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孩子

    宜琳其实也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送走了方祥瑞回来就问，“姐姐，您的病我也会治，您为何不肯治呢？”

    没人的时候她都称呼汤静尘姐姐，就像当日在辛者库时一样，若有外人才会称一声娘娘。

    汤静尘长叹一声，“宫中生活艰险，又何必生孩子呢，不但给不了他们幸福，有时连他们的命都保不住。”

    她又想起了心芸，她没有一天不想念心芸。

    以前还没有恢复位分的时候，她不敢见心芸，怕皇后不愿再收养心芸反而影响了女儿的地位，毕竟婚事已定，以嫡女的身份嫁过去比罪妃之女强得多。

    如今恢复了位分，她还是不敢见，担心太后会从中做文章。

    就这样日夜思念着，煎熬着，不能生育对她而言，不是负担，反而是如释重负。

    宜琳却不懂这些，眨着圆圆的大眼睛，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汤静尘也没打算跟她讲这些宫中险恶，反正宜琳不会在宫里待很久，等自己略略能做主的时候就放她出去。

    翌日去坤宁宫请过了安，汤静尘就去了冷宫。

    看守冷宫的嬷嬷早已得了旨意，一大早就跪在门口迎接，远远的看见了步辇的影子就开始高呼，“奴婢见过静妃娘娘，娘娘吉祥。”

    汤静尘扶了宜琳的手下来，脊背挺直，眼皮都不垂一下，淡淡说道：“起来吧。”

    这嬷嬷虽不曾直接虐待过汤静尘，却也绝没有对她好过，是以战战兢兢，不停的觑着她的面色，结结巴巴的说道：“娘娘此来，不知有何事见教？”

    “皇上有旨，让本宫前来改善冷宫环境。”汤静尘此时才微微垂下眼帘，扫了嬷嬷一眼，面容平静得一丝表情都没有。

    嬷嬷其实早已听到了风声，只是摸不着头脑，因冷宫历来都是如此，房屋破旧缺衣少食，看守冷宫不是什么好差事，几乎没有油水，她们就能克扣一些算一些。

    冷宫无论主子还是奴才，都是被繁华宫廷忽视乃至忘记的存在。

    “先开了门。”汤静尘吩咐婆子。

    “金镂姐姐。”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直奔当初和金镂一起住过的房间。

    虽然后来知道金镂是先帝的妃嫔，算起来跟太后是一辈的，但汤静尘之前就叫她姐姐，此时也不打算改。

    “你怎么回来了？”此时已经是初夏，天气暖和，金镂就没有裹着被子，而是穿着件单衣靠了墙角坐着，抬头看着汤静尘，上下打量一番笑道：“这次穿的倒不错，这些衣裳和头面首饰拿去贿赂，倒能换几顿饱饭。”

    嬷嬷吓得要死，不免斥道：“不得无礼，这是静妃娘娘！”

    汤静尘挥挥手，“你先下去，让本宫跟金镂姐姐说说话。”

    她的命令嬷嬷自是不敢违抗，一溜烟的退了出去，宜琳想了想也跟着出去了，汤静尘不顾自己一身宫装，走过去和金镂并肩坐下，就和昔日两人在冷宫里相依为命时一般。

    千言万语，她不知从何说起，默了半晌只冒出一句，“我来晚了，让你多受了这么多苦。”

    金镂咧嘴一笑，“苦多苦少都一样，左右都受了这么多年了，倒是你，如今又做了静妃，想来也是经历了不少磋磨吧？”

    一句话就让汤静尘红了眼圈儿，后宫人人都说她运气好，已经被废为庶人进过慎刑司的人还能恢复位分，又怎知她受过的苦，唯有金镂才对她有几分理解。

    “还好。”无数波折，只化作这两个字。

    金镂点点头，“怎么，你这次过来，是故地重游还是忆苦思甜？”

    汤静尘眼圈儿还红着，唇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金镂没变，还是乐观幽默的样子，也是，若没有这幅性子，又怎么能在冷宫里熬上这许多年。

    她回答金镂，“我设法让皇上同意改善冷宫的生活，皇上下旨让我全权处理此事。”

    金镂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蒙起来，汤静尘见惯了她这转变，这是她混淆过去现实的先兆。

    果然金镂又哭又笑，“皇上还记得我，他没有忘了我，我就知道，他怎么会忘了我呢，他说我是后宫最漂亮的女人啊。”

    多年冷宫生涯早已磨损了她大部分的美貌，再加上疏于保养，此时的金镂不仅跟漂亮两字不沾边，反而还有些粗糙难看，不过她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紧紧抓着汤静尘的手，“皇上有没有打算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要找瑜嫔问问，她把我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

    神色变幻，金镂忽然满脸怒意，“你是谁，你是皇上的妃子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一面说，一面两手就掐住汤静尘的脖子，“你是皇上的妃子是不是，你来跟我争宠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做梦，皇上最喜欢的女人永远是我！”

    “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金镂大吼大叫，一双手合拢起来，汤静尘立时就觉得喘不过气，她拼命挣扎，力气却不如金镂。

    好在宜琳机灵，听室内动静不对赶紧冲进来，见状就大叫一声，扑过来想救汤静尘，却被金镂一脚踢倒，不过她的叫声惊动了嬷嬷，嬷嬷进来帮忙，总算把金镂跟汤静尘分开了。

    嬷嬷大怒，“你敢对娘娘不敬！”

    汤静尘一手抚着脖颈缓缓按摩，大口大口喘息着，心中却对金镂充满同情，不是经历过常人难以企及的刺激，她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放开她。”汤静尘吩咐嬷嬷，接着对金镂道：“金镂姐姐，我是汤静尘啊，你忘了吗，我们冬天一起吃过死耗子的。”

    金镂发完了疯，神智就渐渐回来了，认出汤静尘，“是你啊，你不是出去了吗，又回来做什么？”

    汤静尘不敢再提皇上二字，免得她又受刺激，想了想便道：“我来看看你，以后你都不用再吃死耗子了。”

    “那敢情好。”金镂舔着嘴唇笑道，“吃了这么多年，我也吃腻了。”

    汤静尘想问问她孩子是怎么回事，只怕再刺激到她，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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