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角楼之上

    “从世宗皇帝入关，西域、岭南俱都先后臣服，唯有草原各部族仗着随太祖太宗打过仗，先代又出过几位皇后，耀武扬威，屡屡不把天朝上国放在眼中。”

    皇帝眸色深邃，幽暗中有精光闪烁，“朕有生之年，定会彻底瓦解他们，让朕的继任者拥有一个真正的大一统的江山！”

    汤静尘被他说得热泪盈眶，不由得俯首下拜，“臣妾预祝皇上心愿得偿。”

    开疆拓土，名垂青史，是所有帝王的梦想，永正自然也不例外，身为九五至尊，自是希望全天下一呼百诺，不愿有人自成一国威胁天朝，所以前代有皇帝留下明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汤静尘觉得，其实就算没有心芸这档子事儿，皇帝也会设法对付准格尔，因为准格尔部落是目前草原最强大的部落，虽不能直接威胁大清，但时不时的找点小麻烦也很让人头疼。

    嫁了心妍原是想息事宁人，谁知心妍不争气被准格尔王子拿住了把柄，她失妇道在先，便是皇帝也不好多说，只能按准格尔的意思再嫁一个过去。

    不过他心里肯定是郁闷的，在他看来，就算心妍跟人私通，准格尔王子也不能私刑处死，而应该遣送回来由他发落。

    所以他就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准格尔太强壮，如果不是因为天朝对他们太过忍让，那王子绝不敢这么做。

    也因此，皇帝对太后不是完全没有怨怼，既已经确定嫁德郡王之女，且还封了公主，就该贯彻下去，而不能因为准格尔使臣的一句话就换人。

    太后不喜汤静尘想整她，竟不惜搭上整个天朝还有皇帝自己的面子，皇帝每每想起，心里就憋屈得不行，只可惜她是生母，历朝历代都是以孝治天下，她抢先下了懿旨，他也无法驳回。

    这些内情，皇帝自然不想告诉汤静尘。

    弯腰将她扶起，皇帝携了她的手，一路带她走到角楼，这是皇宫最高点，从这里俯视下去，整个京城都尽收眼底，微风吹来，他们衣袂翻飞翩然若仙。

    “这大好河山，朕将与你共享。”皇帝目光沉沉，深情的看着眼前女子，他对她的感情从来都很微妙，纵然她屡次拒绝，他却不忍心责怪，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见到她，想和她在一起。

    汤静尘越发慌乱，手心里沁出汗意，她不明白皇帝这句话的意思，能与皇帝并肩而立的，从来只有皇后。

    她们这些妃嫔，说好听些是主子，其实本质还是妾。

    “皇上。”汤静尘口舌发干，说不出话来。

    皇帝那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激扬模样忽然黯淡下来，他握紧了汤静尘的手，“我知道你不信我，你屡次陷入危难我都救不得，难怪你不肯信了，便是现在，现在……”

    他薄唇紧抿，俊逸剑眉微微蹙起，“是我无能，连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

    “你没有。”汤静尘忘记了一切，她扑进皇帝怀里，“你是最好的皇帝，勤政爱民公平正直，如今天下海清河晏人民安居乐业都是你的功劳，你还计划收服草原，让所有人都跪伏在你的脚下，未来青史中，你必是明君圣主。”

    顿了顿，汤静尘又道：“您孝顺太后是应该的，若您为了臣妾忤逆太后，臣妾心里过意不去，臣妾有时候想，若是家中兄长因为维护嫂子而顶撞母亲，母亲会伤心，臣妾亦会怨恨他不孝。”

    更何况是为了小妾，不过这句话，汤静尘只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口。

    她能理解皇帝，也是因为这一点，哥哥也有小妾，若是为了小妾跟母亲过不去，她知道了定会大骂哥哥的吧。

    皇帝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搂着她，良久方道：“自从你入宫，就再也没见过家中亲人，朕决定下一道恩旨，妃位以上者，八月十六可回娘家省亲。”

    他对汤静尘微笑，“听闻民间风俗，出嫁的女儿都会在八月十六那天回娘家，你们在宫里承奉多年，也该回娘家去看看了。”

    汤静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皇帝说的是妃位以上者都可以省亲，可是她知道，皇帝此举都是为着她，只是单独她一个过于醒目，才让大家都去。

    “皇上，我……”她全身都在发抖，激动到了极点，眼角沁出泪滴，不停的说道：“谢谢你，谢谢你。”

    皇帝怅然一笑，“我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有这点事了。”

    汤静尘摇摇头，含着泪带着笑，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您做得已经够多了，臣妾感激不尽。”

    角楼下不远处，多伦脸色铁青，指甲掐进了手心都浑然不觉，只管抬头看着高处的那一对，他们四目相对情意绵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肯定是些污言秽语的狗屁情话！”

    听了多伦的言辞，侍立在身后的大宫女景雯简直无语，污言秽语和情话是相互矛盾的吧，不过这位皇后读书不多，她们底下伺候的都习惯了。

    因怕皇后冲动之下闯上角楼，景雯少不得劝道：“娘娘，今儿个阴天，这里风大您还是回宫去吧，免得冻着腹中龙胎。”

    多伦指着角楼怒道：“那上头不是风更大，一对狗男女也不怕感染风寒！”

    景雯缩了缩脖子，觉得皇后简直失去理智了，骂静妃也就罢了，怎么连皇帝都骂进去了，她就更担心了，在这里骂还无妨，反正她又不会多嘴外传，就怕这个主儿跑去皇帝面前开骂。

    好在她深谙多伦心思，想了想就道：“静妃娘娘自是不怕的，她又不能生了，着不着凉的有什么关系呢。”

    果然多伦转怒为喜，“你说的对，一个不会下蛋的鸡，本宫跟她有什么好计较的，最好她绊住了皇帝，让其他狐媚子都别想沾边。”

    抚摸着自己尚未隆起的肚皮，多伦对景雯道：“咱们回去吧，若是龙胎有所闪失就是本宫的罪过了。”

    景雯大喜，连连说着“娘娘英明”，搀扶着她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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