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凉亭谈天

    轻咳两声，江南王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太后太后，您就饶了侄儿吧，侄儿真不想娶亲。”

    太后却是一脸正色，“不娶亲如何传宗接代，你这一脉若是断了，不说是你，便是哀家，将来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皇帝却是心中一动，想着如果江南王一直没媳妇没孩子，等他将来过世，江南这一块土地就可以收回来了，想到此，他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随即又敛了去。

    “皇额娘看您把永善给吓的，便是要他娶亲，也得缓着劝，您放心，朕得空会好好跟他说的。”

    “皇兄您就别凑这热闹了，臣弟还是别在这儿碍眼了，省得耽误您跟小嫂子谈情说爱。”江南王嚷嚷着，说完就想走，太后道：“哀家跟你一块儿走，你索性就去哀家那里吃午饭。”

    江南王顿时又苦了脸，不过旋即就变得欢天喜地起来，上前搀扶着太后，“那敢情好，您那小厨房里的东西侄儿好几天没吃了，还挺想念的。”

    说完，他搀扶着太后脚不点地的走了。

    汤静尘看着太后和江南王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太后为什么会忽然来了这儿？结合上次偷听到的皇帝跟江南王说的那只言片语，她猜测太后是听到消息知道皇帝跟江南王在这里才赶了来的。

    难道太后是在防备皇帝吗？

    大热天的，她手心里沁出了冷汗，想不通这里头的关系，不免有些头疼。

    皇帝站在她身后，低了头轻嗅她颈窝里的馨香，问道：“想什么呢想得这么专心。”

    汤静尘，“……”

    她自是不能把心中所想告诉皇帝，但皇帝问了又不能不答，略思忖片刻就嫣然一笑，“臣妾在想，这湖光山色的本就清新雅致，跟臣妾的衣裳倒是不配了，该穿得鲜亮些才是。”

    汤静尘穿了一袭天水碧广袖长裙，绾了留仙髻，整个人看着纯净脱俗，微风吹来衣袂飘飘，有翩然欲仙之感。

    皇帝看得出神，从后面环住了她纤细腰身，“我的尘儿怎么打扮都好看，就是那诗里说的，浓妆淡抹总相宜。”

    汤静尘羞涩的低下头，“皇上。”

    所有的阴谋算计和勾心斗角都远去无踪，此时的皇帝只觉得身心舒畅，他哈哈大笑，越发搂紧了怀中的女子，“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尘儿，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轻松。”

    汤静尘没有吭声，后宫生涯近十年，她已经分得清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像现在这种时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了。

    远处荷叶下传来青蛙的叫声，在一片静谧里显得十分突兀，但汤静尘听着却觉得好听，刚入宫的时候她最害怕这些声音，让她整夜整夜都睡不着，周遭越热闹就越显出宫廷的深阔辽远寂静深邃。

    可是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若是没有这些花鸟鱼虫，这宫里就更是死寂一片了。

    “又想什么了？”皇帝敏锐的察觉了汤静尘的情绪。

    这一次，汤静尘倒是没有说谎，开口对皇帝说道：“觉得寂寞，宫里的日子凄清又漫长，不管身边有多少人也热闹不起来似的。”

    她不过是发了一句感慨，皇帝却十分有共鸣似的，点头道：“你说的极是，朕自从回宫就一直有这样的感觉，可笑天下人都觉得朕富有天下，朕却觉得没什么可稀罕的。”

    汤静尘低声应和，“世人只知宫里荣华富贵，却又哪里知道要博取这富贵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皇帝顿时就想起了牛慧娟，当日的自己为了稳固这皇位，不得已牺牲了她，这些年每每想起就愧疚不已，可是再后悔再愧疚都没用了，心爱的女子早已变成一杯黄土，连她的家人都不知所踪，让自己想弥补错误都找不到人。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年，直到那一年选秀，他看见了汤静尘，仿佛又看见了牛家村的牛慧娟。

    如今十年过去，眼前的佳人依旧保持着刚进宫时的纯净淳朴，似乎丝毫都没有被宫廷浸染过，让他越发爱不释手，渐渐的他不再想起牛慧娟，而只爱着眼前这个女子。

    “尘儿，”皇帝声音沉沉，“那年我要立你为后，你为何不肯同意？”

    汤静尘不知他为何忽然提及往事，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心境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刚进宫那会儿，因为年纪小，又因为皇帝宠她，不免一心一意的爱着皇帝，且皇帝是那样英俊潇洒温柔体贴，让人无法抗拒，那时在皇帝面前，她总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会深思熟虑。

    可自从被贬入冷宫，那些凄惨悲凉的经历让她知道，皇帝也是靠不住的，很多事还是要靠自己。

    再次回到听雨轩，她就变了，开始用起心机智谋，哪怕不会也要学，不想做也得逼着自己做，她终于醒悟，她不仅无法依靠皇帝，她本身还是女儿的依靠。

    若不是她如此靠不住，心怜怎么会被人害死，她的儿子又怎么会胎死腹中呢？

    她再也不是那个在皇帝面前无忧无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汤静尘了。

    面对皇帝的询问，她静静思忖片刻，“自从臣妾入宫以来，日夜都想着能跟皇上长相厮守，皇上要立臣妾为后，臣妾心中感激不尽，可是，太后的心思皇上不是不知道，她一心要让自己娘家出一个皇后，延续她家族的荣光，臣妾怎敢与太后争锋呢。”

    皇帝薄唇微抿，“自从朕回宫，皇额娘就筹谋要朕迎娶她娘家侄女儿，但没想到父皇先下旨赐婚，她自是反抗不得，好容易熬到玉琴过世，她终于找到了机会。”

    玉琴，就是先皇后的名字。

    汤静尘心中划过一丝惊讶，皇帝纯孝，对太后素来敬重，若是从前他定不会说一句诋毁太后的话，可是现在……

    虽然没有明着说出来，可那话里的意思就很显而易见了。

    惊讶过后，汤静尘心中就是一喜，如果皇帝也对太后起了疑心并开始忌惮她，那就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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