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我是野草

    在等待地火总部审判长的调令前，林晨选择和枫瞳在奥丝卡国旅游。

    这个国家的贫富差距比华夏还要夸张，林晨和枫瞳只是逛了一圈，发现这座城市只有一十几平方公里，其外围是一圈又一圈的县镇，繁华程度则变淡很多，他看到那里的状况，看到公用水井和裸露在外的民用煤气管，看到颠倒的交通秩序和蒙灰的绿地景观，确信这里跟华夏的贫困地区相仿。

    整座城区分为创新建设区和平民区，道路并不四通八达，这两块区域之间有一堵厚厚的金属墙，从城区一直延伸到郊外，只不过没人看管，墙边很多梯子，还有的梯子已经放烂了。

    孩子们可以用自制的小型飞行器越过金属墙，还有的站在墙头，抑或坐着，奔跑。

    市中心只有一座执政大楼，大楼的几十根立柱非常惹眼，林晨想起来这是仿制的大理石，真正的大理石材料，他还是在蓝丝堡看见过。

    自觉绕过红灯区，林晨逛了逛觉得没意思，这里不少地方洗脚城风气浓厚，民风酷烈，让他作为外国游客，在不通语言的情况下很难有什么旅游兴致。

    看着奔跑的小孩，林晨想到自己的童年。

    祥云村在华夏西部的一个小山群里，一个村子只有几十户人口，是少数完全没有跟上现代科技社会的地方。

    林晨他爸爸叫贵大山，在他四岁的时候因病去世，林晨的妈妈林若瑛有天决定背井离乡，一间平房和十几亩田自此被抛弃在后，林晨从小跟着他妈在四处辗转求生，过着半流浪的日子。

    到趋蓝前的那段时间，林晨已经去了华夏很多地方，见闻实在丰富。

    什么末日荒景，什么车水马龙，什么高科技之巅，什么人心险恶的低谷。

    在趋蓝，他第一次杀人。在以前，他最多是想方设法，把施暴者打残。

    除了这些不好的记忆，他还记得很多好人好事。落拓跋扈教了他学习基础，像这样的人有不少，给过他和他妈一点柴米油盐的，他都记得。

    “没啥好看的，走吧，我们回宾馆看电影。”大半天时间过去，林晨觉得无趣的很。

    枫瞳忽然看着林晨，脸上浮现一丝怪异的微笑。

    “怎么了？”林晨看着枫瞳，以为她是第一次见到人类社会的底层，观感复杂。

    “没什么。”枫瞳轻轻说道。

    宾馆倚山而建，说是山，其实是被挖成半空的采石场，在林晨订的房间，能够清楚地听到轰隆隆的挖掘声。

    灯光忽明忽暗，林晨叹了口气。

    “北青姐刚才给我发消息了，内容是荀熏做了一些人脉工作，事件被认为是王昭武强行认权易位，和余庆两人与荀熏发生矛盾冲突。荀熏猜测审判长应该不会下发多大惩处，不过提醒你要悠着一些，虽然你已经脱离地火，如果责任牵连到你，你会倒霉。”枫瞳清晰地用传述的语气将消息表达出来。

    “屁事一件。”林晨毫不在意地讲道，虽然他表面不在乎，心里却想，如果这个审判长找他的麻烦，这人是个浑人，自己为了荀熏和北青，说不得只能乖乖领罪了。

    想的烦躁，林晨转过话题，向枫瞳问道：“你来人类世界已经有一阵子了，不用回夜界跟你母亲交代什么吗？”

    “是母亲大人。”枫瞳纠正道，“我比较自由，现下的任务是和你这个人类代表一起对抗两个世界的异变以及梦怪带来的祸乱。”

    “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在哪里？”林晨忽然问道。

    枫瞳沉默了会儿，轻声道：“不是在诛杀梦怪，就是在诛杀的路上。”

    “为了什么呢？”林晨好奇问道，他想着，就算夜界复杂，怪物繁多，为什么要她这样的姑娘舍弃性命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

    “我是夜界的意识生物，就像你，是人类世界的人，夜界混乱不堪，野兽暴走，这虽然跟梦怪生物缺乏灵智和生命秩序相关，如此下去，夜界哪里有包括意识生物在内的弱小生命的可存之机？我的理想与事业是，恢复夜界生命秩序。”

    “这……这很伟大，我觉得你需要量力而行。”林晨想起梦蒂，她的理想是引领人类航天事业，和拯救一个世界相比，似乎小巫见大巫了。

    ……

    阴云似乎偏爱这个小国家，林晨连窗户都不想打开，似乎怕那种阴霾感进了房间。

    第二天，林晨去枫瞳的房间，没看见人，索性自己出去溜达。他来到市中心的一座摩天大厦，很麻利地爬了上去，500 多米高的楼尖地面平坦，旁边还有旧世纪的避雷针。

    阴云挟着闷雷敲打着这片土地的贫困胸膛，不少城区尘埃漫飞，站在高处看，真如泥龙一般。

    一阵罡风吹乱林晨的头发，他看见遥远的天空，有一片阴云很奇怪。这团阴云不随着大风流逸，端端地不动，见过太多光怪陆离的现象，林晨对此仍然有些胆寒。

    林晨站了起来，看着那片阴云，带着一些自言自语的口气说道：“什么东西？”

    过去他在去往蓝丝堡的路上，也曾遇到来自云端里的战机威胁。

    阴云忽而消散，林晨旁边站着一个漆黑的人，这人揭开黑色盖衣，原来是个中年人，一袭黑衣，一双黑鞋，双眼比一般人长而削，像挤在眉心，留着八字胡，表情严肃，活像古代的判官。

    “我是地火审判官。”中年人开口道。

    “我是林晨，久等了。”

    “你在地火犯下大罪。”审判官用一种抑扬顿挫的怪异语调讲道。

    “什么罪？”林晨问道。

    “吃个饭，听我慢慢讲来。”审判官手捻了捻八字胡，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讲道。

    “好的。”

    审判官瞬间落在地面，林晨也不奇怪，用揽龙体术下了楼。

    两人走过几个街巷，在城中村一般的地方选择了一家饭馆。

    “这是我的饭馆。”审判官对林晨笑道，接着用严厉的口气斥道，“在场的人都给我滚，今天我要下厨待客！”

    店里几个厨子还有客人像受到什么惊吓，立马跑路了，审判官笑道：“你来看看我的厨艺，这是美食的秘方，我从不对别人讲的。”

    林晨闻言跟着进了厨房，他实在不想多事，问题是如果不听他的话，地火发生的事就没法摆平。

    审判官从墙上摘下一件围裙，走到一个冰柜旁，从里面端出一盘浸水豆腐，他把这盘豆腐端到灶台旁，放了水，把豆腐逐个放在砧板上，然后从旁边的刀架上拿出两把菜刀，像变戏法似的疯狂斩剁，几十块豆腐似乎没什么变化，林晨看的出来，所有豆腐已经被切成很细的丝了，再放进水里，很快就会解体分散。

    林晨感觉到这人捉刀下厨的动作有一些血腥味，是人的血。

    “你经常杀人？”林晨忽然问道。

    “我下厨，很少有人讲话。”审判官停下手中工作，不着意回了一句，接着拿了一个盛器去装水。

    林晨琢磨了一阵，心想这在告诉他，不该问的别问，以及他变相承认了。

    审判官从另一个小房间弄来备好的葱、姜和椒丝，给炒锅起火后正式开始热油炒菜。

    “我确实杀了很多人，约摸有几千个，他们都有取死之道而已。”审判官炒着菜，想了想，又加了一些清水进锅。

    “你这炒菜不对。”林晨指正道。

    “上了菜你会知道，其实还行。”审判官像受到什么刺激，腆着脸笑道。

    林晨干脆回到客桌边，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等着。

    “来了！”没一会儿，审判官端出一盘素炒豆腐丝，放在林晨面前的桌子上。

    林晨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感觉味道平淡，跟吃了蜡似的，可他笑着讲道：“味道真不错！审判长您的厨艺真的没得说！”

    “嘿嘿。”审判官揭开围裙，扔到一边，用筷子夹起一根豆腐丝，放进嘴里，像嚼肉一样嚼了起来，林晨惊奇地看着他。

    “我最爱豆腐，最喜豆腐丝。”审判官如是说道。

    林晨吃了没几口，实在吃不下去，他觉得自己人生里，吃饭这样的艰难，也是头一回碰到。

    审判官又去厨房端了几盘豆腐丝，花了一个多小时吃完后，打了个饱嗝，瞄了眼林晨，开口道：“在地火发生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那荀熏和北青？”

    “我不会为难她们的。林晨小伙子，你得明白，现在的社会，谋权图财，一个位置与意义，不会长久，荀熏最高也就到这儿了。”

    “您不惩罚王昭武和余庆吗？”

    “将死之人，由得他们。”

    林晨知道事情得到了解决，也就告退了。

    ……

    独自离开了奥丝卡国，也没有和荀熏等人道别，林晨回到了帝兰高中。

    地火组织，就像土地里的火焰，他想不起来一篇文章，记得内容有“地火”这两个字，还有“野草”这样的字眼。

    “我是野草罢了。”林晨心里想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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