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第四十二章 湖心会面

    张徵轻功闪现, 在长安城的黑夜里穿梭，无人察觉。她一路疾行便到了廖伊的府邸，望了望那府邸的牌匾, 是低调的墨色, 写着“江南居”。江南居其实是江家的产业, 由江洛橙新置办的府邸。

    她耳朵抖动，发现府邸周围隐藏着不少高手, 她悄然追踪，足有十三名。这些人分布在江南居整个别院的周围，早在前日张徵就发现过几个了。

    本来张徵以为这是廖伊安排的暗卫，可是仔细观察, 她却觉得那些并不是廖伊的人，而是在监视廖伊！张徵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觉告诉她，廖伊的日子并非外表那么风光。

    对她来说避开这些暗中监视的探子还是很容易的，她只略施小计就引开了其中一人注意力，顺利进入了别院。她一跃下墙头，只觉得这别院倒是祥和安宁，完全没有外面的暗涌。

    她手又不知不觉捏了捏掌心的纸条，便向别院中的人工湖走去。这人工湖虽然不大, 却也有二亩地了, 那湖中有一艘十米多长的画舫停在岸边，画舫之上只有一只灯笼高悬，犹如深夜中一点明灯。

    张徵整理了下衣衫, 走向画舫，那画舫里隐隐透着昏黄的烛光，却无一丝人影，待她走近后，才发现一个船夫正盘腿坐在船舷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那船夫睁开了眼，对她抱了抱拳，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张徵跳上了画舫，舱门打开阿月冲她点了点头示意进入。

    这般神神秘秘，让张徵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她进了画舫，那船夫就站了起来，拿起船搞往岸边一撑，腰间用力便推动了船身离开了湖岸。

    张徵没想到这船夫居然一人就能划动这画舫，不过她也不觉得太惊讶，想来内家高手划动此船也不是不能。画舫内外两间，舱门口还有个小玄关，玄关台阶上放着两双木屐。阿月示意脱鞋穿木屐，张徵自是照办。

    这画舫内极其精巧，虽然没有金银玉器却在雕栏上极其用心，甚至还彩绘了绚丽图案，四周更有漆器点缀装饰，也算别有一种奢华。画舫外间是茶室和餐桌，显然是主人会客之地，而内间想来是主人的休憩之所。果然，随着她走上阶梯，廖伊从内间走了出来。

    此刻的廖伊一身淡色罗裙，双耳明月珰，脖颈珠玉翡翠，发间金玉钗犹如大家闺秀，名门之女。

    张徵还没见过廖伊认真打扮过，她呆了呆，廖伊也略有不自在的走到茶桌前，似是自言自语道：“很久没有穿女衫了，此番还有些不习惯了。”

    张徵想，以前看你穿女装也未见这么贵气，如今穿金戴银，已然大家风范了。

    廖伊看张徵发呆，笑了下：“请坐吧！”

    张徵应声与廖伊对坐，廖伊波动了煮茶器下的炭火，等待水开，张徵自是看着觉得对方更加端庄。

    二人无言，阿月也已经出了舱门，留二人独处。廖伊直到把茶斟满才开口道：“这套茶具是官窑新上贡的绝品青瓷，是皇帝封我为郡主时赠送的。”

    张徵端起茶杯，入手就觉得温润，再看那青瓷色泽淡青如玉，带着一种独特的光泽，便知是好东西，很有收藏价值。

    张徵本就生活单调简单，品茶是不会，但随着烈狂邪也饮过不少茶，这茶入口没有涩感，反而微苦过后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便知又是好茶。

    画舫晃动了一下，阿月才又进门，将画舫的窗户一扇扇打开，然后又将纱帘放下，让里面的人瞧不清外面，却也让外人看不清里面。

    张徵看着纱帘外月光下碧波反光，便知到了这湖心。这时廖伊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这不大的湖，却要那么大的船去划动？

    张徵点头，廖伊说道：“因为这方孤舟悬于湖心，犹如湖心之陆基！”

    张徵这才明白，廖伊的意思是这样的船停于湖心，就如一个湖心小岛，别人靠不进，你也走不出！张徵只觉得这也就是有钱人的花招，廖伊在她认识之初哪会那么享受，这难道是因为她已经是郡主的原因。

    廖伊又道：“你进来之前，可遇见了院子外面的那些人？”

    张徵立刻反应过来，廖伊这般奢华其实也是在防范那些监视的人来查探，这湖中悬舟还真是隐秘。阿月此时已然再次出去，廖伊看到张徵恍悟的表情，笑了下：“所以，很多人不过是表面风光！”她惆怅的望着湖光月色，远处黑影重重，犹如山魈鬼魅，让她感觉到的不是美感而是压抑。

    张徵见她表情落寞，才鼓起勇气开口：“你，还好吗？”

    廖伊转头看她：“你觉得我好么？”

    张徵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良久才出声：“你是个好人。”

    廖伊展颜笑了：“还有呢？”

    张徵语塞说了句：“一直都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廖伊收起了笑容，她眼中萧索：“张徵，我对你很矛盾！”

    张徵静静注视着她，她却转过了头：“你我的恩怨，现在已经难算得清了。”

    张徵道：“你若要报仇，可以随时来找我！”

    廖伊摇头：“我的武功一直不及你，以后只会跟你越差越远，这一点我很清楚。”

    张徵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若是从前她让着廖伊，可能廖伊还有机会杀了自己，可如今她与苗若兰早已生死与共了，她不能不对苗若兰负责！想到苗若兰，她又心里有些暖意，苗若兰对她的好，其实算是独一无二的了。

    廖伊又继续说道：“你救过我，可你也杀了我师兄，间接害死了我师父，所以我很矛盾，我想为师门复仇，可我自己又欠你太多，我不能忘了师父的恩义，却也不能对你不义！”

    张徵笑了一下道：“你这样很累。”

    廖伊再次给她斟茶，然后说道：“是的，我心思重，所以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到不了你的境界，也追不上你了。”

    张徵道：“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多了，其实你也可以简简单单的活着，随心就好！”

    廖伊笑：“我天生就是这样，改不了了，就算重生一次，我也做不了没心没肺。”

    张徵又不知怎么说了，她头一次觉得她其实和廖伊其实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廖伊做事比她想的要多也要细，而她做事都是凭自己的直觉，觉得是对的就去做，错的就不去做。

    廖伊突然一句：“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张徵意外，与她对视，她继续道：“你可以肆意的活着，可我不能！”

    张徵自嘲一笑道：“我还羡慕你呢，你是名门正派，更是受人敬仰的廖将军，一介女子能让皇家破格册封何其困难！”

    廖伊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不绝，很是肆意，足足笑了四五个呼吸才开口说道：“你羡慕我？你可知道我这郡主是怎么得来的？”

    “功勋啊！”

    廖伊摇摇头，眼泪顺着笑容湿了眼眶，她鼻音很重的说道：“张徵，我问你，当初你没有问我，就杀了方汉正；如今，你就不想问问我愿意远嫁西塞吗？”

    张徵愣了下，然后直愣愣道：“那你愿意嫁吗？”

    廖伊摇着头：“不，我不愿意嫁，尤其是嫁的人还是我们大周的仇人！”

    张徵一把放下茶杯说道：“那就告诉皇帝，你不想嫁，他若是不同意，我就入宫杀了他！”

    廖伊又笑了：“你就算杀了他也没有用，国书上已经白纸黑字写锝清楚，就算换了皇帝，我也一样要远嫁！”

    张徵闻言又是一顿，迟疑了片刻道：“你，是想我去杀你的郡马爷吗？”

    廖伊双目梨花带雨过后更是透亮，她望着张徵缓缓点头说道：“只不过这一次是我真的欠你的，你我恩怨就这样结束吧！”

    张徵沉默了片刻从座椅上站起：“好！”

    廖伊一把按住她的手道：“别急，这次是听我安排，但是......此去会九死一生！”

    张徵道：“我最擅长的就是杀人，对我来说没有九死一生一说，有的只有要么他死，要么就是我死！”

    “那就让我来决定他什么时候死，如何？”

    张徵再次看了看她，那一刻她明白了，廖伊请她来不只是要杀这未来的郡马爷，番邦的王子，而且还有更大的图谋，或者说是野心！

    她心中的廖伊，早已不是当初的廖伊了！她在想，是自己的错误才让她变成了这样吗？

    廖伊对张徵说了自己的图谋，并且还是很亲近的，不是拍拍她的手，甚至还与她举杯对饮。桌上的茶点，廖伊都会亲自拿起递到她手中，逼她尝尝，看起来像是好友，可张徵却知道廖伊对她的亲近，更像是将军对手下的将领的手段。

    廖伊真的变了啊！张徵感叹，她对廖伊那种大胆的图谋一点兴趣都没兴趣，更对廖伊说的什么国家荣辱，家国兴亡的大道理没有感觉，她脑海里只是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廖伊变了，廖伊变了......

    张徵的心不在焉终于引起了廖伊注意，廖伊有些尴尬的收起了话头说道：“其实我应该知道，你其实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

    张徵回过神来，看着她觉得更加陌生了，她说：“你说的事，我会做的！”她说完又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廖伊呆了一秒，然后双手有节奏的击掌几下，画舫再次晃动开始向湖岸游走，还没靠岸张徵已经飞跃而下，蜻蜓点水便离开了江南居。

    张徵几乎一秒都不想待，因为她一想到廖伊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廖伊了，她就鼻尖发酸，眼睛也跟着酸涩，她想哭，可她又不知道自己是为自己哭，还是为廖伊哭......

    张徵近乎逃着离开，廖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伫立，直到阿月站在了她身后给她披上了件披风，才回过神来。

    廖伊低下头：“你觉得这计划怎样？”

    阿月：“挺好的。”

    廖伊牵强的笑了一下：“是么？”

    阿月道：“你一直都对自己够狠，这次也终于能对别人狠了！”

    廖伊提步行走，嘴里淡淡一句：“谢谢夸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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