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傀儡

类别:历史军事 作者:风云再起字数:3995更新时间:24/10/19 01:51:10
    自从宇文泰专之后,权势越来越大,特别是玉璧一战击败强大的高欢,使其一蹶不振,使得宇文泰在获得崇高的威望的同时,更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杖。他是西魏的顶梁柱,如果不是他,西魏帝国还将在黑暗中摸索很多年。

    西魏文帝元宝炬被宇文泰立为皇帝之后,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国家元首,盖章机器,一如今天的英国女王或日天皇,没有什么实际权力。魏文帝对此无可奈何,只能身躲在深宫里,每天金戈铁马。

    前面说过,宇文泰励精图治、锐意改革,任用了一大批人才参与革新,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苏绰。苏绰被任命为度支尚书,度支尚书者,财政部长也。苏绰是个内政奇才,以国家为己任,荐贤拔能,事无巨细,都整理得井井有条。不想老同志因为太投入,积劳成疾,因医治无效,在家中病逝。失去左右手的宇文泰几乎晕厥,亲至苏绰的追悼大会,送了花圈挽联,并向苏绰的遗像三鞠躬,并亲自目送苏绰的遗体送到八宝山公墓,敬献给他最后一杯酒:“你知我心,我知你意,方欲共平天下,奈何舍我而去!”说完,放声大哭,盛酒的酒卮堕落地上,都感觉不出来,一直目送灵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怏怏回去。

    宇文泰又进行军事改革,创立府兵制度,此制度后来沿行了几百年,被后人称颂不已,又置八柱国家统领全国兵马,前面已经说过,不再详述。宇文泰从此军、政、教大权独揽,那魏文帝元宝炬,至此完全沦为傀儡。也许他不服,也许他委屈,但没有办法,他被淘汰了,原因是,历史是强者写的,他不是强者。

    魏文帝元宝炬同志在位十七年,于公元551年走完了他的皇帝之路,寿终正寝,享年四十五岁。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我们从北魏胡太后和小皇帝元钊被沉河开始,历经多少皇帝,都快数不清了,正常死亡的,这是第一个。虽然活着的时候窝囊,但至少没有睡觉死、吃饭死、喝酒死或玩乐死。

    魏文帝去世,太子元钦即位,是为废帝,尊父为文皇帝,母乙弗氏为文皇后,合葬永陵。前文其实提到过这位可怜的文皇后,本来当皇后好好的,忽然丈夫要再娶,娶的是柔然公主,目的是与柔然联姻,消除边患,于是乙弗氏只好让皇后位,并出家为尼。这位年仅十四岁的新嫁娘柔然公主,品貌兼优,可惜生有一个大病,就是妒。本来人家小两口感情好好的,为了给你让位而且出家,做出的牺牲已经够多了。但柔然公主不干,硬是逼的已经出家的废后自杀。

    乙弗氏当时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临死时对着肚子里的孩子生离死别:“儿啊儿,你本是太子,要当皇帝的,是娘误了你。如你有灵,就到能让你当皇帝的家中投胎。”

    奇怪的是,被逼自杀的乙弗氏的遗体上居然袅袅升起了一朵祥云,飞到了冯诩般若寺上空,那一晚,金光万道,紫气充庭,寺里出生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杨坚。

    这一年是公元541年。

    这是十年前的故事。

    这个故事让我想起了李心洁和舒淇演的前后《见鬼》。

    乙弗氏已经于十年前去世,他的太子已经投胎为杨坚,魏文帝元宝炬也刚刚撤手西去,他的时代过去了,新皇帝元钦的时代却没有到来。

    原因很简单,他死了。

    他的死因我们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和宇文泰有关系。

    其实,宇文泰没有打算拿这位小皇帝怎么样,只是处理了谋反的尚书元烈。结果这个事件导致了新皇对宇文泰的强烈不满,他联系宗室,准备除去宇文泰,但被他联系的宗室,没有人认为这是一项具有可行性的变,都劝他改变主意,回头是岸,因为现在的宇文泰根深蒂固,无法动摇,可惜元钦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对宇文泰来说,除掉元钦就如同轻轻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他的感觉是正确的,因为他这样做了。

    在探知元钦的阴谋之后,宇文泰立即废去元钦,把他安置在雍州,改立他的弟弟齐王元廓,是为魏恭帝。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宇文泰并没有感到有任何的愧疚,不管于公于私。于公,被废的对象是他之前的主子;于私,这个之前的主子是他现任的女婿。与众多的权臣一样,宇文泰毫无创意地把他的女儿嫁给了名义上的国家元首,这一习惯据说来自遥远的曹。

    元钦没有其父魏文帝元宝炬那样的好运气——不仅没有被废,更重要的是没有被杀。

    在元钦被废三个月后,宇文泰派心腹给这位前皇帝送去了一样特殊的礼物:毒酒。元钦别无选择,只有饮鸩身亡,可叹的是他的皇后宇文小姐,居然一同服毒。可怜一对好夫妻,生同欢,死同穴,令人感叹。

    元钦被害,但没人关心他的命运,大家都在看着宇文泰将如何处置新任的皇帝元廓。根据可靠消息,元廓的日子也不多了。

    也许宇文泰不想拿他怎么样,但难保宇文泰的儿子不会拿他怎么样。

    小皇帝元廓应该很高兴,因为宇文泰的“末日”就要到了。

    小皇帝元廓应该很悲哀,因为宇文泰的“末日”就是西魏王朝的末日!

    西魏的日子就要走到尽头,北周躲在历史大幕的后台,急不可待地要粉墨登场了。公元556年九月,宇文泰病逝,享年五十岁。

    这一年,距离宇文泰的老朋友兼老对手高欢去世,隔了九年。这九年里,宇文泰独孤求败,西魏象膨胀的气球一样发展,可惜,高欢已经看不到了。这两个一生的朋友其实上一共才见过一面,就是宇文泰代表贺拔岳去刺探高欢虚实的那一次。

    宇文泰是在出外巡视的路上病倒的,躺在病榻上,自知来日无多的时候,他把身后的大事委托给了一个人,这个人有点出乎大家的意料。

    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他的名字叫做宇文护。那一年,他才步入中年,四十三岁,是宇文泰的侄子。

    老同志握着小同志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的儿子都还年幼,如今四面全是强敌,国家大事,由你决定,你要努力工作,竭力辅佐你的老板,以完成我的志向。”

    宇文泰选宇文护接班,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他自己的儿子们都太年轻。他不可能把好不容易抢来、倫来、骗来的政权唾手交给那些老同志,如独孤信之类,虽然宇文泰和其它的七大柱国是平级的,而这些老家伙不好应付。

    但老家伙不好应付,宇文护就好糊弄吗?我们稍后会看到英明一世的宇文泰的最后一个决定是英明还是糊涂。

    宇文泰死了,按照惯例,我们要开了个追悼会,写一篇悼词,充满深情地缅怀一下宇文泰同志的生平,追忆他的丰功伟绩。

    宇文泰是鲜卑化的匈奴人——本书中多次出现了“鲜卑化”,宇文泰和高欢都是被鲜卑化的,看来鲜卑的同化能力很强,就象历史上的汉族——这是先进文明的特征之一,尽管他们有时候也被蛮族从武力上加以征服。

    掌握西魏政权之后,他大体做了这样几件事情,罗列在此,方便查阅:

    1.改革军队,建立六军,创建府兵制,设八大柱国统率全国队——这一制度影响深远,几百年后才被废除;

    2.加强文化教育,强化儒家思想,提倡以德治国,从精神上进行改革;

    3.唯才是举,打破用人的门阀制度,有效维护统治秩序;

    4.主张百花齐放,善于听取不同意见;

    5.注重法制建设,如前文所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6.注意农桑,与民休息,减轻农民负担;

    7.建立公务考核体制,能者上,庸者下;

    8.进行政改革,颁布“六条诏书”十二条制度;

    9.对外武力扩张,主要是指对东魏(北齐)和南梁,对北方的少数民族则以和平为主;

    10.加强中央集权,将权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让皇帝成为他的秘书。

    宇文泰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的一生成就几近顶峰,同时他的生命就已近完结了;西魏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国力接近极盛,同时它的生命也近完结了。因为西魏虽然姓元,但实际上是宇文泰的。宇文泰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百折不挠的一生,是由弱变强的一生,现在他的第一棒跑完了,宇文护接过了第二棒。

    于是宇文泰的太师、大冢宰的职位就落在了宇文觉的手中。

    不是宇文护吗?看清楚了,宇文护是接受托孤,做顾命大臣的,而真正的“孤”,是宇文泰的长子宇文觉。也就是说,宇文护的老板是宇文觉,他是宇文泰的嫡子。

    其实,宇文觉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风光无限,但背后的故事却充满了阴谋、斗争、猜忌和悲愤。

    早在宇文泰生前,就在考虑接班人的事情。他现在是西魏的实际统治者,骑虎难下,除了让他的儿子接替他“辅佐”皇帝甚至取而代之,别无办法。权欲是一匹惊马,没有人能控制得了它的方向,一旦骑上,就无法下来。

    宇文泰在两个儿子之间犹豫,这两个儿子分别是嫡子宇文觉和长子宇文毓,这两个人各有所长,都是好儿子,也可能都是好皇帝(或是好权臣)。但是宇文泰倾向于宇文觉,因为他是嫡子,出身更高贵一些。但他也不得不考虑宇文毓,因为他是大儿子,而且,他的老丈人不好惹,那是当朝首屈一指的老帅哥独孤信。

    独孤信时任大司马,掌握军权,更重要的是,这位气质忧郁、风采卓然的美男子德高望重,立世子,如果他不赞同,那事情就麻烦了。但宇文泰不愧奸雄出身,立即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演出了一出绝妙的好戏。

    他为选世子一事,召集大臣开会,十分为难:“我打算立嫡子宇文觉为世子,又恐大司马独孤公多心。你们以为该如何是好?”

    独孤信乃朝中元老,威望极高,大家左右为难,不敢出声,唯有保持沉默,整个会议室里寂静无声,突然一个彪形大汉站了出来,大喝一声,这一声大喝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站出来的是尚书左仆射李远。李远在一次为宇文泰做了本色演出,声色俱厉地按剑喝道:“自古以来,凡立世子,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宇文公又何必多虑!若是担心独孤信,请让我先斩了他!”遂拔剑出鞘,直奔独孤信,众臣大吃一惊,不知所措。

    宇文泰赶紧站起来,怒喝:“休得无礼!有话好讲,何至如此!”

    独孤信见状,马上明白了一切,心头一凉,说道:“的确应立嫡子为嗣,我并无异议。”

    于是事情就此决定下来,宇文觉成为世子,在不久的将来会接班宇文泰。

    事后,李远找到独孤信道歉:“只因事关重大,才有刚才冒犯之举,请独孤公恕罪。”

    独孤信冷笑:“今日之事全赖李公您,否则不知要怎么呢!”

    说罢,也不管李远听懂话中之话没有,转身回家。

    也难怪独孤信中计,他以信义著称,要论玩阴的,他哪是老流氓宇文泰的对手!

    西魏恭帝当了三年有名无实的皇帝,好容易盼到大权臣宇文泰死,宇文觉尚幼,以为可以还政于他,不想内有宇文护的支持,外有于谨等人做强援,竟是眼睁睁地看着大权仍旧归于宇文家族之手而无可奈何——可叹,好象从北魏末期起,没有哪个年轻的傀儡皇帝想夺权成功的——当然,我们很快就将见到一个异类。这个异类是宇文泰的儿子,但他不是宇文觉。

    宇文护甫一掌权,无人肯服,好在老同志于谨深明大义,愿意出山辅佐,以于老的影响,很多原来不服的老资格也不再说不。于是宇文护终于能够顺利地掌握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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