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后悔吗

    “你……你是来找杨倩的？”没多久，一老妇人步伐蹒跚从房内出来，她瞅了陈飞一眼，见他穿着光鲜亮丽，年纪和杨倩差不多大，心中有了底。

    “四儿，给你姐打电话，让她下班了早点回来，家里来客人了。”

    “晓得了，妈，我让大姐去菜市场带点猪肉回来，来客人了，有肉吃了。”

    陈飞原以为这是杨倩的奶奶，没想到老妇人一开口，吓了他一大跳，居然是杨倩的妈。

    他尴尬的笑了笑，把手中的水果向前递了递，“我是杨倩大学的同学，来得匆忙，就带了点水果……”

    “放哪儿吧！”

    老妇人又瞧了陈飞一眼，这次打量的时间比上次略长。

    她皮肤蜡黄，两抹白发簇拥在耳边，看着像六七十岁的老人，脸上堆满皱纹，也看不清内心的喜怒哀乐。

    陈飞惴惴不安的立在一边，手上提着水果，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四儿，出来把水果拿进去，不许偷吃啊！”

    “啊！还有水果，好嘞！”

    两人话刚落，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穿着一双夏天用的拖鞋从房内冲出来，脚上也未穿袜子，就这么luo露在冬天的空气中。

    她对着陈飞笑了笑，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水果，蹭蹭蹭的又窜回屋内。

    老妇人手上抱着一堆纸盒，怀中还夹着一把剪刀，她费力把纸盒放在地上，用脚一下下踩平，又用剪刀修建了一番，从口袋中摸出一团塑料绳，试图把纸盒绑在一起。

    陈飞四处打量了一眼，楼道外靠墙的地方堆满了各种废品，旁边还放着一个脚踏的四轮车。

    他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这是一个贫困的家庭，养了四个女儿，靠倒腾废品补贴家用。

    在想想莫小白往日和杨倩交往的点点滴滴，除了拜金和分手时的无情外，似乎找不到其它缺点。

    勤奋、小气、持家、节约等和杨倩有关的印象一点一滴从心头爬起。

    印象最深的是，大一两人确定关系后，莫小白送了杨倩一件连衣裙，她便穿了四年，一直到两人分手后还穿在身上。

    之前以为是她念旧情，此刻想想，恐怕那就是她拥有的最好一条裙子了。

    一种沉重的东西堵在陈飞嗓子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刻见到的东西，仿佛在慢慢推翻他对杨倩的认识。

    难道这就是任务未完成的原因？

    莫小白心中最后的遗憾，仍然落在杨倩身上？

    “哎哟……”

    一声轻呼，把陈飞的思绪又拉回现实中，他瞧见老妇人提着纸盒往脚踏车的车厢内送，可惜脚踏车离地近半米高，提了几次，都未能如愿。

    陈飞一个机灵，脑海中啥都没想，直接上前接过老妇人手中的纸盒，小心放进车厢内。

    老妇人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面色稍缓，她拍了拍地上的小巴扎，对陈飞温和的说道：“你姓莫对吧？和老大在大学里处过对象？后来又闹了别扭，是不是？”

    老妇人瞧着陈飞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开口，脸上闪过一丝睿智的神色。

    她叹了一口气道：“都是命啊，我们家老大挺好的一丫头，错就错在生错了家庭。”

    老妇人扔下这句话后，颤颤巍巍的摸回屋内，留下陈飞衣着光鲜的独自蹲在一条灰不溜秋的小马扎上，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对了，老大快回来了，你去门口接一下。”

    陈飞知道，这是老妇人特意为他创作的单独接触机会，他也没推辞，原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找杨倩的。

    陈飞懵懵懂懂的回到小区门口，心中思绪起伏，并没有因看到分手后对方过得不好而高兴。

    这种情绪很复杂，一时也说不清。

    刚刚帮他引路的门卫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他一手夹着烟，抱着双肩靠在柱子上，露出一口黄牙，神色玩味的问道：“你是杨倩大学处的对象吧？怎么现在才上门，这丫头长得俊俏，有不少富家公子正追着呢？你可得小心了。”

    不知怎滴，陈飞对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从心底涌出一阵厌恶，他没搭理对方，独自从怀中掏出一根烟，点了几次才点上，刚吸一口，就被呛得连连咳嗽。

    “来了，杨家丫头回来了。”门卫友情提醒了一声，很有眼色的缩回了门卫室，把外面的空间留给两人。

    陈飞扔掉香烟，用脚踩了几脚，刚抬头就看到一位身材较好穿着OL服的年轻女性提着一塑料袋子从马路边的人行横道上走来。

    原本披散的长发被束在脑后，里面是一件白衬衣，脸上化了淡淡的妆，眼角盯着地面，脸上流露出一丝为生活挣扎的疲惫之色。

    陈飞还不知如何开口，对方已发现了他，手中袋子一松，直接掉在地上，人也愣在了原地。

    杨倩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神采，随后被她小心的收了回去。

    后悔吗？

    从她认清了王大导演骗炮的把戏后，果断拒绝了对方，一直持续到回老家的前一天，都在幻想着陈飞能回过头去找她。

    可听到的却是对方去参加好声音的消息，随后节目播出后，莫小白火了。

    两人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杨倩心中的失望也越来越大，随着陈飞的不断进步，她也觉得那丝仅剩的一点可能，也无限接近于零。

    回到小县城后，面对一身疾病的母亲，整日在工地默默无闻干着苦力活的父亲，还有三个正在上学的妹妹。

    作为老大，她义不容辞的挑起了养家的重担。

    柴米油盐，上班下班，从一个人人逢迎高高在上的系花大学生，渐渐成了一个为生活挣扎的小小文员。

    她开始关心每天的蔬菜价格，开始关心哪家超市做活动打折，开始关心晚上吃什么，也偶尔会关心娱乐新闻，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找到和莫小白有关的信息。

    后悔吗？

    大抵在某些时候，后悔过吧。

    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被某些热心的长辈介绍对象不断吹嘘别人有多好的时候，和之前的同学联系的时候。

    若当时的自己，再耐心一些，坚持一些，可能看到的会是另一片天空，另一种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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