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往事

    只可惜后宫这许多嫔妃大都不清楚皇帝的心理，日常面圣都是怎么华丽怎么来，略有几个猜出来的，因她们出身豪门奢华日子过惯了，便是想模仿也模仿不来。

    太后提拔了个舒颖，舒颖倒是出身民间了，但她是个沉不住气的，因当了多年宫女，一朝封了妃就巴不得过那种奢侈的生活，只有在见皇帝的时候才装一装。

    装的终究是装的，自是不可能长远，露了几次馅之后皇帝也就醒悟了，看出舒颖只是皮相跟牛慧娟有几分相似，其实性情截然不同。

    渐渐的对她也就淡了。

    加上汤静尘重回听雨轩，皇帝一心都在听雨轩，更是把舒颖抛在了脑后，便是她怀了自己的孩子，反正宫女太监不缺，太医又是日日都去的，他自是不会多想，更想不到下人会照顾不周。

    他既然如此，底下人察言观色，更是不可能在他面前提起，所以对于舒颖的处境，皇帝是压根不知道的。

    其实，汤静尘也是因为这一点而觉得心寒。

    历朝历代好像都是如此，皇帝只管自己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快活，看着这么多妃嫔花枝招展的围着自己觉得满足，却完全不管这些女人背着他是怎么争斗的。

    在皇帝面前自然个个都乖巧温顺得不得了，可是离了皇帝，她们没一个善茬，但皇帝却从不知道这些。

    微微叹了口气，汤静尘垂下眼帘，对皇帝寒心归寒心，他对自己的好，她还是记在心里的。

    基本上汤静尘是个挺恩怨分明的人，好与坏分得很清楚。

    眼下，她还有自己的计划要完成，思忖半晌，汤静尘问道：“皇上方才说的召集民间名医的事儿，臣妾怎么从没听您说过，这么大的阵仗，只怕太后那边……”

    她咬着下唇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

    思及汤静尘受过的那么多苦，皇帝心里越发的内疚起来，将她搂紧了说道：“有我呢，以后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便是太后要说什么，你也不必怕。”

    说到最后，皇帝的声音里略过一丝寒意。

    他从前纯孝，为了不使太后难过，宁肯委屈了汤静尘，可如今却大不相同了，太后某些作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汤静尘低垂着眼眸，没有露出一丝情绪，字斟句酌小心说道：“臣妾这身子，臣妾自己也是着急得很，太医们却总是束手无策。”

    她正想着底下的话该如何继续，皇帝已经道：“听说二十九年前因着一桩案子，先帝发落了一批太医，好些世代在太医院里供职的家族都遭了殃，那些人手里都有些秘方偏方，只可惜都失传了。”

    汤静尘一怔，“皇上知道？您确定是二十九年前吗？”

    看她惊讶的瞪大双眼，皇帝不由得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那会子你还没生出来呢，我也是刚出生罢了。”

    汤静尘心乱如麻，“皇上可知是为着什么？”

    皇帝摇摇头，“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出生不久就被送去了牛家村，直到先帝临终前才回来，这还是多年后一位老太医有次说漏了嘴……”

    他忽然住了口不再往下说，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幽黑眼眸暗沉沉的，闪烁着微冷的寒光。

    汤静尘眸光微闪，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直觉自己逐渐触及已经被湮没的真相，紧张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

    皇帝薄唇紧抿，忽然站起来，负了手在室内走来走去，“那老太医说漏嘴后不久，假药案事发，太后雷霆震怒，发落了一批，短短十几年间太医院两次大批人获罪抄家斩首，这在历朝历代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汤静尘觉得自己都无法呼吸了，声音虚弱的问道：“什么假药案？”

    皇帝低低叹息，“说起来阿丽无法生育也是因为这桩假药案，太后发落太医，就是给她出气，你也知道，常家世代为官在朝中势力庞大，那时国朝事多内忧外患，太后此举也是稳住常家的意思。”

    汤静尘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只是想让皇帝怀疑太医院的案子，却居然听到这样一篇陈年往事。

    十几年前太后发落太医，导致宜琳的家人获罪入辛者库，竟是因为常雪丽。

    难道是自己猜测的方向有错吗？

    汤静尘头疼不已，觉得宫里的事太复杂了，更觉得自己之前这么多年的后宫生涯都白过了，除了跟皇帝过日子，其他的都给瞎子聋子似的一概不知。

    要不是这次去冷宫辛者库慎刑司几个地方打了个转，又发誓要给儿女们报仇，她还是不会理会这些。

    不过，事已至此，她不能再往下问了，不然皇帝该起疑了。

    “臣妾真是该打，您刚下朝这么累，偏扯着您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茶都没有喝一口，臣妾这就去给您倒。”

    皇帝握了汤静尘的手，“何苦自己劳累，让下人们去倒就是了。”

    汤静尘嫣然一笑，“他们倒的茶哪有我倒的好呢。”

    御膳房里早已把香薷饮送来了，还有四样点心，分别是玫瑰青梅糕，白糖如意糕，豆腐皮包子和奶油松瓤卷酥，汤静尘想了想，拿了个小茶盅把自己日常喝的水倒了半杯，一起放在托盘里端着。

    皇帝看了看，先端起小茶盅一饮而尽，笑道：“好喝，竟不是茶，是什么？”

    “因太医不让臣妾喝茶，白开水又太淡了，还是宜琳想了法子，拿柚子皮煮了水掺着些蜂蜜，又甜又润还不伤身子，太医都说不错的。”

    皇帝颔首，“果然好，以后我要多来喝几杯才是。”

    因提及宜琳，皇帝眉头微蹵想了想，“你说的宜琳，就是辛者库的那个罪奴吗？难得她跟你投缘，又有这样的手艺，以后让她好生伺候你。”

    一时又命宜琳进来，赏了她一枚青玉龙凤捧福的玉佩，宜琳低头接了，谢过恩出去，皇帝赏她不过是为着让她好生伺候汤静尘，并不在意她的长相模样，是以没察觉她的异样。

    汤静尘却发现了，这丫头眼睛红红的，似乎方才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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