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一语惊醒

    七日之后，大雪已停，冰雪消融，寒意更浓。

    百里春秋的院落大树下，子墨躺在摇椅上闭眼轻轻晃动，悠哉惬意。

    旁边青竹小桌上放着刚刚冲泡的茶水，茶香调皮如孩童，透过茶碗的缝隙偷偷溜出去，却被子墨的鼻子逮个正着。

    子墨随手拿起茶碗顺着碗边儿轻嘬一口，悠然道：“子蝉，师傅呢。”

    另一边子蝉正在剥蜜桔，听见哥哥问话，子蝉把橘子塞入子墨口中几瓣，然后剩下的一股脑喂了自己的肚子，含糊不清道：“好像去找掌门商量百宗大战的事情了。”

    “百宗大战...”

    子墨想起来自己九年之前前往毁灭旋涡之时，师傅就说过百宗大战十年之后开始的事情，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不过对于现在的子墨来说，百宗大战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了，在这苍灭大陆，通玄境以下的修士估计也没人是他的对手。

    “你和凝尘倒是可以参与百宗大战历练一番，只是她的修为还没有突破灵婴期，估计也走不了多远，不过啊，长长见识倒是不错。”

    子墨继续闭上眼，懒洋洋开口道，摇椅吱吱呀呀的声音再度传来。

    子蝉听懂了子墨话里的意思，皱了皱好看的眉毛，拉长了语调询问道：“哥，你不参加啊？”

    “我参加做什么，不是欺负人么。”

    子墨嘴角带着笑意，理所当然道。

    子蝉正欲开口，却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臭小子，这可由不得你！”

    百里春秋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之中，他一屁股坐在另一张空着的摇椅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笑骂道。

    子墨睁开眼，发现百里春秋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此人剑眉星目，一身青衣，修为在灵婴后期巅峰，正在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这是江白月，我想你应该记得他。”

    指了指身边的年轻人，百里春秋笑道。

    “江白月，江白月...”

    子墨轻轻念了两遍这个名字，他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当年凝神榜我位列第九，他可是高居第二那个江白月？”

    “难得小师叔还记得我的名字，对于小师叔，我可是佩服得很。”

    江白月神色恭敬，向着子墨抱拳一拜。

    江白月天资卓绝，十年前，他就占据着凝神榜第二，而第一则是一直被玄冥宗的古玄君霸占。

    后来两人进入灵婴期也没有了什么声音，反而是子墨做了几件名动大陆的事情，让他的名气响彻苍灭大陆，甚至在另外两块大陆也是颇有名气。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江白月已经到了灵婴后期，此人资质可见一斑。

    子墨摆了摆手，轻笑道：“我们年纪差不多，私下里平辈论交即可，不必如此拘谨。”

    看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的子蝉，子墨弹了下他的脑袋，宠溺道：“先别吃了，去给你江师兄搬个凳子。”

    子蝉将手中的果子直接塞入口中，腮帮鼓鼓，像是夏天鸣叫的小青蛙，然后一溜烟儿地跑向了屋子。

    江白月看子墨神色完全不是作假，这些所作所为皆是发自内心，他心中一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江白月坐下之后，子墨继续开口道：“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只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便迈入灵婴期巅峰，当年就听说过你天资惊人，如今一看，一点都不夸大，我估计那玄冥宗的古玄君也不过如此吧。”

    江白月苦笑道：“小师叔...”

    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些放不开，江白月长出一口气，急忙改口，“师兄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那古玄君已经迈入了离魂境初期的巅峰，比其他我还差了许多，不说境界，他的战力在同境界之中也罕逢敌手，甚至能够越级战胜一些离魂境中期的修士。”

    说到这里，江白月看了一眼子墨，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和你比起来，我们这些所谓的天才，又算得了什么。”

    江白月自然看到了子墨轻而易举斩杀离魂境中期的魔族，以及轻易让一个离魂境巅峰魔族发疯的那场战斗，他就连压在他头上多年的古玄君都未曾服气过，但是这一次对于子墨真的是服了。

    子墨听到江白月的恭维并没有露出丝毫开心之色，他沉声道：“修士各有机遇，命运也自有其轨迹，我比你们强并不是说我天赋比你们好，而是我时时游走在生死之间！生死之间方能让人明悟自身缺点进而快速提升战力，如果只是一味地苦修而不去和人厮杀，不去明悟自己所学的功法，那只能是坐井观天，一辈子止于此，徒然浪费了上天赐予的资质。”

    话锋一转，子墨浑身气势爆发，他冷喝一声：“我在凝神期之时就敢面对破碎境修士而不退缩，这几十年来更是经常和比我境界高的人周旋搏杀，就算面对天一境修士我也未曾怕过，我辈修士，本就逆天而行，天都不惧，人又算得了什么！”

    “江白月，我且问你，你这些年除了修炼都做了什么？”

    子墨的话犹如阵阵雷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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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白月的脑海中轰鸣炸响，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闭关苦修，为的就是突破灵婴，迈入离魂境。

    他觉得只要是境界高了，那么战力自然而然会高，可是子墨的这番话又为他重新打开了一扇大门。

    江白月冷汗直流，他觉得好像有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呼吸。

    “这便是他的实力么？不，这只是他的气势！那种一往无前必胜的气势，仅仅是气势就让我生出了无法反抗的念头，如果是他本人对我出手，我又如何有勇气面对他？”

    “不，这不是真正的我，我也不想做这种面对强者连反抗之心都没有的修士，我要成为他这般的修士，这才是真正的修士！”

    想起过去多年的浑浑噩噩，为了修为闭关苦修，从不去与人战斗印证自己的不足，江白月忽然有些羞愧。

    “我一定要有面对他的勇气！”

    江白月内心不断告诉自己，他想要在今天开始改变。

    子墨的气势只是针对的江白月，百里春秋和子蝉自然感受不到。

    百里春秋微笑看着江白月，一脸淡然，他已经瞧出了其中端倪。

    子蝉则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明白为什么江白月一脸冷汗，像是在承受莫大的痛苦一般，就连屁股下的凳子都化为了碎片，整个人都快趴到了地上。

    江白月双手撑地，双脚脚尖陷入地面三寸有余，脸上青筋暴起，他大喝一声，“给我起来！”

    全身撕裂的疼痛感让他几欲昏厥，身上多处血管骤然崩裂，鲜血瞬间染透了他的青衫。

    江白月口中溢出缕缕鲜血，可是他像是疯魔了一般不管不顾，奋力站起。

    “给我起来啊！”

    砰！砰！砰！

    又是一阵血管在体内崩裂的闷响传来，江白月已经成了个血人。

    虽然浑身颤抖随时像是要倒下，但是他整个人却缓缓站了起来，犹如暴风雨之后一棵破除而出的倔强小草。

    子墨脸上带着欣赏之色，他丢出去一瓶丹药和一本古书，淡然道：“丹药为你疗伤，这本《魔炼七重》送你，我观你体魄不错，此术法乃是魔族顶尖炼体之术，想来比较适合你，距离百宗大战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我希望你在这一年里挑战一百位离魂境修士，不论输赢，可否做到？”

    江白月用力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兴奋之芒，他声音沙哑道：“白月必不负师兄期望。”

    看到子墨微笑点头，他整个人精神一松便倒在了地上，只是昏死之前，手中紧紧攥着那本《魔炼七重》。

    江白月的伤势并无大碍，休养几天便可以恢复。

    百里春秋让人把江白月带入房间休息之后，他轻笑道：“关于百宗大战的事情，在你离去之时我就和你唠叨过，本来想着你进入灵婴期可以带你去见见世面，未承想你这次归来已经是离魂境巅峰，当真是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我们剑宗也只有你大师兄当年拿过第一，如今几千年过去，最好的成绩不过是第四名，甚至前三都没有进去。”

    顿了顿，百里春秋喝了口茶润润喉咙，看了一眼古怪笑容的子墨，得意道：“幸亏你还没有进入通玄境，否则当真要错过这次盛会，我知道你小子不在乎声名，可是既然你是剑宗弟子，这些事就逃不掉，你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宗门在三块大陆的名声也要出力一二。”

    “既然您老人家都这么说，我便跟着去看看吧，也不知道能否遇到有意思的对手。”

    子墨从摇椅上站起身，抬头看向远处，飞鸟划过苍穹，白云悠悠千载未变，微风拂面搅动他的白发，如同一幅水墨画。

    “你小子倒是自信，不过每一次百宗大战都会冒出几个逆天的小辈，你可不能马虎大意，你大师兄当年能够拿第一也是有几分运气在里面，不过运气也是修士实力的一部分，谁也不会多说什么，我们剑宗这一次可是全指望你夺魁呢！”

    百里春秋捻着自己的眉毛，徐徐开口道。

    “二师兄和三师姐他们也会参与？”

    子墨闻言不置可否，挑了挑眉毛反问道。

    “你二师兄和三师姐他们二人能够进入前十名为师就满足了，本就没指望他们两人。”

    “虽然你二师兄资质不错，但是他没有修士该有的杀戮之心，这一点为师颇为不喜，他注定无法在修真一途上走太远，倒是你和你大师兄杀伐太重，如果能够匀给他一点就好了。”

    百里春秋笑了笑，轻轻捋了捋胡须，“再说你三师姐，她生性懒惰，不喜修炼，能够偷懒绝不闭关，如果她有你和你大师兄的刻苦劲头，现在早已迈入通玄境。”

    说起这两个徒弟，百里春秋可谓是吹胡子瞪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是子墨却知道，师傅很在意他们，就像在意自己和大师兄一样。

    “二师兄没有杀戮之心，三师姐生性懒惰不喜修炼，我想师傅并不在乎他们这些，您更多的还是看重他们的脾性。”

    子墨转过身来，似笑非笑，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模样。

    百里春秋闻言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对于自己这个最小的徒弟，他是真的喜欢。

    这小子，人聪明，悟性高，不怕吃苦，不恋美色，不优柔寡断，不妇人之仁，心狠手辣但是心中有善，不争名夺利，不趋炎附势，不循规蹈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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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天生就是修道的坯子。

    手中金光一闪，一把飞剑出现在子墨的手中，正是白夜那一把。

    百里春秋两眼一凝，忍不住开口道：“好剑！”

    子墨轻笑道：“确实是一把好剑，此剑原本属于一名天一境巅峰强者，他陨落之后被我得到，当年师傅将辛苦得到的杀生剑赠我，如今我就借花献佛以此剑回赠师傅，希望您老人家不要嫌弃。”

    “为师...为师还有趁手的兵器，你自己用吧。”

    百里春秋不管平时如何不看重身外之物，说到底他也是一个剑修，既然是剑修，岂能不爱剑！

    这世上可以说有不少让他心动的东西，但是都不如一把好剑更能撩动一个剑修的心神。

    但是想到自己的弟子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凶险才得到此剑，他就忍住了这种诱惑。

    “师傅跟弟子还客气什么，您的眼睛早已把你出卖了，我已经有八件本命法宝，足够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倒是您身为剑宗大长老没有一柄伪仙器傍身怎么行！”

    子墨将手中金色飞剑递了过去，忍不住开口调笑道。

    “竟然是伪仙器！”

    百里春秋轻喝一声，心神震动不已。

    他知道在本命法宝之上还有伪仙器的存在，但是一直没有见过，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会送给自己一把。

    “为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品阶的法宝，既然你小子都这么说了，那师傅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没想到到头来当师傅的沾了徒弟的光。”

    百里春秋满脸通红，看起来很是兴奋，这便是剑修，看到好剑就像是色中饿鬼看到了美艳少妇一般。

    子墨撇了撇嘴，如果你知道大师兄拥有一柄真正的仙器，不知道激动成什么样。

    其实子墨一直纳闷大师兄既然成为了凡人，那他把自己的储物手镯放在了哪里或者是送给了谁，这件事一直困扰了子墨许多年。

    直到多年以后他自己大婚那天，才知道了答案。

    那一年，垂垂老矣的阴长生和红豆受邀参加子墨的婚礼，彼时的子墨早已经是这苍芎下最顶尖修士之一，无数修士和势力来为他庆贺，各种奇珍异宝珍稀材料不计其数，直接堆满了数十个空间戒指。

    当时，大殿之中，无一不是各大势力首脑或者是雄霸一方的强者，只有有两个没有任何修为的老人坐在了大殿的最上方靠近子墨的位置，为此他们很是不解。

    进献贺礼的时候，阴长生和红豆颤颤巍巍地分别拿出来了两个手镯，大殿中的众人一眼就看出那是普通的储物手镯，无一不是露出了鄙夷之色。

    如今子墨的地位和修为岂能看上这两个普普通通的储物手镯，想来其中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但是当子墨出现之时，他握着这两个储物手镯双手颤抖，像是孩子一般顷刻间泪如泉涌。

    “大师兄和你嫂子已是凡夫俗子，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但是给小师弟的结婚贺礼，自然要是最好的，这便是我们最好的东西，希望小师弟不要嫌弃。”

    阴长生声音低沉，像是傍晚寺庙的暮鼓之声，重重敲击在子墨的心上。

    那一年，子墨以杀戮证道，被修真界称之为魔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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