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全都是套路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甘蔗奶爸字数:2177更新时间:24/10/21 08:37:06
    时有传言,孔夫子曾诛少正卯,谓之道不同,不相为谋。

    眼下,韩姑爷也动了诛杀焦润师的念头。

    那位焦大师在保国寺外的桃林讲学,汇集千人,大言不惭,庶民不应为人……

    不明经义,不通典籍,当夺其财产,霸夺其妻女……

    天下,乃是孔圣之天下,财富,当是孔圣门徒之财富……

    猖狂言论,流毒四方,竟有腐儒,深以为然……

    看着福伯拿回来的消息,韩琛嘿嘿笑出了声,其声,如夜枭。

    福伯和大兄陈继儒,皆惊讶无比,眼中全是担忧。

    概因,两人一直陪在韩姑爷身边,日子久了,自然明白,但凡韩琛发出这等声响,便是动了真怒。

    “好一个焦润师!好一个独清学派!”

    愤怒到了极点,便是平静,“三日后,我便去会会这位新近崛起的大儒,看看这天下间,还有没有真理,还存不存人伦!”

    圣人之道,呵呵,便是你说的那样吗?

    三日后,大王庄一早便躁动起来。

    家丁在大牛的高声喝骂下,迅速整队,二十人犹如一人,衣着打扮相同,动作整齐划一,便是那腰间的长刀,位置也是一般的。

    韩姑爷冷着一张脸,胯下骏马嘶鸣不已,犹如出阵杀敌的大将,威风凛凛,英武不凡。

    陈继儒满脸严肃,一身青衫,如私塾中的冬烘一般,腰间也挎着长刀。

    便是这骂尽天下读书人的大喷子,也已经怒火中烧!

    三日来,焦润师带着他那帮门徒,四处讲学,大放厥词,独清学派已经汇聚了三千弟子。

    这些人中,自然有那生活贫苦的读书人,便如之前的韩姑爷一般,说是识文断字,偏偏三餐不继,家无隔夜之粮,每年只好在祭拜圣人之后,抢些冷猪肉打打牙祭。

    这样的人,最拥护焦润师的言辞,无外乎贪慕旁人的银钱、妻女。

    同样的,也有身家富庶之辈充斥其中。

    这些人,或打心眼里认为焦润师说的对,最是狂热;或生怕最后事情闹大,发生骚乱,提前入伙求个平安;或心有所谋,想要乱中取栗……不一而足。

    此时,这场今日在保国寺前举办的辩论,已然影响颇大,便是市井小民,也都有所耳闻。

    在宁波城内讨生活的,便是不认得字,也爱听书听曲,最是在乎时闻。

    听闻有大儒将庶民当做猪马牛羊,却是满城沸腾。

    若是这独清学派当真得了势,日后我等小民,如何求活?

    是以,但凡是能腾出时间的,便一大清早朝保国寺前汇集,要瞧一瞧我宁波本地的名士韩琛韩相公,如何当面驳斥那不知所谓的焦大儒!

    保国寺外,临街的一栋酒楼上,三楼靠窗的位置,用屏风仔细隔开,成了一方小小的私密空间。

    此时,即傲且娇苏县令,正坐在里面,和幕僚说话。

    “春申啊,你看这焦大儒,是个什么来历?”

    苏梓文这人,毛病不少,但优点也很明显,敢任事,能任事,便是头一条!

    治下出现焦润师这等人物,自然早早关注,只不过却是看不透焦大儒的路数,一时之间无法判断。

    只是这位闹的实在是有点大,整出这么大的阵仗,苏县令心里颇为不喜。

    不但宁波县的衙役、捕快全都在下面维持秩序,便是兵马司的人,也都全体出动。

    “狂儒一个,最多了。”

    幕僚却是淡定的多,“东翁,这等人,只怕自己的言论不够惊人,最恶没人关注,最终所为的,无非是两件事,一曰名,二曰利。”

    这也是苏县令不曾派人出面阻止焦润师结社聚会,广收门徒的缘故……这货所作所为,符合时下读书人的规矩。

    此时的武朝,文人地位忒高,江南又是文华宝地,读书人、名士、大儒更是数不胜数!

    这等地方,各种言论、思潮、学派碰撞的最为激烈。

    便是言称要恢复魏晋之风的,就有好几个,整日里穿着开裆裤,头顶纸糊的高冠,坐着羊车四处游玩,随行还带着美婢娇妾,在野外就行那伦敦之事,简直不知所谓。

    可即便这样,苏莘文也不能治这些人有伤风化之罪。

    只因人家提前说明白了,我这叫恢复旧礼,没随便拉个人进树林子里那啥,就算是给地方治安做贡献了……

    苏莘文首先是个读书人,然后才是个官!

    遇到这等夹杂不清的,偏偏一大帮脑袋坏掉的读书人追捧的混蛋,他也不敢招惹啊!

    只能眼不见为净,你他凉的,只要不来我宁波县衙的大堂上伦敦,本官便不同你一般见识……

    是以,对于焦润师这等人,哪怕言辞骇人,所说的理论极其大胆,苏莘文内心再怎么厌恶,却也不可能直接抓进大牢的。

    反过来,这货为了求名,要和韩相公辩一辩圣人之道,即傲且娇苏县令,还得派人帮焦润师维持秩序,以免出现踩踏事件。

    毕竟,真出了乱子,黑锅还得宁波县来背!

    “路数倒是那么个路数,可未免太不讨喜。”

    苏莘文身为资深读书人,又在宁波做了几年县令,自然清楚里面的门道,“若非这厮一上来,就瞄准韩琛,怕是早有大儒出面,将其打落云端了。”

    “东翁高见!”

    幕僚捻着两根鼠须,摇头晃脑,“也是这位焦大儒聪明,如若不然,怕是连浪花都扑腾不起来几朵。”

    这便是焦润师一帮人惯用的手段。

    一上来,就摆明车马,对准当地某个名士穷追猛打。

    使整件事演变成两人之间的纷争,当地的其他真名士、真大儒,便不好插手,只能等两人论战结束,方才出面收拾残局。

    也就是说,在和韩姑爷辩论结束之前,焦润师和他的徒子徒孙们,相当安全!

    中间这段时间,正是焦润师和独清学派打响名气,疯狂收人的黄金时机!

    等到辩论结束,输了,便割韭菜走人,若是侥幸赢了,再寻一个当地名士,揪住不放……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做不下去为止。

    苏莘文和幕僚闲扯,楼下传来声浪,两人站起身,自窗口朝外观望,却见街东头人流自发分开,喧嚣的声音穿进耳中:“韩相公来了!快让开,让韩相公好好骂一骂那焦润师,给我等小民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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