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二泉映月

    ——墨瑙城·勿忘轩——

    走到咖啡厅门口的时，夜幕已经降临。

    门口正有一个乞丐艺人正在拉二胡，白小易可以隐约听出那个调子是盲人阿炳的二泉映月，忧伤的旋律在空中随风飘荡。

    那个乞丐艺人的身上穿着粗布衣，头发很长，戴着墨镜，看上去很寒碜但并没有脏兮兮的模样。

    艺人坐在一把小凳子上，旁边是一个打赏的二维码。

    艺人上方空气投影出来的显示屏，有很多人在不断地刷着弹幕。

    “犀利哥拉的好厉害，我爱你，仙女小姐姐已打赏10分钟~”

    看到这一条，白小易差点忍不住笑声来，“发弹幕的这位也是个人才。”

    接着又有一条，“间关莺语犀利哥，幽咽泉流冰下难，博古通今看直播，自古弹幕出人才，已打赏1小时。”

    “呵，这位哥也是个人才。”对面的乞丐艺人不断地示意白小易打赏，白小易一直装作没看见，心想我是小孩子耶，看直播还要打赏。

    白小易站在门外迟迟没有进入，闭上眼睛，慢慢地感受音乐的旋律。

    “面包配牛奶，晚餐绝配~”

    “(⊙o⊙)哇，土豪，吃面包还配牛奶的，真是富的流油啊~噜噜噜。”

    空气投影出的显示屏上不断地有弹幕发出。

    白小易睁开眼睛，艺人的脸色已经涨得紫青，头不住地朝旁边的二维码甩，示意白小易赶快打赏。

    白小易走到对面，朝艺人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叮咚一声，打赏到账，对方的显示屏上显示白小易打赏了0.520秒。

    艺人狠狠地朝白小易瞪了一眼，直接将那0.520秒退了回去。

    “呵呵，你们俩都是个人才啊。”卡龙在后面看着白小易的打赏。

    “0.520秒，不是时间啊，礼轻情意重嘛，再说了我以前看直播从不打赏的。”

    “哇，主播给观众返时间，这种事还是头一次见。”费奇也咯咯咯的笑起来。

    那艺人看白小易是一个穷比，随即将目光转向了费奇，头不停地朝二维码的方向甩，示意费奇打赏。

    “嗯哼，这会有的看了。”白小易和卡龙将目光转到了费奇的身上。

    只见费奇点燃一根超大号的雪茄叼在嘴里，左手的手心里一段刀尖儿，头朝35°微仰，那样子就像极一个准备揍人的古惑仔。

    对面的直播艺人立马识趣地将头拧朝一边，不再示意费奇打赏。费奇手心里的短刀又立马收了回去。

    “进去吧。”费奇眼睛微闭，雪茄燃烧产生的烟雾沿着脸庞往上飘走，很有大哥风范。

    “进去吧！”白小易狠狠地朝费奇的脑门上戳了一下，费奇的头一下子被按朝前，英明神武的老大形象立马在乞丐艺人的面前毁于一旦。

    费奇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进去的时候，他从艺人的嘴角明显地看出了一个不那么直白的笑容。

    进了勿忘轩，白小易单独坐了一桌等待他弟弟的到来，卡龙和费奇则单独坐一桌等待着白小易。

    不一会，咖啡屋里走进一个披着黑大衣的男子，臃肿的身材，五官也几乎揉在了一起，头上的头发也几乎快掉光了。

    那人东瞅西瞅，似乎在寻找些什么，这个人就是白小易的弟弟。

    “白弟，我在这里。”白小易兴奋地朝他弟弟喊。

    只见那人应声转头，脸上一阵先是诧异的表情，随即变成一脸的惊讶。

    “哥，你怎么搞成这样，这么发达，居然换了一具这么年轻的身体。”那人说着立马坐到了白小易的对面。

    “好久不见，你又更丰满了。”白小易满脸微笑。

    “唉，甭提了，我这半年都已经做了8次抽脂手术，做了25次间歇性节食了。可是一点用也没有，立马就反弹了，你现在做什么，竟然这么发达。”

    对方一脸兴奋，感觉就像是自己也马上就快要富起来一样。

    “其实吧，说实话，我现在是穷的叮当响，我现在寄存的这具身体只有两天时间了。”白小易的心情一下子低沉起来，“此外我还遇到了好多麻烦的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会以另一种方式与你们存在。我要走了，我想最后来看看你白弟。”

    对方也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哥，对不住了，我也不能帮上你什么忙，我的处境你是知道的。“

    嘟嘟嘟，白弟的身上发出一阵提示音，“啊，这是我该净化了。”

    白小易见对方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如蚂蝗一般的条虫，对方将盒子里虫子全抖到手心里。

    只见对方顿时咬紧牙关，眼睛紧闭，可以清楚地看见对方一阵痛苦的表情，不一会儿，那些如蚂蝗一般的条虫就在手心里消失不见了。

    “真抱歉啊，我得了病毒血脂，而且消化系统不是很好，所以吃药已经很难缓解病情了。这些虫子叫做生物导弹，寿命只有27小时，而且繁殖缓慢，它们可以帮我有效地降低病毒血脂，让我的身体得到进化。”

    白小易知道这种病根本不难治，只要换一副机械脏器，重新换一套人工血液就可以了，不过对于很多没有时间的穷比，这仍然是一种会危及到生命的疾病。

    白小易沉默了，心里在不停地滴血。临走时，对方给白小易转去了一笔时间，但白小易没有收。

    与此同时，坐在另一桌的费奇正和店里的一个女服务员聊得开心。服务员上半身穿着紧身短衣，下半身穿着短裙。

    费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白皙的大腿，“你们这款机器人的皮肤真是太好了。”

    “真的吗？那以后欢迎常来哦。先生，您真是我见过的最酷的男人了，您今晚有空吗？我叫丽莎。”说着那个女服务员给费奇抛了一个媚眼，手指在白皙的大腿上不停地摩挲着。

    “走了。”卡龙给费奇发去了一个激灵病毒，费奇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转头时发现卡龙和白小易已经走到了门口，费奇赶紧追了出去。

    “你以为我们是来这泡妞啊。”白小易觉得费奇刚才被勾引的神情简直萌萌哒。

    “可我刚才真的有心动的感觉了。”费奇嘟囔着嘴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哈哈，难不成机器人也会谈恋爱？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真是天下第一奇闻。”白小易被逗得大笑起来，全然忘了刚才的伤心事儿，“龙哥，你也是机器人，难不成你也会心动？”白小易偏着头好奇地问卡龙。

    “不会，我没有心，无法体会到这种复杂的感情。”卡龙大步向前走去。

    “也是，机器人怎么会呢。我很想知道没有感知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白小易笑呵呵地看向卡龙，语气间满是嘲讽。

    “呵，是没有感觉不是没有感知，你马上不也可以亲自体验一下没有感觉的身体吗？”费奇追了上来，急忙为机器人辩解到。

    “没有感觉，并不代表我们没有辨别对错的能力，倒是你们人类徒有一副感知的皮囊，却天天啃着人血馒头，真是可笑。”卡龙停住脚步语气森寒地对后面的白小易说。

    “但是这只是极少数的，并不能代表全人类。”白小易言辞苍白的为自己辩护着。

    “一群泯灭良知的人，视生命为草芥，只管谋财，哪管人命，在利益面前你们人类自诩高贵的灵魂在哪里？”卡龙的语言直击白小易的灵魂深处。

    一颗心在瘦骨嶙峋的胸腔里狂乱地跳动着，白小易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种对灵魂扣问的感觉。

    “人血馒头”是260多面前，鲁迅发明的新名词，至今依然被无数的人引用。这个词汇得以经典永流传，或许本身并不是因为它有多高端，而是因为愚昧一直都在，只是在不断地变换着新外衣。

    其实，有时候白小易也不敢苟同，这是文明发展必将带来的劣端，还是文明的停滞不前。

    高度繁荣的市中心和世界边缘的贫民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白小易又想起了曾经在历史博物馆里看到过一本摊开的纸质书籍，上面有这样一句话令白小易印象深刻“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大意好像是描述古人心中的理想社会，后来白小易还上网查了资料，还在前几个世纪，“天下大同”的社会一直被让人们奉为最高的追求目标。

    可如今的世界就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极差，繁华与荒芜形成极致的对比。

    “也许，你说的对龙哥。”白小易停住脚步，没有再进行反驳，回忆着这一路走来的种种，他总觉得这个世界缺少了点什么，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个世界并不是缺少时间能源，虽然他现在很穷。

    这种莫名的空缺感让白小易更加坚定了他准备和卡龙一起移民到蓝特超巨星的决定，他不清楚这种空缺感从何而来，也不知他的心里到底却什么，比起走投无路，这个阴霾般的恐惧感更让他感到绝望。

    “嘿，小老弟你怎么了？”费奇从白小易的身后轻拍了几下他的背，费奇和卡龙一同转过身来看着在门口发怔的白小易。

    “没事，我没有什么心愿了，回去就给我换一具机械体吧，比起活在这个流毒泛滥的世界，没有感觉，或许才是最完美的体验吧。”

    在如浓墨的黑夜里，伤感怆然的情绪和昂扬愤慨的二胡奏音，在随风肆意飘荡，白小易背过路灯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水，继续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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