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番外篇四 人偶之都

    番外篇四

    “汝之名为，迪恩。”

    就好比是被赋予了意识一样。迪恩，苏醒了过来。

    记忆，不过是被储存在机械零件中的一种信息，迪恩天生就知道如何运作自己的身体去战斗，自己被赋予了怎样的使命，以及，自己也只能按照被赋予的使命去行动，这一切都是因为——

    自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与自己一同苏醒过来的，还有不少同样身为傀儡的同胞。这些同胞连同自己，都是受到同一位主人的召唤。那位主人，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他的命令，便是傀儡们存在的意义。

    这名主人无数次地带着傀儡们在战场上浴血杀敌，而每上一次战场，迪恩都会有同胞在战斗中报废，随即变为彻底消失的存在，而迪恩是为数不多的活下来的傀儡。

    傀儡本就没有生命这一概念，既然没有生命，那何谈死亡？因此每次战斗，傀儡们都是完全听令于主人，从来没出现过反抗的存在。倒不如说，傀儡根本就不存在自主的意志，更不可能有反抗这种事情发生。

    但如此荒谬的事情，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不仅如此，主人还被自己制造出的傀儡亲手击杀了。

    原本能量的供给，应该伴随着主人的死亡而被切断，但事实并不是这样。那名杀死主人的傀儡，接手了这一切，并成为了所有幸存下来的傀儡的主人。

    迪恩只知道，这具杀死自己主人的傀儡，名叫嘉琳。

    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一具新的傀儡的突然出现，彻底打破了这幅局面。

    她的模样与嘉琳长得非常相像，两人的容貌如同亲姐妹一样，拥有相同的身材比例与同样稚嫩的脸庞，但迪恩却能感觉到，两者有着明显的不同。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来阻拦我！嘉儿！！”

    嘉琳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声音。这已经不知道是她最近第多少次，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之中了。

    嘉儿默不作声，只是杵着一把黑伞。她的穿着也与嘉琳有着很大的不同，嘉琳是一身绛紫色短衣裤，而嘉儿，是一条青灰色的长裙。

    血色的领域在一瞬间张开，将两人吞入其中。这是嘉琳的领域——杀戮领域，关于这点，嘉儿很清楚。

    嘉琳率先发起了攻击，如同新月般的血刃从嘉琳的镰刀中挥出，每一道血刃威力都是那么的惊人，也正是这些血刃，让嘉琳亲手击杀了自己的主人。

    黑伞，成为了嘉儿防御的武器，速度极快的血刃打到地板上撕裂出一道道沟壑，但却对嘉儿的黑伞无计可施，甚至一连串的攻击，都没能在嘉儿的黑伞上留下任何痕迹。

    即便是嘉琳占据了绝对有利的地形，拥有领域的优势，都没能破开嘉儿的防御。面对这种情况，嘉琳只能被迫与嘉儿拉近距离陷入到近身战之中。

    但两人内心都心知肚明，近身战，才是嘉儿的主场。

    黑伞在这一刻被嘉儿收起，原本专注于防御的伞，此刻变成了一柄漆黑的长枪。不仅如此，嘉儿的魔力线也从左手指尖弹出，这些魔力线，才是让嘉琳真正感觉到麻烦的地方。

    镰刀的挥舞被黑伞所格挡住，但嘉琳的武器只有一把，被黑伞所牵制的镰刀，并没有办法回防嘉儿攻过来的魔力线，这也导致了嘉琳的被迫后退，不过嘉儿根本没有追击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用她那红色的瞳孔，盯着嘉琳看。

    只有在杀戮领域中，嘉琳的瞳孔颜色才与嘉儿保持一致，但这样的一致，却是嘉琳所深深厌恶的。

    “给我死！”

    没想到，嘉琳并没有选择再次对嘉儿发动攻击，她的魔爪，伸向了旁边无辜的傀儡。

    只有不断杀戮，才会让嘉琳的实力爆发性增长，这些长期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傀儡，早已是满身血迹，即便傀儡不是生物，嘉琳只要将它们破坏，就能利用杀戮领域从中汲取到养分，从而大幅度提升自己的能力。

    只是一道血刃挥出，不少昔日里曾与嘉琳并肩作战的傀儡便化为了一堆废品。一缕缕灰色的气流从废品中升起，随即被杀戮领域所吸收，让嘉琳的能力得到进一步的增强。可以说，只要不断杀戮下去，嘉琳迟早会成长为一个怪物。

    这显然不是嘉儿愿意看到的结局。

    嘉琳挥出的血刃，再次被嘉儿的黑伞所格挡。这一次嘉儿十分罕见地选择了主动出击。

    鲜红的血刃，停在了迪恩的面前，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名叫嘉儿的存在，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迪恩！给我杀了她！”

    嘉琳传来了绝对的命令。此刻的嘉儿背朝迪恩，如果要偷袭的话，此刻应该是最好的时机。

    傀儡，应该完全服从自己主人的命令。迪恩此刻的主人，就是嘉琳。

    但，迪恩根本对嘉琳的命令无动于衷。

    “你在干什么！快杀了她啊！！！”

    嘉琳的表情几乎处于癫狂状态，此刻的她又开始使用血刃疯狂攻击嘉儿，但嘉琳的攻击尽数被嘉儿的黑伞所格挡掉，这把黑伞，几乎成了嘉琳怎么都过不去的梦魇。

    即便是嘉琳再三催促，迪恩的身体，也根本没有半点行动。

    反抗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了迪恩的脑海中。

    从这一刻开始，迪恩觉醒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气急败坏的嘉琳，开始指挥其他的傀儡从背后 进攻嘉儿，唯独迪恩，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面对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如果不快点脱身的话，嘉儿会陷入相当不利的局面，但一旦嘉儿离开，自己身后的傀儡就会遭受嘉琳的袭击。

    机构解放。

    青灰色的长裙与银白色的长发一起，在一瞬间变为了血红色，杀戮领域是嘉琳所特有的能力，而机构解放，同样是嘉儿所特有的能力。

    在庞大的魔力供给下，嘉儿的实力以几何倍数暴增。原本头发丝般粗细的魔力线，已经变成了渔网粗细，扑向嘉儿的傀儡，尽数被嘉儿编制出的魔力网所拦下。在魔力暴涨的同时，嘉儿的速度也提升到了相当恐怖的层次。

    只是一击，嘉琳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背后受到了重创。

    嘉儿的速度，已经快到了嘉琳的肉眼根本无法察觉，而位于背后的能源核心，恰恰是嘉琳最为脆弱的地方。

    但嘉儿直到这一刻都有所留手，方才的攻击并非是用黑伞穿透嘉琳的身体，也不是用魔力线将嘉琳的身体切割成两半，而是单纯的挥出了一记重拳。嘉儿更多的，是想让嘉琳陷入瘫痪状态，而并非要了嘉琳的性命。

    嘉儿的这一拳，在嘉琳的后背上留下一处重重的凹陷，处在后背的能源供给核心，直接被嘉儿一拳打烂，这让嘉琳的能量供给几乎在一瞬间被切断，杀戮领域被迫收回到嘉琳的右眼之中，所有的傀儡都因为失去了能量供给变成了毫无生命的存在。

    宛如天堑般的硬实力差距，这是嘉琳无论如何也不想面对的事实。

    “凭什么！同样是被创造出来的存在，对我这么不公！主人赋予给我们两个的能力，根本是天差地别！”终点 

    即便是能量即将耗尽，嘉琳也发出了极为不甘的怒吼。

    面对失去了战斗能力，趴在地上的嘉琳，惜字如金的嘉儿这次终于开口说话了：

    “主人，对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可是他却把你送给了别人！”

    “你错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嘉儿摇了摇头。她非常不善于与人争论，同时也不喜欢与人争论。

    “你得到了机构解放，得到了心脏，而我什么都没有！！！要是那老家伙哪怕愿意把这两样分我一样，我也不至于杀了他！”

    “主人给你的，远比给我的要多。”

    “你撒谎！！！”

    就在嘉琳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的这一刻，嘉琳的能量供给终于到了再也支撑不住的地步，失去了能量的嘉琳躺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见到嘉琳意识的离去，嘉儿将嘉琳的身体推开，让嘉琳平躺在地上，开始拆除掉嘉琳背后废弃的能源核心，被破坏的能源核心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所以嘉儿的动作必须小心到极致。

    万幸的是，知道嘉儿完全将损坏的能源核心与嘉琳身体分离，能源核心也并没有发生爆炸。只不过失去了能量供给的嘉琳，想要再次活过来，就必须要装上新的能源核心。

    但主人已经被嘉琳杀掉了。

    损坏的这枚能源核心，并没有办法回收利用，更没有办法制造出一枚新的能源核心。傀儡到了这种精细度，几乎每一枚能源核心都是特制的，更别说能源核心是整个傀儡身体的重中之重。如果说其他零件还能通过一些方法还原，但能源核心的损坏是除了傀儡制造者以外，根本无人能还原。即便是嘉儿现任的主人，对此也毫无办法。

    但嘉儿并不想看到嘉琳一直这样沉睡下去，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也一定要让自己的主人试试，到底能不能把嘉琳还原成原来的样子。

    将嘉琳放入空间石之后，嘉儿的目光落在了远处静止的傀儡们身上。这些傀儡本就在战争中毁去了一大半，更别说方才还遭到了嘉琳的摧残，此刻剩下的数量，甚至不到当初数量的千分之一。仍然保存完好并且还能投入使用的，只有寥寥的十几具。

    其中一具就是迪恩。

    这些傀儡从根本构造上就与嘉琳和嘉儿有着显赫的区别，因为这些傀儡的能源供给全部来自于外部，只要一经切断就会立马停止动作，不仅在能源供给上，完成度和嘉儿与嘉琳也不在一个层次上，从外观上来看，嘉儿与嘉琳给人的感觉是浑然一体，根本看不出任何关节或者连接的地方。但这些傀儡则不然，特别是关节，能很明显的看出来。

    已经废掉的傀儡，几乎没有了回收利用的可能。因此，嘉儿只把尚能利用的傀儡收入了空间石之中。但唯独迪恩，被嘉儿留了下来。

    留下来的理由很简单，嘉儿走后。这里，还需要人打理。

    嘉儿曾经的主人与其他人所制造的傀儡有着本质的不同，他所制造出来的傀儡虽然大都是试验品，但却给足了每具傀儡拥有其自主意识的空间，如果不是这番有创造性的尝试，也不可能制造出嘉琳与嘉儿这种拥有绝对自我意识的存在，虽然两者都可以被称之为傀儡，但她们却早已经超脱傀儡，用人造生命来形容她们，则更为恰当。

    之所以留下迪恩的理由也很简单，就在刚才的交战中，迪恩似乎是唯一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存在，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出手攻击嘉儿的存在。或许，这具傀儡能够像嘉儿与嘉琳一样，成为一名合格的生命体。为此，嘉儿需要给迪恩准备能够支撑他活动的能源核心。

    给迪恩供给能量很简单，这点不光嘉琳，嘉儿也能轻易做到。但给迪恩制造出一块适合他的能源核心，这工作量可不止一星半点，更别说想要制造出能源核心的人，还是嘉儿。

    所幸，嘉儿有着足够多的时间去尝试。这里的空间是独立于现世的，而嘉儿本身作为人造生命，寿命是无限的。时间对于嘉儿而言，不过是个计量单位。因为嘉儿自身，拥有无限的时间。不过即便如此，嘉儿也不会让自己现在的主人等太久。

    在不断学习进步与试验下，嘉儿终于做出了一枚半自动的能源核心，这已经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这枚能源核心虽然无法做到能量供给的永续，但却能够通过其他手段补充能量，也就是拥有所谓的充电功能。只要迪恩知道及时给自己充电，理论上迪恩也能够永远行动下去。

    将这枚能量核心给迪恩装上后，果不其然，迪恩苏醒了过来。只不过，嘉儿的工作并没有完成，她还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教会迪恩，如何去学习。

    这件事情意外的困难，即便是教会自然界的动物学习能力都相当费劲，更别说嘉儿要教的还是个机械脑袋。但好在，在嘉儿不懈的努力下，还是有所回报的。

    现在的迪恩知道如何给自己充电，也拥有了一定程度的学习能力，虽然没能学会语言，但同样时间几乎是无限的他，拥有充分的时间去学习，即便效率低下，在无尽的时间面前，这都算不了什么。

    嘉儿所能给予迪恩的时间始终是有限的，最终，嘉儿也只能被迫留下了大量书籍，并且教会了迪恩如何去看书。虽然现阶段仍然看不懂这些书，但嘉儿也留下了小孩子学习语言用的书籍，相信只要时间够久，嘉儿留下的书里，所有的内容迪恩都能学透。

    就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嘉儿离开了。她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消息，即便迪恩找遍了整个人偶之都，也没能寻到半分嘉儿的身影。

    直到这一刻，迪恩才终于感受到，离别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只要迪恩知道给自己充电，那么他拥有的就是无尽的时间。很快，他便体会到了另一种情感，那便是——无聊。

    自己能做的事情始终是有限的，没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的迪恩，也只能照着嘉儿所留下来的话当作命令去做。

    嘉儿留下的所有书，内容迪恩已经全部吃透，但迪恩根本不知道嘉儿让自己学习这些东西的意义在哪，甚至嘉琳与嘉儿战斗所留下的残骸，都从来没有清理过。嘉儿只教会了迪恩怎样去做，但并没有教会迪恩为什么要这样做。

    人偶之都自从嘉琳杀掉自己的主人后，除了嘉儿已经无人知晓这里的具体空间坐标，也因此没人能够抵达这里，而嘉儿在离开之后，也一次都没有回到过人偶之都。

    迪恩从此成为了一名孤独的遗迹看守者。但看守者本身，是缺乏灵魂的。这一切，只有等到何时迪恩的身体出现故障，他才会永远地陷入沉睡之中。

    但万事并非绝对，寂静了相当长时间的人偶之都，就突然出现了一位来访者。

    这位来访者是一名二十几岁的青年，来到人偶之都的，也仅有他一人。

    他似乎相当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尽管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他既不是盗贼，也不是探险者。人偶之都的一切虽然在时间的洗涤之下留下了一抹厚重的笔迹，但这里的本质，却是从未改变过。

    来访者只是到处看看，无论是悬挂在半空中的半成品傀儡，还是因为时间过长绳索断裂导致摔落在地的成品傀儡，这里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将这名来访者吓着，他只是迈着步子缓缓移动着，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前辈留下的伟大造诣。

    直到他移步到了主殿前，瘫坐在主殿的阶梯上的迪恩，让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好精致的完成品。”

    来访者不禁赞叹起制作人超高的技艺，尽管，这具傀儡的制作者，恐怕早就连渣都不剩了。

    推开主殿的大门，万幸的是，这里并没有设下任何机关陷阱。人偶之都的拥有者一直是名很正派的人，他不屑于留下这些小把戏，而是将自己全部的心血倾注到了傀儡之上。

    这里，还残留着打斗的痕迹。

    嘉琳与嘉儿的战斗，将这里毁坏的很彻底。地面上满是惊心动魄的裂痕，这是因为嘉琳的血刃威力实在太大，即便嘉儿将绝大多数血刃都挡下了，残留下来的攻击还是波及到了周围的一切。

    来访者在这些战斗的痕迹上停留了很久。虽然他并不清楚到底是怎样的战斗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但他知道的是，人偶之都的主人在傀儡一道上，已经是巅峰造极的成就了。

    地上的人偶残骸这一次并没有吸引来访者的目光，来访者的注意力，完全被大殿中央的书籍吸引了。

    这些书，可谓是记载了这名绝代宗师所留下的瑰宝，而且经过了嘉儿特殊处理的书籍，保存时间也几乎是永久，这位来访者十分幸运的能够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书籍中所记载的知识。

    咚！咚！咚！

    大殿内响起一连三声响亮的磕头声。，这位来访者拿走了嘉儿所留下的所有书籍，随后便离开了。

    人偶之都，又一次的陷入了沉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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