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夜聊

    这顿饭的总量比左优程和方潼在之前的地下室里的进食量要明显多很多，而且质量也高不少。

    吃完饭之后就已经天黑了。为了省点儿电池，天黑之后边娜一般不会再多安排什么别的活动，而郑芮原本打算再做一次濒死实验，但考虑到左优程和方潼还在这儿，就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计划。

    出于对被误伤者的照顾，郑芮让方潼睡在了她之前睡的柜台后面。除了愧疚感之外，这样安排也是因为方潼的异能的确有点儿弱。

    左优程的异能虽然不弱，但他释放异能所需的时间太长了，而且暂时也还找不到用改变重力对付异形的办法，因此他被安排睡在了靠仓库门的位置，有两个空箱子挡着。

    边娜仍然睡在她最初挑选的两个货架之间。

    郑芮作为武力值最高的人——而且从她跟异形的搏斗经验来看，似乎是远高于其他人——把心一横，直接睡在了小卖部门口。万一真有异形来，要啃先啃她，反正她永生型不怕这个。

    其实门口儿的地方反而体感最好。现在的天气还很热，小卖部里的空调风扇因为没电也没法用。地下虽然稍微阴凉点儿，但不透风也觉得难受。只有门口这块儿还稍微能有点儿风吹到，躺在这儿比躺在里面的犄角旮栏儿里舒服多了。

    但郑芮虽然躺在这个舒服的地方，却有点儿睡不着了。

    现在她知道，训练异能可以使异能进化，异能进化时自身力量也会增强，所以要想提高武力值，还是练异能这办法最简单。可是有左优程和方潼这俩在，她也没法儿随便自杀复活了。别提是这俩人，就是旁边儿有边娜在，她也得考虑一下儿自己会不会吓到小姐姐。

    到仓库里关上门还可以，不过那得全程用手电筒照着，终归是浪费电池。

    其实郑芮最想到地面上做濒死实验，这样儿离水管断口近，之后清洗还方便。但是对面儿的敌方都已经到家门口儿偷菜了，再贸然到地面上玩儿自杀，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们自己能假死复活么？

    他们可能不知道假死复活具体意味着什么，甚至就算知道了“永生型”这个名词也多半儿不会知道她的血有强效治疗作用。但人都是会思考能推理的，如果郑芮能死而复生，而当初边娜被异形袭击却活了下来，是个人都能从二者之间猜到些许关联。

    她决不能冒透露出自己能取血做药的这个风险。

    一切的行动都要建立在自由的基础上，没有自由全都免谈。

    那么问题是，应该如何妥善地既不用到地上，又可以避开其他人地进行濒死实验？

    郑芮突然想到，如果不用当场看时间做实验记录的话，在仓库里割动脉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麻烦。她可以用异形爪子割颈动脉——那玩意儿的尖头可以在创口小的前提下割得很深——同时用一个杯子之类的东西在下面接着血，这样血就不会弄得到处都是了。

    这些血还能留着。一方面看看她的血多长时间会变质，另一方面万一没变质的这段时间有异形或者敌人入侵，需要治疗的时候直接就能用。

    是个好主意。

    郑芮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翻了个身正打算安心睡去时——突然她听到了仓库门那边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左优程，这小子不睡觉又想干嘛？

    左优程蹑手蹑脚地走到小卖部门口，借着门口的一点儿月光，他弯下腰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儿，似乎在看郑芮有没有睡着。

    “你干嘛呢？”郑芮以耳语的声音问道。

    左优程被吓了一跳，趔趄地一下儿，而后以耳语的声音回道：“大佬……你也没睡啊？”

    郑芮第一反应是这小子要偷东西溜走，不过既然已经是盟友了，这种怀疑肯定不能说出来。

    “我还没睡着。”她只是解释道。

    “我也有点儿睡不着。”左优程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她脑袋旁边的地板，“大佬，要不咱们出去聊聊？”

    郑芮觉得这位同学中二病犯了，但她反正也不怎么困，出去一趟也无可厚非。她小心地从地上爬起来，跨过门口为防入侵而设置的障碍，又从货架和枪之间的缝隙钻过去。

    左优程也学着她的样子钻过去，跟着郑芮走到了外面的台阶上。

    “你咋了？”郑芮抱着手臂问道。

    左优程有些不好意思，不得不说了真话：“唉……其实我就是不敢一个人出来罢了。”

    他在台阶上坐下，似乎是感受了一下儿夏日夜晚的微风，而后又说道：“对了，你还没给我训练要填的表格呢。”

    郑芮才想起来还有这事儿，她要给左优程制定训练计划的事儿，也被对面儿敌方的“骚扰”打断了。

    “晚上省电池少开手电，明天白天我再写给你。”郑芮说道，“你现在自己练也没啥关系，反正这玩意儿就是得练。”

    左优程在黑暗中点了点头，之后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郑芮抬头看向星空，那曾是她认知中人类的未来所在——科幻爱好者再普通不过的假设——然而现在或许说，应该已经是人类的当下了。

    那个让人们进入“末世MOD”的实体，如果真的是外星人，那他们恐怕正在远处看着。

    ——又或者，地球上已经遍布了他们用作监视的“智子”，正为另一个文明的公民们转播这场低等文明与野兽搏斗的真人秀？

    不不，奥卡姆剃刀——如非必要，勿增实体。

    没有必要站在那个实体的角度看问题，没有必要假设那个实体的主观性。甚至她都不应该把这猜想为一个生存游戏，尽管现在看来这个“末世MOD”的确带有很多刻意造成平衡感的痕迹，甚至还有精神型异能无法在除了意识连接之外的信息交流渠道使用的BUG。

    但还是——如非必要，勿增实体。

    这不仅是为了减少空想，也是为了避免思维定势。

    郑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其实之前边娜还没来的时候，她一个人每天做濒死实验，等着来期未知的救援，过得倒也挺简单。但随着边娜加入并带来关于对面儿小区、关于远方商业区的消息，她要考虑的东西也变得更为复杂。

    地表建筑没了，但人类社会还在——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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