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皇帝发脾气

    自从汤静尘回了听雨轩，昏迷不醒的时候皇帝每日都过去探视，等她醒了，他却不敢再过去了。

    她满身的伤痕让他心惊又自责，觉得都是自己对不起她，若不是他的疏忽，他万万不会落到这般下场。

    那日卑微的道过了歉，他甚至都没敢听她的回应就落荒而逃，他怕她恨着自己，又怕她原谅自己，她那样好，没有闹也没有哭，他越发觉得自己混账。

    他满宫里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转，几天功夫就临幸了四个宫女，眉眼间的风情，他说不清是像汤静尘，还是像牛慧娟。

    他只觉得自己可鄙又可笑。

    养心殿内，小贵子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里，眼角余光瞥向皇帝，小心得连呼吸都收紧了，这些天皇帝心情不好，底下人动辄得咎，他不敢随便触霉头。

    “啪”的一声，几份奏折摔了下来，皇帝随即怒斥，“这都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他们重新写了呈上。”

    小贵子急忙答应一声将奏折捡起，他都习惯了，这几天驳回的奏折多得数不胜数。

    皇帝低头看余下的几份，平日里早已看惯的蝇头小楷，如今看起来就如同真正的苍蝇一般，密密麻麻又恶心无比，看得他头晕。

    “啪”，他又摔下一份，“没钱买墨还是怎么的，这么小的字让朕怎么看，让他们重新写！”

    小贵子无语，这等蝇头小楷乃是奏折的标准字体，多少读书人为了练这一笔字，比学功夫的人还刻苦，真正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虽然小贵子不会写，但也听说过的，有人为了写字好看练腕力，手上吊一块砖在墙上写字。

    因这蝇头小楷是官场标准字体，所以自然也就成了考试时的标准字体。

    读书人几十年寒窗苦，不但是读书，还要练字，辛辛苦苦考上了功名做了官，没想到皇帝现在开始挑剔字迹了。

    小贵子不由得替那群朝臣们掬了一把辛酸泪。

    皇帝想心思，他其实再明白不过了，还不都是为着汤静尘吗？那位主儿身子苦，皇帝那是心里苦啊，都苦。

    小贵子想了想，趁着皇帝午休不需要人伺候的功夫去了一趟听雨轩，“奴才参见娘娘，娘娘吉祥。”

    因汤静尘还没有恢复位分，所以底下人都含糊的称她一声娘娘。

    “是贵公公啊，您今儿个怎么得空过来？”汤静尘刚吃过了药，屋子里燃着百合香，和药香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好闻。

    小贵子神态谦卑，“娘娘太客气了，奴才是哪个牌名上的人，当不起娘娘这么称呼，您叫一声小贵子就行。”

    他抬头打量汤静尘，心头暗暗吃惊。

    这个女人曾经眉目如画，气质娴雅举止文静，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可如今却是形销骨立，脸上瘦得没有一丝儿肉，颧骨高耸着，一双大眼睛黯淡无神。

    全身裹着纱布，厚厚的一层，更是没有丝毫美感，但，并不让人觉得可怕，只觉得她可怜。

    饶是小贵子在后宫里见惯了生死，也忍不住心下凄然，脱口就道：“娘娘别怪皇上，皇上也有皇上的苦衷，他心里没有一刻不惦记着您的。”

    汤静尘眼帘低垂，幽幽叹了口气，“我没怪他。”

    小贵子眨巴着眼，不知这话该信还是不该信，默了良久方道：“您伤势好些了么，怎么奴才瞧着还是不大好似的，若是太医不用心就换掉。”

    汤静尘摇摇头，知道自己若是说一个不好，负责给她治伤的太医只怕立时就要获罪，何苦让人家倒霉呢，就连秋菊殷勤着来伺候，她虽然在心里怀疑着她的用意，不还是把人留下来了吗？

    皇帝对武灵薇和九阿哥的处置委实吓着了汤静尘，她不想再让任何人因自己而死。

    汤静尘淡淡的道：“太医挺好的，很尽心。”

    “这帮子奴才您用着还顺手吗，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就换掉。”小贵子指点着满屋子的宫女太监，转眼间看见秋菊，立时皮笑肉不笑的叫了一声，“秋答应吉祥。”

    这小贵子就是皇帝肚子里的蚯蚓，对皇帝的想法再清楚不过，凡是他客气恭敬的，必定是在皇帝心里无比重要的，凡是他不冷不热的，那就是在皇帝心里没地位的。

    而秋菊，显然是后者。

    果然小贵子继续道：“听说您原先就是娘娘身边的丫头，这会子再回来伺候也是分所应当。”

    秋菊面上恭恭敬敬，只是在眼眸下垂的时候，闪过一丝刻骨的恨意，那恨意一闪即逝，针尖一样让人无从察觉。

    接下来小贵子没话找话，把皇帝今儿个在御书房批折子发脾气的事也说了，最后道：“皇上这样可都是为着您，娘娘您可千万别跟皇上怄气，您二位好好的，我们做奴才的看着也开心。”

    汤静尘点点头，“多谢贵公公提点。”

    小贵子察言观色，觉得汤静尘看上去很是疲倦，忙道：“奴才打扰娘娘许久，这会子该回去了，娘娘您好生歇着，奴才告退。”

    一溜烟回了养心殿，皇帝已经醒了，“你上哪儿去了？”

    “娘娘召见奴才，奴才去了一趟听雨轩。”小贵子凑上前，“娘娘问起皇上这几日的饮食起居，对皇上关心着呢。”

    “谁让你去的？”皇帝骤然翻脸，吓得小贵子险些尿了裤子，过了片刻，他又听皇帝问道：“她好些了没有，你去的时候她做什么呢，都问了你些什么，你都是怎么回答的？”

    小贵子心里暗暗叫苦，他本意是想让皇帝知道汤静尘关心他，让他高兴高兴，谁知他竟细问起来，想了想方道：“奴才也没敢多说什么，就把皇上方才批折子的事讲了讲，娘娘倒是笑了笑，说如此一来大臣们难免苦了些。”

    他改头换面，把自己说的话安在汤静尘身上，自忖反正自己没有恶意，而皇帝也不可能去跟汤静尘对质。

    皇帝听了，唇角微微翘起，眉梢眼角都是温柔，低声道：“她素来都是心善的，自己都那样了还惦记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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