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最后的念想

    “……倒不如瞎了。”他嘟哝着，苟延残喘这许多年，总算是彻底断了生机。

    周恒昱在原地，听见了他这句话。大概是知道了怎么回事。

    正常来说，在白枫池这个视角的故事已经结束，应该没有了，但是画面还在继续着。

    角落里，孙若鸿看见了周恒昱。周恒昱在原地，绯色的眼睛看起来诡异万分，盯着这边。

    那个成熟的周恒昱，突然笑了起来，手中的剑轻扫了一下地面，剑尖朝上。孙若鸿没想到会看见这么血腥的一幕——周恒昱硬生生废了自己的眼睛，鲜血淋漓。

    “按你说的，”他停下了笑，道：“我瞎了。”

    白枫池在孙若鸿身后，呆呆的看着。

    而周恒昱缓缓走了过来，看着真实的白枫池，问道：“你是小白吗？”

    白枫池听到久违的称呼，回过头去，看见了周恒昱。

    他似乎有些迷茫，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问道：“你是转世？”周恒昱点点头，道：“我的眼睛，在进这里的时候，恢复了。”

    “我不瞎。”

    白枫池愣了一下，周恒昱却道：“继续看吧。”

    画面里，周恒昱突然哭了。

    只不过因为眼睛瞎了，只能空流出来鲜血而已。血腥味引来了刚才离开的人，看见这满地狼藉以及死去的新娘子，还有白枫池，长老们震惊之余怒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恒昱摇摇头，似乎是已经癫狂了。别人只当是他新婚便逢此变故，接受不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但是说白了，也真的是随了长老们的心意。

    这样乖巧的不会捣乱的宗主，正好方便了他们，不是吗？

    宗主的权利开始被架空，只有周恒昱自己一个人在深夜里，看着白枫池一直拿着的那盏灯。

    灯芯已经烧没了，大概也不会亮了，这个照亮了白枫池一生的灯，是他小时候做的。

    周恒昱清楚，他就是个懦夫。在知道白枫池喜欢他的时候，明明开心的不得了，却不敢表白。

    阿姊因为他们两个而死，而现在白枫池也成了这次的牺牲品。

    一切的源头从来就不是白枫池，而是他。

    如果他能够勇敢一点，回应白枫池的感情，会不会不一样？他们两个会不会在一起，阿姊会不会活着。

    他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过错都给白枫池呢？

    终于，宗主死了。

    在一个深夜，他突然看见灯亮了，白枫池的身影好像出现了，轻笑着道：“你该来陪我了。”

    “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失望了。”顿了顿，他道：“你不恨我吗？”

    “走吧。”白枫池避而不答，只是牵住了他的手。

    孙若鸿看着，他也感受到了周恒昱的内心。后悔，亦或是愧疚。

    他应该看出来了这个白枫池只不过是幻想，但是他愿意离开了。这个人世间给了他们太多恶意，也许只有下一世才能继续了。

    “我下辈子，一定会娶你。”

    轻吻了一下白枫池的额头，白枫池的身影却消散了。

    在地府，到了孟婆身边，周恒昱问道：“老婆婆，你见没见过一个白衣男子？他……”

    孟婆摇摇头，道：“我不太清楚。这里每天都会经过千千万万的鬼怪，我又怎么记得住呢？”

    “不过吧，我听说有一个人，魂魄不全，进不来啦。鬼差们没勾来，着实是热闹了一阵子。”

    白枫池的样子再次出现，已经是魂魄形态。他抬眸懵懂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看起来苍白无力，他们都说他魂魄不全。

    无法.轮回，就只能当一个孤魂野鬼。白枫池总觉得，他应该记得一个人。

    是叫什么来着？隐隐约约的，他只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喜欢到了可以为他去死，喜欢到了就算被百般伤害也不会恨。

    突然在尘世间看见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他的心突然跳了起来——不对，他已经死了，怎么会有心呢？但是，那种悸动也是真的。

    直觉告诉白枫池，这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那个人看不见他，他也就直接跟在他身边。但是，那个人却一天又一天的病弱。

    白枫池魂魄不全，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有一个老道士出来了，拿着一面镜子。

    镜子分裂出好多个，变成了一个迷宫，困住了他。

    他渐渐觉得自己痴了，只知道在这里徘徊。直到看见孙若鸿，孙若鸿的出现好像让他再次恢复了意识，恢复了那些痛苦的记忆。

    暗恋一个人，求而不得，被自己喜欢的人亲手杀死。

    周恒昱低声道：“是我错了，但是，时至今日，我还是想说……我很喜欢你。”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对你就是什么感觉。”

    “刚才在镜子里，我想起了一切。”

    周恒昱缓缓叙述着他看见的事情。

    周恒昱从小就是天赋出众的人，少宗主的身份已经敲定了。许多人都是对他谄媚的，只有他的阿姊——因为是他的亲人，对他十分真心，还有一个就是白枫池。

    白枫池看起来很潇洒，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宗门里不会让散修随意进入，他才不相信这是个宗门弟子。

    他太无忧无虑了，引着周恒昱也度过了一个快乐的时光。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枫池对他开始拘谨起来，阿姊也一反常态，不对白枫池那么温和，反而是正在看着一个怪物一样。

    他对于这些莫名的敏感，就算是对自己的阿姊，他也时常敏锐着感受她。

    再后来，阿姊死了，他才知道，是因为白枫池喜欢他，因为白枫池和他都是男人，阿姊很害怕，就故意赴死。

    趁着两个人还没有怎么样，快刀斩乱麻。

    周恒昱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有一些吃惊，但是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反而，还有一种隐秘的欣喜。

    情投意合，不是正好吗？但是，无论他怎么说，长老们都认定白枫池是杀了他阿姊的罪魁祸首。

    第一次，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力不从心，明明有办法的，但是他却只能看着他们把白枫池给关起来。

    为了他的宗主之位。

    周恒昱不想要白枫池被关起来，所以他没有马上判决，给了他机会。他本来想说：“趁现在还没有下判决，你还是快些走吧。”但是长老们看着，他只能说：“自裁吧。”

    可是白枫池真的自裁了，周恒昱忍着内心悲痛救下了他。

    为了这些他放弃了白枫池，天知道他有多么后悔。但是，他和白枫池不能见面。

    在长老们看来，白枫池是眼中钉肉中刺，是必须死的人。

    如今被关起来，两个人必须保持着距离，最好一次都不见。所以，他就故意找了一个话多的小童。还想着让白枫池自己逃跑，故意让百兽笼不是那么牢固。

    只要白枫池想，随时随地可以逃走。但是白枫池还是没有，硬生生在那里面等了好多年。

    这么多年过去，明月宗有了联姻的意思。他想要拒绝，长老们却威胁：“我们会杀了白枫池。”

    周恒昱妥协了，准备娶了秦倾玥。他催眠着自己，当秦倾玥是白枫池吧。

    醉了以后，他果然是把秦倾玥当成了白枫池，但是真正的白枫池却看着他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

    当这个人真的逃出来的时候，他不知为何又后悔了。为什么是现在呢？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注定不能和好了吧。

    “你杀了我吧。”白枫池笑着说出这句话，他已经手起剑落。

    本来就是他负了白枫池，又有什么资格杀了他。可是再不动手，有人要过来了。

    周恒昱再不动手，白枫池死的就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还有灵魂。这一剑，就算是斩断了他们两个之间最后的念想。

    白枫池听着，眸中流露出悲凉之意。他苦笑道：“你不知道我的脾气吗？既然你真的对我下手了，我又怎么会……”

    旁边突然又出现了一个白枫池，倒在地上，长老们和周恒昱都走了，他突然睁开眼睛，口中呢喃着什么，细细听来应该是术法一类。此时，他的双眸就已经毫无神采，应当是早就已经死了。

    “……你？”周恒昱瞪大眼睛，可是剑已经刺透了他的胸膛，他终究还是死了。

    “别在意。”白枫池苦笑一声，喃喃道：“不过是那个时候散去了自己半缕魂魄，魂魄不全而已。不然，我又何苦如此……你觉得，我可以丝毫不在意你那句‘自裁’吗？”

    “周恒昱，你还是太看得起我了。”

    白枫池倒下，闭上眼睛。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从此之后，再不入轮回，再不遇见你。

    周恒昱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红色的花海中，起身，看见了身旁的鬼差。鬼差面无表情道：“该走了。”

    周恒昱问道：“这里是哪里？”他看见鬼差，基本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可是他不死心，他不相信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

    或者说，为什么自己已经死了，却还是一个人，却还是看不见白枫池。

    生不能同眠，死还不能同寝吗？

    不过好像真的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那鬼差还是面无表情道：“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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