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死无全尸

    进入镜子之后，孙若鸿只看见了一道一瞬即逝的光芒，随后是新的空间。明亮的院子里，白枫池坐在秋千上，看着地上的一个小水池发呆。

    阳光洒在他身上，顺着长长的头发倾泻而下，落到了地上，照亮了小水池。小水池在阳光的作用下闪闪发亮，清可见底。

    “白枫池？”孙若鸿试探着叫了一声，白枫池却没搭理他，只是看着小水池发呆。孙若鸿忍不住了，想上前去拍拍他，白枫池却突然抬头。

    淡灰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孙若鸿在他的眸子里看出了很多。或许有悲哀，有难过，也有执念。孙若鸿突然想起，白枫池说：“你还是离我的魂魄远些吧。”

    孙若鸿后退，白枫池却看着他，起身，走了几步。孙若鸿退几步，他就走几步，他仿佛傻了一样，面上无悲无喜，动作僵硬仿佛死尸。

    孙若鸿握紧了拳头，这应该就是白枫池的魂魄吧？果真是痴了疯了，那种怨念他都能感受到。

    两人僵持着，白枫池却突然跌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口中不清不楚地说些什么，孙若鸿只能隐隐约约的听见“阿昱”这个名字。

    周恒昱……孙若鸿突然想起来，周恒昱消失了，他去哪里了？孙若鸿心里莫名担心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个镜宫绝对不会安全。

    “你看见阿昱了吗？”突然，白枫池起身，看着孙若鸿，声音很小，但是却透着一股坚定：“你身上有阿昱的味道，你认识阿昱。”

    孙若鸿没想到白枫池竟然是清醒的，刚想要回答就被打断：“不对啊……阿昱不要我了，我死了……阿昱也死了，我魂魄不全不得入轮回……我没办法……”白枫池捂住脸，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对不起阿昱，我很喜欢他的……为什么啊……”

    骤然颓废下来，白枫池再次抬头，就还是最开始那个样子，面无表情，只能从那双眸子里看出些许端倪。他无视了孙若鸿，回去继续坐着。白玉做的小桌子凭空出现，漂浮在空中，上面是一碗汤。

    “……对于魂魄不全者，孟婆汤是毒药。”轻轻摸着小瓷碗的边缘，他低声自言自语道：“我不愿继续活下去，但是我死不了，喝了这个也只能让自己痛苦。”

    突然，原本阳光明媚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只不过只遮挡了一瞬便散开，却已经是黑夜。白枫池手里多了一盏灯，是唯一的光芒。

    “没有人来找我。”白枫池一字一顿的，突然看向了孙若鸿，笑着道：“都不要我了。”

    孙若鸿下意识的后退了好几步，白枫池闭眼，月光是银色的，他那些灰色的长发镀上了一层月光之后显得神圣不可侵犯。孙若鸿看着他的身影，试探着问道：“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嘛？”

    白枫池摇摇头，凄凉道：“你不懂。”周围的环境再次变换，月光之下已经变成了秋天的萧瑟景象。树的叶子枯黄着，配着白枫池被拉长的影子，说不出的悲戚。

    孙若鸿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院子里隐隐绰绰的出现了很多人，为首的人面容眼熟，比周恒昱成熟了不少。

    白枫池低声道：“你且看着吧。”随后迎了上去，笑着道：“阿昱，怎的请了这么多人？”

    周恒昱看了他一眼，眸子里的嫌恶不似作伪，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态度说不上好，明显的就是不想和他说话。

    白枫池愣了一下，随后强颜欢笑道：“我在这里……是为了等你啊。”“等我作甚。”周恒昱冷笑：“我领了这么多人是为了做什么你应当知道。”

    白枫池垂眸道：“我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周恒昱打断他，道：“那你可真的是把我想得太好了。”

    伤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扎到了白枫池心里：“我阿姊如果不是因为你，又怎么会死？趁现在你的判决还没有落下来，还是快……”他顿了顿，才道：“快些自裁吧。”

    白枫池瞪大眼睛，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绝情，不过他不是那些柔弱的女子，不会哭哭啼啼，面上虽然有一瞬间的失望，却很快的收了情绪，只是淡淡的道：“随你怎么说，不是我的错。”

    “嗯？”仿佛被气到极致了，周恒昱的笑容看起来有一些嘲讽：“怎么，铁证如山，我阿姊怎么就救了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

    他身后那些看不清楚面容的人也义愤填膺一般，似乎正在咒骂着“没心没肺”的白枫池。白枫池不说话了，转身似乎不想看他们。

    一群人也随之消失，在一片秋意萧瑟之中，他闭了眼，流下一行清泪。

    他叫他自裁，那便自裁给他看吧。白枫池偏头，俯下身随手拿了一块碎片，看起来是一面铜镜的碎片。放在颈边，他没有犹豫，划了下去。

    鲜血流淌，染红了落叶，纤瘦的身躯倒在地上，一点声响都没有。那人不会回来了吧？反正，在他看来，他白枫池是个忘恩负义害了他阿姊的人。

    阿昱终究不是之前那个阿昱了，现在，他只是周恒昱，不是他暗恋了十年的人。

    幸好没有告白啊，不然的话……恐怕会更早被他讨厌。

    最终虚弱的伸出了手，白枫池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在他的视野里，是自己的手和那一轮满月。

    孙若鸿很轻松的看出了他的想法，大概是因为怕他不理解，这些画面直接烙印在了他的心里，白枫池当时的想法也传递了过来。

    场景再次转换，是一片黑暗。孙若鸿伸手试探了一下，摸到了满手泥泞，环境骤然亮了起来，刚才白枫池手里的灯亮了起来，照亮了周围。

    漆黑色的笼子，放置在黑色的森林里，周围的豺狼虎豹贪婪的看着笼子里的白枫池。白枫池没试图逃跑，他的脖子上被包扎了，隐隐渗透出了红色。

    孙若鸿知道他已经没有性命之忧，而且似乎顾及着什么不敢再次自裁。白枫池看着外面的凶险，低低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果真是厌恶我到了极点。”

    如果那个时候死了多好，可是周恒昱回来了，把他关在了这里，那些所谓的长老威胁自己，如果敢死，就敢杀了周恒昱。

    何必呢，反正周恒昱也不在乎他，死了的话，还能让他陪着，不好吗……

    不过，他没继续想下去。这里是黑色的，只有依靠这盏灯才能看清楚，应该是因为光线被刻意用铜镜反射了出去，营造了现在的气氛。

    孙若鸿看着他的身影，没来由的心酸。他不是不懂这种同性之间的感情，但是爱应该是等价的，在这场暗恋中，白枫池的地位太卑微了，他甚至不敢让周恒昱知道。

    脚步声响起，熟悉的频率，一瞬间，白枫池就知道是谁来了。他这次没有主动叫他，似乎是真的累了。周恒昱的声音不冷不淡：“你的判决出来了，就是被关在这里一辈子，不能出去。”

    “软禁吗？”白枫池抬眸，看着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会有人来看我吗……比如你？”

    周恒昱笑得嘲讽，他道：“你害了我的阿姊，想让我来看你吗？别说是我，就算是别人，也进不来。”

    “这里是百兽笼，我这次是来下达判决的，以后，你就在这里孤独终老，不会有人找你的。”

    想起了什么一样，周恒昱道：“当然，还是会有人来给你送饭的，不用担心会饿死。”

    “如果你想要死无全尸的话，尽管像今天一样自杀。”周恒昱缓缓靠近，强制地把人的下巴抬了起来，让白枫池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我之仇，不共戴天。”

    自那日之后，周恒昱真的再也没来过，别人也没来过，除了送饭的小童。小童年纪小，话多，每次来的时候都说一些趣事。

    “有的时候，我都会忘了这里是百兽笼——谢谢你。”白枫池发自内心的笑了，对小童很温和的道。

    小童红了脸，道：“我也想不到，你会是那些长老说的自私自利的人。我相信你！”

    听了这句话，白枫池的情绪有些失落，他道：“你才认识我几年，就相信了我。我认识了那人十多年，他却还是把我当成仇人。”

    小童好奇问道：“那人是谁啊？竟是这般，倒不如瞎了。”白枫池“噗嗤”一声笑了，道：“这话不能对别人说，我说的这个人可是当今宗主周恒昱，你是不想要这条命啦？”

    小童大惊，左右看看，觉得百兽笼应该没有别人，松了一口气，问道：“宗主看着明明是个明事理的，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就是这样？”

    白枫池摇摇头，感慨道：“这么多年，我已经快要忘了他了。那个时候，我叫他‘阿昱’，我和他亲密无间，甚至我……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

    心中虽然在谈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是略微抽痛着，但是也没有最开始那般撕心裂肺。

    小童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一件事，宗主今天和明月宗的秦倾玥秦小姐联姻呢，两个人据说本来关系就特别好，已经互相喜欢多年，今天也算是圆了他们的心愿。”

    白枫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孙若鸿感受到了一种震惊以及隐隐约约的不甘，瞬间就占据了白枫池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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