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按迹循踪

    会议结束后，秘书马文抢步向前打开了房门。列席会议的常委们面面相觑，似乎并不在意王刚的一脸怒色，相继默不作声地走出了会场。

    杨光趁机来到薛春城的身旁，附在他的耳边，低声地汇报起屠龙与医院之间存在的嫌疑关系，以及命人传唤了住院部的龚韶华，期待着从他身上获取有价值的线索，一举查出隐藏在幕后的那只黑手。

    “王副局长请留步！”王刚见身旁的王运成站起身，连忙温和地说道。

    “对不起，王书记。我现在要赶回市局汇报这边的工作情况。”心情不悦的王运成紧绷着脸皮，冷冰冰地回答道。

    王刚见状，知道自己刚才冷落了他，便大度地走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着他边走边解释起来。只见王运成的脸颊一会阴一会晴，当漫步到了电梯间，他这才勉强地伸出右手，与王刚书记握手告别。

    此时，机灵的马秘书早已按住了电梯。刚刚汇报完工作的杨光，快步来到王刚面前，礼貌地打过招呼，与王运成一前一后闪进了电梯。当梯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杨光看到王刚依然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俩，那双焦虑的眼睛里，闪烁出更多的是信任与希望。

    北方的深秋干燥而清爽，几朵白云悠然地飘浮在蔚蓝的天空上，令人心旷神怡。然而，明媚的阳光照射在楼前那片光秃秃的杨树林里，却营造出一种繁华落尽的凄凉。

    杨光与王运成各怀心事地走出办公楼，忽然看到柳百川正在楼前踱步。杨光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脑海里马上联想起屠龙潜逃期间，曾经给他的办公室去过一次电话。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人民的县长还是黑势力的保护伞？

    “王副局长，我可在此等候半天了，您的老朋友来电，让我中午好好宴请您一下。现在时间尚早，请先到我办公室坐坐。”柳百川瞅着王运成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地说道。

    “谢谢柳县长，我还有公务在身，来日方长，不过我倒想知道，您指的是哪一位老朋友？”王运成客气了几句，满脸疑惑地问道。

    “市局领导来我县督察办案，别人不拿您当回事，但在我眼里您可是贵客。走吧，又不远，都在一个院子里办公，到了办公室再聊。”柳百川不由分说，拽住他的胳膊，百般殷勤地恭维道。

    极其好面子的王运成，又找到市局领导的感觉。便不再推辞，回头冲着杨光挥了挥手，与柳百川一路谈笑风生，朝着东边的办公大楼走去。

    杨光凝望着他俩的背影，心中顿生一种不祥之兆。王运成一大清早与魏然跑到外边吃早餐，现在又要与柳百川一起吃午饭，这里面会不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位老朋友又是谁？他会不会以同样的方式指示过魏然？现在看来自己不能有丝毫的麻痹大意，局势越复杂就越接近真相，要密切提防王运成的后续反应。

    杨光上车后，司机小张见他脸色沉重，便不敢多言，驾驶着汽车飞快的离开县委大院。杨光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王刚的身影。一个从市里空降下来的领导，与土生土长的地头蛇较量，目前明显处于劣势。班子不和、政令不畅、离心离德等等那些看似个体的事情，它们的背后，或许正紧紧围绕着屠龙的出逃计划而展开？

    “叮铃铃……”杨光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看，脸色立马变得惊觉起来。

    “嗯，我是杨光。好，继续密切监视。”杨光挂断电话，心里反复地分析着刚才的电话内容。魏然到食堂借大纸箱干啥？难道是给王副局长捎带东西？王运成昨晚刚刚来到海风，为啥今天就急着赶回市里汇报工作？越野车的后备箱很大，会不会把屠龙隐藏于此并携带出城呢？

    杨光心怀忐忑地回到了警局，屁股刚刚坐到椅子上，刘涛与梁军就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老杨，医院的龚韶华已带到八号审讯室。这个老油条不管你咋旁敲侧击就是不肯说话，正如他在医院时所说，等着白晓棠找人来捞他呢……”一向刚直不阿的梁军，边说边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

    “龚韶华是屠龙潜藏医院链条中的最关键一环，他上知安排人是谁，下晓送来的人是谁。所以必须尽快想法击溃他心中的所有防线，如实交代出自己的犯罪事实，为抓捕其他涉案人员打开通道。”杨光不自觉地拾起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来回轻轻地敲打着烟盒分析道。

    “师傅，您说的太对了，龚韶华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送走的那辆出租车司机已落网，想必对瓦解他的精神支柱会有所帮助。您看是否通知曹阳，拍几张阿彪的照片传过来给他看。”站在旁边的刘涛紧攥着拳头，跃跃欲试地说道。

    “老杨，我看刘涛的主意不错，这事还是我亲自去办吧！刚才你没在，他把那边的审讯情况与我简单沟通过，冯悦是瑞风公司与恒富花园的关键人物，我同意刘涛的申捕建议。你们接着聊，我去一趟医院。”直率的梁军用欣赏的目光瞥了一眼刘涛，坦诚地说道。

    “好，让曹阳盯紧了白晓棠，只要龚韶华招供立即实施抓捕。另外，通知所有的执勤点，对于出城车辆务必按规定检查，就是天王老子的车也不能破例免检。”杨光点着了嘴角的烟卷，边吸边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梁军意会地点了点头，健步如飞地走出了房间。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眉头紧锁的杨光深吸了一口香烟，昂起头缓缓地吐出了许多灰白色的小烟圈，然后楞柯柯的盯着它们，嘴里反复地念叨着一串人的名字。说话之间，那些烟圈逐渐扩大、变形，进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刘涛静静地站在原地瞧着，生怕自己弄出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噢，刘涛咋不坐着呀？快谈谈你那边的审讯情况？”杨光碾灭了烟蒂，这才看到站在桌旁的刘涛，便温和地说道。

    “是。瑞风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屠龙，另外三个大股东是柳百川的儿子柳岩，万金油的老婆屠红梅，税务局严青副局长的老婆郑燕萍。公司存在偷税漏税、欺行霸市、暴力重组等犯罪事实。最值得一提的是，审讯期间意外破获八月二十八日，南城的肇事杀人案。幕后指使人正是屠龙，杀人凶手是两名东北籍的网上在逃犯，今天凌晨与其他两名高管赌博时被捕。

    关于恒富花园别墅，是屠龙专为大领导设立的消遣娱乐淫窝，实际操控人是瑞风公司的总经理冯悦，其他人甚至都没有去过。阿彪劫持的人质，乃是一名刚来的卖淫小姐，她对别墅里的接待客户一概不知，只招认冯悦是与屠龙一起离开的别墅。鉴于冯悦是瑞风公司与恒富花园别墅的实际操纵者，对屠龙的犯罪事实了如指掌，因此特向局里申请她的批捕令。”刘涛俯身坐在椅子上，有条不紊地汇报道。

    杨光听罢，内心一阵涌动，瑞风公司的幕后股东牵扯到了柳百川，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目前冯悦的存在，势必会对他们形成一个威胁，她的人身安全已迫在眉睫。

    想到这里，对着刘涛急切地命令道:“两件事:第一件立刻让指挥中心，通知各执勤点如果发现冯悦，立即抓捕并第一时间押送到警局，路上必须保证她的安全。第二件你亲自带队查封瑞风公司，有关财务上的账本，全部羁押到警局封存。另外，通知丁伟立即带人搜查冯悦的住宅。”

    “是！”机警的刘涛接到了新的任务，兴奋地扬了扬眉，快步朝门口走去。

    此时，殚精竭虑的杨光，心中忽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室内沉闷的空气让他喘不过气来。杨光悄然地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看到楼下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心中一下子豁达了许多，朱清局长的嘱托瞬间又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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