁边的一块巨大的青石上坐下,挥手示意杨叔子过去。
“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老师了,你可知道学生对老师须得行拜师礼?”
杨叔子恭立,双手作揖,老道士点点头,又说:“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王逸子的学生了。说来也是缘分,你叫杨叔子,我叫王逸子。老道士没有那么多忌讳,但是你也须得谨记:寅时起来,用清水洁面,卯时开始背书,不得伤那些白鹤性命,实在想吃肉了就去那边瀑布里捞鱼,至于能不能捞到全凭你自己的本事,老道士不管。”
老道士说完也不管杨叔子是否记住了,直接又像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掏出一卷书来开始讲,杨叔子记得很清楚讲的是《商君书》中的《划策》一篇,只是他却听得云里雾里,过后基本上忘得一干二净了,后来还是被强行要求背下来才记住的,不过杨叔子却对商君产生了无尽的敬佩之情。
午时,师生两人一边熬着山菜,杨叔子站在太阳下背着书,王逸子坐在那块青石上。青石旁边有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可不管太阳怎么转,树的影子也盖不住青石。这是令杨叔子一直觉得惊奇的第三件事。
太阳有些炙热,王逸子却坐在青石上一动不动,阳光直直地照在王逸子和杨叔子的脸上、身上,没过几日杨叔子已经变得黝黑,可是王逸子还是那样,皮肤蜡黄,不见一点变黑的迹象。这是杨叔子惊奇的第四件事。
再说王逸子一直坐的那块青石,一直暴露在阳光下,杨叔子看着老师坐在上面,心里默默想着:“难道不烫吗?”一天等王逸子不注意,杨叔子伸手一摸,没想到青石非但不热,反而有些清凉,很是舒服,杨叔子猜这块青石大概早上还是这样吧,第二天不到寅时,杨叔子就跑出来,果然老师还没有出来,赶紧跑过去摸了一把青石,青石居然又是温热的。这是杨叔子觉得惊奇的第五件事。
杨叔子也曾问过老师,可王逸子每次只说:“世间万物都有其缘法,不强求,是为真。”
杨叔子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也不知道,却又不能说自己不知道,毕竟要维护自己的师长风范而故意糊弄自己的。
不过这五件事算是支撑杨叔子一直在这里学艺的支柱,否则他可能坚持不下来。唯一可惜的是,直到他下山入仕都没能弄清楚这几件事的根由。
杨叔子记得老师在自己下山的时候说了这样一些话:“始皇帝嬴政修建长城时在下面填筑了不少方石以为基。万事不可操之过急,亦当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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