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同的记号

    韩虞随着黄探长前往巡捕房，心情也不太舒服，要去看两条死人的手臂，谁都不会开心。

    黄探长尴尬地问他：“周公子是不是对这案子不感兴趣？”

    他一方面是希望周尔雅能帮忙破案，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与这位督军公子搭好关系。

    可周尔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是不愿意来巡捕房，黄探长连拍马屁的机会都很少。

    “不会。”

    韩虞当然看到了周尔雅眼眸里的光。

    他知道，这就是周尔雅的兴趣所在。

    “既然是和什么七手索魂有关，他的兴趣应该就很大，就像上次那个案子……”

    韩虞向黄探长解释，就他看来，女子大学的案子乏善可陈，虽然很传奇，但实际上并没有多曲折的案情。吸引周尔雅的，无非是台阶的校园传说。

    回头追溯，百乐门的诅咒人偶，纱厂的纺织娘，这些从科学上讲看上去与案子无关的神秘，才是周尔雅兴趣的源泉。

    这一次的七手索魂，显然已经打开了周尔雅的门。

    他能主动让韩虞来查看物证，说明好奇心已经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

    黄探长若有所思。

    到巡捕房还是不远，黄探长殷勤地帮韩虞开了车门，亲自陪同，前去查看物证。

    两只手臂保存的并不好，但巡捕房条件有限，但明显还是能看得出来脱水萎缩。

    就是两条胳膊。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两条男人的胳膊，体毛稍重，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看上去还经常劳作。

    虽然因为失血变得苍白，但仍然看得出曾经拥有的力量。

    韩虞不是法医，只能大致了解，巡捕房这边检验的结果，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死者的身份么？”

    他问黄探长。

    黄探长摇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我们觉得可能是外乡人，这就很难查了。”

    本地居民如果失踪，总会有人觉得异常，但如果是外地来闯上海滩的，那就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真是全无线索。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讯息。

    韩虞也查看了包住胳膊的油纸和绳子，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只能闷闷不乐地回到侦探社，就看见周尔雅在书房翻找各种资料，桌子上都摊满了资料，上面还用红笔勾勒了重点。

    “看得怎么样？”

    周尔雅头也没抬，只是漫不经心地询问。

    “没什么特别的。”

    韩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两条胳膊而已。”

    “胳膊不重要。”

    周尔雅摇头：“关键是包着胳膊的纸和绳子。”

    韩虞愣了愣：“纸和绳子有什么讲究？”

    周尔雅叹了口气，翻出资料给韩虞看：“如果真的是七手索魂，那么每张纸上都会有特别的记号，每一个记号就是一个诅咒。”

    七只手，会有七个不同的符号。

    代表着“瘟疫”、“灾祸”、“病痛”、“污秽”、“贫困”、“哀伤”以及——“死亡”。

    韩虞努力回忆，在两张纸的角落，似乎确实有类似花押的标记，不过当时他可没有在意。

    “好像是有……”

    他在标记中寻觅着：“可能是这两个。”

    他有点吃不准。

    “那你再去看一次。”

    周尔雅一点儿都不客气，“七手索魂有严格的顺序，如果你看到的这两个标记没错的话，那应该是第二和第三个出现，这我们就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第一条手臂去哪儿了？”

    他抬起头看着韩虞，“你最好去搞清楚，我期待是你记错了，否则的话，这个案子就会更加复杂。”

    再去看一次……

    韩虞苦笑，他打算一次问清楚：“还有什么重点？这次我记下来，免得你到时候让我跑第三次。”

    “聪明。”

    周尔雅对他点了点头：“我还想着你也许会忘了绳子。”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截棉绳，递给韩虞。

    “你对比一下，是不是这种质地。”

    “这是什么绳子？”

    韩虞有点诧异，绳子表面略有些油。他抚摸了两下，似乎有点像，但又不确定。

    “这是湘西一带的尸绳。”

    周尔雅面无表情：“也就是捆死人用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根，七手索魂如果用尸绳的话，据说效果大增，必能成功。”

    韩虞像是被毒蛇咬了一样，闪电般地缩回了手。

    “这种东西你从哪儿找来的？”

    他才离开多久，周尔雅又从哪里搞来这么恶心的东西。

    “以前的收集。”

    周尔雅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的反应：“你看这棉绳发黑又满是油脂，是吸饱了尸油的迹象，你到巡捕房也可以注意看一下，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韩虞几乎要吐了。

    你这什么鬼手收集习惯。

    人家有钱人收集黄金古董，你倒好，都收集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那我去了。”

    他知道拗不过周尔雅，只能委委屈屈，再去一趟巡捕房。

    黄探长看见韩虞也很吃惊：“你怎么又来了。”

    “周公子让我再来看看捆扎手臂的纸和绳子。”

    韩虞没什么好隐瞒，和盘托出。

    黄探长听了瞠目结舌：“这么说来，周公子真的以为，那是什么七手索魂？”

    这也未免太荒诞不经了！

    如今可是民国，民智已开，科学昌明，哪有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黄探长在法租界当了十年探长，从来没见过什么鬼！

    “就算不是，必然也有关系。”

    韩虞仍然是唯物主义者当然不相信这些神鬼传说，不过周尔雅的切入角度，总是会给大家带来新的发现，所以倒也不妨从这个线索来查探一番。

    黄探长不以为然，不过既然是周公子的意思，他当然也没意见，带着韩虞继续去查看“证物”。

    韩虞的记忆没错，那纸的一脚果然有记号，他细心地描了下来。

    然后那绳子确实如周尔雅所说一样，浸满了尸油。

    黄探长听到韩虞说了周尔雅的分析，面色难看，也觉得胸口一阵翻涌。

    “这就有趣了。”

    周尔雅拿到韩虞描下的记号，与他之前说的一样。

    ——是第二个与第三个记号。

    那第一个记号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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