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渣

    “那异形是怎么出现的？”郑芮问道。

    “就是……我们地下室里的饮用水快喝完了，而2号楼的一个地下室有十几桶饮用水，我男朋友跟他们借水，商量的结果是每天去一个人接完我们所有人一天的水。”小姐姐有些答非所问地说道，“这样算下来还是不够，而且食物也不够了……小李出去到商业区的超市找食物和水，后来就……再也没回来。之后异形就来了……”

    她停下来再次抹了一把眼泪，声音中带上了哽咽：“1号楼地下室的人从外面回来，说有异形让我们都把门关好，”因为是保安宿舍，新小区的地下室在里面有门可以锁上，“我们在里面听见有东西来了，然后又走了，就以为异形已经走了。”

    实际上异形没有走，这只异形应该就是咬了郑芮的手腕儿的那只。郑芮安慰她道：“它其实没走远，不过也已经死了。”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今天该我去打水了。我觉得异形还在这片儿，就不敢出门，但是他们都说异形走了。”小姐姐又抹了抹眼泪，“我就出来了，去2号楼打水，然后我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异形……我往地下室跑，异形也追过来……我已经跑到门前了……但是我男朋友……他把门关上了……”

    之后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尽管还在说着什么，但郑芮几乎完全听不清任何一个字。

    不过想也知道，这是怎样一段极其糟糕的回忆。

    郑芮知道她并不在当场，只靠听其中一个当事人的说法也没法还原出完整的真相。她其实可以理解人在惊恐的时候反射性地关上门保护自己，哪怕这导致把别人也关在了门外独自面对危险。但她没法理解的是，地下室里面的人之后竟然也没有丝毫动作，就躲在里面等着外面的人被异形吃掉——如果不是她看到了，这小姐姐肯定是会死的。

    简直是人渣行为。

    除了小姐姐的男朋友和他们地下室的其他人都是人渣之外，她的话里还有其他有用的信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商业区那边有一个地下超市。郑芮知道那个地下超市，但因为商业区距离这边有四五公里，她暑假里买东西还是选择网购，只是跟着姥姥买菜的时候去过。那是这一片儿唯一的大型超市，如果在里面合理分配按计划进食，几百个人在里面住上一年都没有问题。

    但在恐慌之下大家哄抢就不一定了，而在这种情况下估计也不会有人能轻易服从安排。

    他们小区的保安小李，如果真的是没能回来而非不想回来了，那可能就与商业区争夺超市商品的打斗有关。可是郑芮怎么也不能明白，生活在这么个远离市中心的小卫星城的，都主要是些在国企上班的普通人。这些普通工薪阶层说好听的是文明人，说不好听就是战五渣。一群从小被教育君子动口的战五渣，面对完全够所有人吃的地下超市，又怎么会动手呢？

    郑芮正想着，小姐姐突然又开口了：“你千万不要让他们看到你的血……”

    “怎么了？”郑芮问道，“你们小区有人受伤了？”

    “他们争泡面的时候经常打架，受伤太正常了。”小姐姐说了一句，又抬起头相当严肃地对她说道，“你得把这里的门关好，他们出来如果看我不在，应该就会怀疑到你了。”

    听她的语气，完全是把她的男朋友和其他人当敌人一样防着。郑芮意识到对面小区的人可能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正常，或者说是四五天担惊受怕的生活让他们变得精神不正常了。

    “如果你们小区的人很饿，我可以给他们点儿吃的续几天。”郑芮说道，“我看你们小区剩下的人也不多，我这片儿就我一个。咱们可以一起离开这儿去商业区，地下超市平时供给这边儿六七个居民区，起码够几百人吃的。”

    听了她这话，小姐姐不禁苦笑着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他们如果知道你的血能用来治伤，肯定首先要把你控制住用来放血——妹子，你是一点儿没看过网上的末世小说么？”

    “末世……不就是《生化危机》之类的么，这个系列我玩儿过，小说倒是没看过。”郑芮回答了一句，又说道，“不过那些文艺作品，跟现实还是不一样的吧。就拿最大的方面说，这些普通人小打小闹的，跟国家机器的力量实在没法比。所以打架抢物资都没什么用，到时候军队接管，还是得老老实实配给制。”

    郑芮觉得自己说的非常有道理，可是小姐姐只是沉默了片刻，却又说道：“我不知道……但他们觉得政府已经不管用了。就算你说得对，那些人也不会听你说的，在军队真正到这儿之前，他们该打还是打、该抢还是抢。”

    政府不管用了？

    如果大家都这么抢下去，社会秩序的确就维持不住了。

    郑芮看了一眼她的登山包，包里有她的实验记录——这玩意儿只有在有秩序有社会分工的现代社会才有意义。如果未来的一段时间必然变成所有人各自为营争抢资源，那她这几天呆在这儿岂不是纯粹浪费时间？

    算了，时间已经浪费了，而且尝试濒死体验还真挺好玩儿。

    等等，刚才跑题了。

    重新回到原始问题，郑芮问道：“就这些抢资源什么的，跟我的血有什么关系？”

    “你的血能疗伤，这是你的异能吧？”小姐姐说道，“说实话，得到这个异能的人最好躲藏起来，否则肯定会被控制住用来生产药剂。”

    郑芮点了点头。如果这些普通人自发形成类似于武装割据的局面，那作为永生型肯定是非常危险的。毕竟能救命的血，怎么说都是难得的资源，如果没有国家机器维持基本的法律，社会道德也会跟着丧失。在最初规则还没有形成的时候，各自为营的局面下，所谓的伦理道德都抵不过对于特效药剂的强烈渴望。

    真的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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