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 第五十章 杀，决断

    “不要走, 好么？”廖伊握紧了张徵的手。

    张徵回头看向她, 目光带着认真和憧憬，最后却换成了叹息：“廖伊儿, 经历了这么多，我很难过。”张徵只是说难过，却没有说到底为什么难过, 也没有说她难过一些什么。

    没有说清楚, 可廖伊却很清楚，这难过都是在围绕着自己，她知道自己其实伤透了张徵的心, 她开口：“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在先, 我不该杀了你的未婚夫。”张徵低下了头：“你曾经说过, 我不该替你做出决定，更不能替你做出选择。”

    “张徵, 那是我的借口而已！”

    “可也是实话！”张徵带着忧伤：“我想过很多次, 想了很久很久，你说得对, 我不该干预你的人生！”

    “你与我之间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张徵说完用力抽出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别走~！”廖伊急喊一声, 猛然发现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而眼前哪有张徵的影子。

    门外阿月的声音响起：“将军入梦了？”

    廖伊擦了擦额间的汗渍道：“我睡了多久？”

    “不过四更天，将军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有多久阿月都不再喊自己小师叔了, 那称呼上的疏离, 无一不是暗示着她与自己已经不比从前了。她说：“不用了, 你进来吧，我有些事要问你。”

    阿月闻言打开了居室的门走了进来。廖伊抬头看着她将烛火点燃，昏暗的房间变得明亮。阿月做好这些，才转身走到床前看着她：“将军想问什么？”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那我想说，将军应该也知道答案了！”

    “阿月，你从未敢与我这般说话！”

    阿月笑了一下：“将军是将军，小师叔是小师叔，于公我这般尊称是应该的，况且将军现在身份早已不一般了，就算不喊将军，您也是郡主殿下了！”

    廖伊听得只觉得刺耳，却也没有反驳的理由，她只得继续沉声问道：“那么，你口口声声说尊敬我，又为什么在我面前杀了公主？”

    阿月：“公主殿下分明是在战乱中被乱箭射死，与我的关系只能说我能力有限，无法保全公主！”

    廖伊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阵阵发寒，她看着阿月，只觉得陌生的让人害怕。阿月并不畏惧她的直视，反而对视中说道：“将军若是还在大局面前讲究什么妇人之仁，那就真的让我们这些追随你效死的人寒心了！”

    廖伊又是一个哆嗦，她猛然想到这腐败懦弱的朝廷，他们对自己的待遇又何曾仁慈过。也许，阿月说得并没有错，若是总在最后优柔寡断，置于死地的就真的只是自己了。

    阿月看她沉默不语，眼神犹疑，便又道：“将军还记得阿月说的那句话么？”

    你还是不够狠！

    廖伊当然记得，还记得清清楚楚，她浑身透着一股无力感，如果世界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美好，人心并不是就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那么自己就会改变，变成顺应眼下的存在。

    廖伊说道：“我知道了。”

    阿月摇摇头：“您并不知道。”

    廖伊再次看向她，她说道：“作为旁观者，我想说的是，将军明明才华横溢，却总是要依附旁人，以至于到现在步步维艰，就没想过真正的靠自己去支撑一片天地么？”

    “大胆！”廖伊呵斥道：“此话近乎大逆不道！”

    阿月冷酷的笑：“师祖安排你的一生，你顺命；李刚安排你的命运，你又顺命，就是皇帝安排你外嫁，你依然顺命！将军，你自己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还是说，将军已经习惯被人当工具摆布一辈子了？”

    廖伊一掌拍碎了床板，怒火冲天看着阿月，阿月却只是冷漠的望着她，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在表演。那一刻她想到了张徵，张徵也是个冷漠的人，可是她的眼神却没有阿月那么无情，她总是平静的望着自己，却能让自己带着一种安全感。

    廖伊揉起了眉角：“阿月，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那将军以前也是这样子么？”

    廖伊再次无言，她知道阿月并没有做错，她不过是替自己做了选择。

    “将军，我们都不再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了，收起任性面对现实不好么？”这是阿月今日说的最温柔的话了。

    阿月出了房门，廖伊躺回床上可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想着过往，她总是犹犹豫豫，又总是事到最后变得多愁善感了。烛光中，她的手上起的老茧已经发暗了，那粗糙的手掌与两年前近乎翻天覆地。

    身子都变了，还有什么没有变？廖伊想着想着眼泪落了下来，她擦了擦眼角，心道我明明没想过哭，可为什么身体却不听话的落泪？

    就算能心里欺骗自己，可实际上身体却在本能告诉自己真相。廖伊想到自己的种种过往，其实无论是师父还是李刚，还是太子，又或是皇帝无一不在算计着自己。对自己真正无私的似乎只有张徵！

    身在朝廷，你就如同处在阴谋不断的漩涡。不是被利用就是利用人，这么多年，利用自己的人比比皆是，可自己又如何干净，张徵不也是被自己一次次利用？从和太子交易开始，自己就该彻底告别了单纯。

    “张徵要不是怕你嫁给那个禽兽最后也落得那对母女的下场，根本不会杀了方汉正！”苗若兰的话在她脑海中回想。

    就算苗若兰不说，自己又如何猜不到大概呢？廖伊的心在抽痛，她不由蜷缩成团抱紧了被子，断断续续抽泣着。

    别人对不起我，可张徵没有对不起我，对不起她的人是我！

    “张徵眼睛曾经失明过，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不想看见，她不想看见你们这些伤害她的人，她的心死了！”

    廖伊的手按住了耳朵，她摇着头：“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她在床上翻滚着，汗水浸湿了衣襟。

    “其实最自私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一边理所当然的领着别人的情，一边又装作是别人欠你的！”

    “真的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廖伊虚弱地祈求脑海中苗若兰停止说话。

    “说来也可笑，她的执念只有你，就是保护你，这份执念让我嫉妒，深深嫉妒~！”苗若兰哭了，哭的时候还在嘲笑自己的痴念。

    “将军，将军~！”屋外有人高声喊道。

    廖伊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又入了梦魇，她一擦眼睛，湿漉漉的。

    “在！”廖伊喊了声，便下床开始穿戴衣物。

    门外的校官说道：“大家都在等待将军了！”

    “我马上到，你们可以先吃点东西！”

    “诺！”脚步声逐渐远去。

    廖伊擦拭了一下身上的汗渍，穿戴好，却依旧能感觉到浑身上下透着无力感。她站在铜镜前拍了几下脸，才让迟钝的面部肌肉显得正常一点。努力吸了口气，那个威严果敢的女将军回来了，她才打开门向议事厅走去。

    廖伊已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了，身后死忠无数，当她进入议事厅时，所有人都躬身迎接。她坐在上首，将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坐！”

    将军们坐了下来，廖伊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商议结果如何？”

    “吾等复议，当杀！”众人说道。

    廖伊低下眉梢，这个决议并不意外，她说道：“朝廷尊儒重儒，诸位将军应该知道这个决定的代价！”

    众人说道：“朝中腐儒把持朝政，可我们得来的功勋却是省不掉的，一旦让那些酸儒决定，必然是要将这些战俘放虎归山，那对吾等来说更是奇耻大辱！”

    廖伊思量着，却没有说话，她扫视众人，似乎在等什么。

    这时阿月上前说道：“将军顾虑我等皆知，所以这命令不若背在某个人的身上，而其他人不仅可以保全，还能获得荣华！”

    廖伊看向她，这的确是她想说的话，只是她不便说，可多年的默契让阿月替她说了。廖伊又心里安了些，就算阿月已经不是从前的阿月了，可对自己的忠心却仍在。这世间最让自己放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人是张徵，而另一个就是阿月了。

    阿月出声，让众人陷入了沉默，这时军师吴钩出了声：“我知道诸位将军的顾虑，但是廖帅之前已经抗旨不嫁在先，此番大捷不过是让她将功补过，万不能再背负其他罪名了。倒是若有人背负次屠杀之罪，在历史上也能留个威名不是？”

    吴钩说话委婉了许多，也圆滑了许多，这让众人放下了不少顾虑。此时吴钩又继续说道：“况且法不责众，我们有过一起背，这屠杀俘虏就是小罪了，朝廷那些酸儒还不敢就这样埋没了大家的功绩，只是给得少了些罢了！”

    众人点起头来，显然被触动，为首者说道：“那就这过失我们一起背！”

    吴钩咳嗽一声道：“一起背无错，但万不能让廖帅牵连上，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全廖帅！”

    众人看向吴钩，吴钩却稍微卖了一下关子，双手抱拳对廖伊说道：“廖帅，还请您称病归朝，就当全然不知这回事，而我们自然会恳请太子保全！”

    “呵，诸君明明有功，且功在千秋，岂能这般悲观，动不动就保全保全。”廖伊笑了一下说道：“法不责众，那就也要有我一份，只不过这命令不会是我下的，但我会提前回京拜访太子和童大人，想来他俩还是明事理的。况且此番战斗也是太子支持，想来他也不会拒绝这树立英明的机会！”

    廖伊决断，有退有进，在座的更是不少太子党的人，听了自是舒服不少，便齐声应道：“将军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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