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幽冥异路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冥府陷落

    在这个世界上，人类与灵力已经打了成千上万年的交道。在岁月的漫漫长河中，人类发现，灵力不仅仅是灵魂意识和生命运转的纽带，也是平衡自然万物必不可少的一大因素。

    有的人对灵力的认识与掌握不过凤毛麟角，但是凭借灵力才能存在的封灵师们，以及冥府各个阳寿已尽，却封阴差的魂识们，渐渐从长久的经验中，总结出了一种将灵力贯彻于自己一生的修行方法——阴神。

    灵力类似于这个世界上的一种负能量物质，其状态与意识的波动密不可分，往往带有怨念的灵体，凶恶的业障，不幸的灾病，都是催动灵力的要素，这种负面的意识所控制的灵力很容易会失控。修习阴神，则能净化意识，将灵力变得更加纯粹，其功力也会更加强大。

    经历世间苦难，磨砺意志，守住自我，才能修得阴神的第一境界，保证魂识不散，灵力激增，此乃一念冥灵。感悟世间真谛，负阴包阳，放下一切，才能修得阴神的第二境界，保证灵力为我，运用自如。追求世间真我，明理觉悟，才能真正认清灵力的本质，修得阴神的第三境界，此时无论是对灵力的认识掌握，还是对世界的看法，都会进入新的一层角度，不再需要灵力的供给，自身便已成为了灵力的来源，自身便已成为了神的状态。

    此乃一念神灵。

    我即灵冥。

    在痴心怪对着塔内的陆元军痛下杀招的那一瞬间，陆元军忽然领悟到了阴神的第三境界。他在接触到那朵冰莲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了灵力的本源，陆元军一下子想起来，之前自己昏倒在土伯肚子里后，梦中那另一个自己所说的话来。

    “当你放下恐惧与成见，你会得到更多。”

    .....

    陆元军之前不明白，究竟是放下对什么的恐惧，放下对什么的成见，又能得到什么？

    陆元军不明白，但是在那一刻，结合自己经历的种种，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伴随着豁然的领悟，陆元军对自己体内的灵力也有了新的认识，当他从另一个角度来观察自己的灵力时，竟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已有了翻天覆地质的变化！

    原来，这就是一念神灵！

    陆元军闭上眼睛，感觉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无比的通透。灵力不再是工具，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巨量的灵力将他托举起来，陆元军便拥有了飞起来的能力。先前因为单小小坠入深渊而发狂的心，此时也平静下来。

    陆元军的身上泛起一层更加纯粹的蓝光，那光柔和明亮，并不刺眼，但是比起之前，似乎不再有一点幽冷之色。在陆元军的身后，传来一阵和钟馗现世后一样的声音来。

    “哇呀呀呀呀——！”

    那声音像是戏台上武将老生举刀相搏时的唱念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仿若京剧台上的锣鼓声音，这些声音在此时听起来竟如此的威严！就像是来自天地宇宙的审判之音！这也是整个世间为赞颂陆元军突破了阴神第三境界的齐鸣！痴心怪辨别不出那声音来自哪，只记得当年丰都山上钟馗自殒前似乎也出现了同样的声音，而此时的这声音，却让自己更加心神具颤！

    痴心怪一脸震惊的望着陆元军，原本文质彬彬的样子已经彻底失态，俊秀的脸颊也开始诡异的扭曲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痴心怪大叫，几乎破音。

    “八狱寒天——！”

    痴心怪还没说完，陆元军竟一个瞬身，直接闪现到了他的面前。那速度要比痴心怪更快，它似乎听到了音爆声。

    “这一招，是千千万万封灵师给予我的希望，也是冥府仁义之士赐予我的信念，更是我的朋友们赋予我的责任。”陆元军与其淡定，从容不迫的将痴心怪的手轻轻放下。

    紧接着，痴心怪看到陆元军的嘴角微微一动。

    “神鬼召来。”

    一瞬间，痴心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重力，它无法再悬于半空。痴心怪低头往下看去，发现脚下的灵力纷纷化成了冥府各种幽灵鬼怪，哀嚎着拉扯着痴心怪的身体。痴心怪无法阻挡这种巨大的拉扯力，即使它向那些幽灵鬼怪攻去，再将其打散的一瞬间，又会再次复原，继续猛扯着痴心怪的腿。

    与此同时，那些灵力不仅无法被痴心怪吸收，痴心怪体内的灵力也像被抽了出来一样，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被脚下的化成幽灵鬼怪的灵力疯狂榨取着生命，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混乱起来。

    陆元军随手凭空一抽，燃着熊熊火焰的索魂钩乍现而出，钩尖噌的咬住痴心怪的脖子，锁链带着蓝色的火焰，一圈一圈将痴心怪死死缠住，痴心怪已经无力抵抗，只好任凭束缚烧灼。紧接着，它“咚！”的一声砸落在地。

    陆元军跟着摔在地上的痴心怪，缓缓降落在了地上，站在他的面前。

    “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我？”

    “我当然要杀你。单小小因你而死，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将你的魂识永受烧灼之痛！但是，我更要让你明白，你的计划是愚蠢的，是不可能得逞的。”

    此时的痴心怪浑身乌黑，四肢干瘪，脸部看起来苍老扭曲，双目无神。它的体力，灵力都已被榨干，精神涣散，虚弱不堪。

    “区区人类.....为什么.....”痴心怪气息奄奄，但还是十分不甘。

    “灵力的强大与否，重要的不是人类或其他什么种族，而是心。”陆元军轻轻捂住心口的位置，心平气和地说道，“正如我的阴神，因为在不断地战斗和经历中，不断地进行着情感与意识的历练，最终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领悟了一念神灵。”

    “人心.....呵呵.....”痴心怪无力的笑道，“人心丑陋，有何惧.....就连这冥府，也不过是腐朽之地罢了.....”

    “的确，世人的心千千万万，有很多人的丑恶就连鬼怪怨灵都难以望其项背，但是不能因此就否定了其他人美好的心灵。”陆元军放下手，继续说道，“我见过爱情中的背叛，也见过忠贞的坚守，我见过自私的出卖，也见过无私的守护，我见过愚蠢的盲从，我也见过悔悟的呐喊，我见过持强凌弱之人，我也见过肉体凡胎，为了保护他人而献出生命的平凡英雄.....即使是作恶多端的魏判，也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和冥府的更多人活下去罢了.....最复杂的不过人心，最不可预判的也是人心，这也正是人类的美好于神奇之处。”

    陆元军一边说着，无数个人影也纷纷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他想起了嘱托自己保护单小小的哥哥，想起了热心助人的李路，想起了深爱着亡妻的王启仁，想起了用生命守护他人的唐朗，想起了跨过千年坚守承诺的杜平与柳含烟，想起了蝶姑、辫子男、九叔、旗子叔，想起了坠入深渊的单小小.....

    众人已去，但精神不朽！

    “愚蠢.....狭隘！没有远见！”痴心怪冷笑一声，“你们永远看不到未来的危险，当‘陀’攻入这个世界，你会后悔的！”

    陆元军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可是却要牺牲全部的人，归根结底不就是为了你自己吗？邪恶与伪善，都是一样的，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我至少不会打着什么保护世界的名号，我只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们，不辜负那些为此牺牲的人们。”

    “陆元军，你张口闭口正义邪恶，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不过是在为了自己想保护的，来伤害我这种与你对立的罢了！我们从本质上，依然是一种人啊！”

    “也许吧。”陆元军耸耸肩，“我也搞不懂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即使我跟你是一种人，但是我跟你不会走同一条路。正如幽都和冥府不会走上同一条路。”

    “不敢正视自己，你又如何能比我强？”

    “人鬼殊途，幽冥异路。你不会懂的。”

    陆元军说罢，俯下身去，从痴心怪死死攥紧的手中，取出了火种。痴心怪不想交出来，想要抵抗，却毫无力气。陆元军取回火种，收回了捆在痴心怪身上的索魂钩。

    “呵呵.....我感觉到了！你的一念神灵并非是永恒的状态，只不过是短时间的强化加持罢了，很快你就会再次退回之前的水平。不！你会因此灵力耗尽，失去灵力，也许会魂飞魄散吧！哈哈哈哈.....！”痴心怪忽然大笑开来，在陆元军接触他的一瞬间，他便明白了。

    陆元军愣了一下，笑着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也快撑不住了。但是解决你，足够了。”

    “解决我？你以为解决我就能解决问题了？”痴心怪一脸狰狞的说道，“我死了，还会有其他人走上我的道路！冥府垮台了，还会诞生新的冥府！人类只会在错误的方向上重蹈覆辙，也许慢了些，但终将走向灭亡！”

    “是吗？”陆元军转过身，轻轻摆了摆手，晃动了一下手中那火红的圆珠，“我会用这火种炸了这里，无论是你，还是冥府，都将不复存在。”

    “都结束了。”

    “还没有结束！没有结束！”

    痴心怪冲着陆元军的背影歇斯底里的大吼，但是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的四肢已经枯萎，喉咙已经沙哑失声。陆元军走的越来越远，从远处，痴心怪发狂的尖笑隐隐约约，渐渐消失了。

    .....

    此时的陆元军也已经从一念神灵的状态中退了出来，他感觉到四肢疲乏无力，体内的灵力像是沙漠中的水洼，已经干涸枯竭，仅剩的一丁点，也在快速流失着。他想吸收和恢复灵力，却发现无法做到。陆元军心头一惊，却也不太在乎了，既然已经使阴谋破灭，失去灵力也无妨吧.....

    但是，一定要在灵力彻底消失之前炸毁这里！

    想到这里，陆元军不禁加快了脚步。

    过了一阵子，陆元军爬上了丰都山的最顶部，在这里，他可以将火种引爆，在炸毁整个冥府的同时，可以强行炸开冥界与正常世界的通道，如果走运，也许还能逃出去。

    陆元军休息片刻，站起身来，他眺望着山下已经变得残破荒凉的冥府，轻轻叹了口气。紧接着，他将全身仅剩的所有灵力，汇聚在指尖，形成了一团蓝色的火焰。陆元军将火种抛在半空，指尖指向火种，蓝色的火焰咻地射了出去，将圆珠打爆。

    爆裂的圆珠快速掉下山去，紧接着，便轰的爆炸开来。整个冥府都陷入到了一片火海之中，无论是那些磅礴大气的雄威宫殿，还是即将一命呜呼的痴心怪，还是山体内部囤积着的阴兵军团，都在那一瞬间，蒸腾气化，成为了火焰的一部分。

    冥府已经陷落。

    陆元军望向头顶，上方的空间被强烈的热浪撕开了一个口子，那是离开冥府的通道。

    陆元军再没说话，他的眼泪已经干涸，他的心已经沉寂。他转过身，望着不远处已经倒塌破裂的黄泉塔，凝视着单小小坠入的深渊，目光久久没有离开。

    一片火光之中，这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伫立在原地，滚烫的风浪席卷而来，扬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四处剧烈的爆炸却无动于衷，似乎就连他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陆元军轻轻叹了口气，眼角轻轻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泪珠还没落地，就快速气化，随风消逝了。

    停止了种种回忆，陆元军才轻轻抬起了头，没有人再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陆元军凝视着深渊，脑海中依然还回旋萦绕着单小小的笑脸，她就好像还在身边，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这一刻，陆元军感觉到自己的心，无比宁静。

    .....

    一切，都结束了吗.....？

    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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