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度阴山

    啁啁啾——

    中原北望，茫茫草原。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却见那阴山之东, 水草丰美，是鲜卑人固定的天然牧羊草场。

    每隔两年，拓跋鲜卑的牧羊人们都会驱赶着羊群来到这里供它们大快朵颐。

    希律律——

    这片绿油油的草原之上，原本只有羊群们的“咩咩”声，却不知为何忽然传来一阵群马嘶鸣的声音。

    咩——

    牧羊人手持长竹皮鞭站在半腰高的水草中游走驱赶着羊群，可就在这时, 羊群却停止它们吃草的动作, 整齐划一地向身后的牧羊人低鸣。

    “嗯？羊儿们，怎么了？”

    站在羊群之中的年长牧羊人环顾四周, 这些刚刚还满足于水草鲜美的羊群，现在这是怎么了？

    咩——

    咩——

    数十只羊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咩叫起来，然后都簇拥在牧羊人的周围，这立马引起了牧羊人的警觉。

    要知道羊群忽然停止吃草并向牧羊人靠拢，这是很反常的行为，除非远方忽然来了一大批天敌——狼群。

    但草原上的人天生耳聪目明，虽然站在这水草丛之中望向周围看不到什么，但他的耳朵却是异常灵敏。

    嗒嗒嗒——

    希律律——

    “嗯！？”牧羊人好像听到了阵阵马蹄与嘶鸣的声音，而且马匹数量绝对不在少数，“不好……”

    这个声音让牧羊人顿生警觉之心，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挥动皮鞭驱使着羊群们躲到草丛里去。

    咩——

    当初自己同河西鲜卑战斗的时候，亲自杀了鲜卑骑将两人，获得鲜卑王赏赐，在侦查这一方面，牧羊人轻车熟路。

    他躲进草丛里后，用一种独特的手段使得羊群全部噤声, 然后又趁着草丛间隙向外望去, 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踢踏踢踏——

    马蹄声距离这里越来越近，牧羊人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那些外来人发现自己。

    很快，令人感到意外的场面发生了，从这片草丛里望向外面，一群身着汉人甲胄的骑兵手持战旗飞奔至此。

    “（这群人……莫不是魏国之卒？）”

    通过仔细辨认，发现这群汉人身着的铠甲是魏国军队所列装的甲衣，所以牧羊人便认为这是魏国骑兵。

    但他们素来与魏人不相往来，并且有时听闻东部鲜卑轲比能南下侵略幽州，双方仇恨极大，巴不得要屠灭轲比能所部。

    可拓跋鲜卑向来与轲比能不和，这群魏骑突然出现在阴山脚下，这不由得让牧羊人心生怀疑。

    “此处便是阴山附近罢？”为首的魏将双腿紧夹马腹策马上前，然后回头看向他身后另一个武将打扮的人问道。

    那个将领亦是策马上前，表情颇为高兴地向为首的将领回应道：

    “回将军，此处正是阴山附近。素闻鲜卑草原广阔无垠，有丰硕肥美之草、健壮可口之牛羊，今日倒是领略此苍茫大草原矣！”

    “哈哈哈……待入鲜卑后，那遍地牛羊恐会使尔目不暇接啊！”为首将军颇为高兴地向那个将领说道，“传令，今夜务必越过阴山，明日一早必抵至拓跋鲜卑王庭！”

    希律律——

    “驾！！！”

    踢踏踢踏——

    嗒嗒嗒——

    这两个魏将的对话，蹲在草丛中的牧羊人听得一清二楚，这群魏人要去拓跋部？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看这群骑兵，数量大概有一千余人，但大多都是装备精良的勇士，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隶属于北地骑兵麾下。

    若问为什么这个牧羊人识得北地骑兵，那当然是因为在数年前，他们曾南下凉州劫掠过北地郡，结果却被他们打得丢盔弃甲。

    望着离去的魏国骑兵的身影，周围卷起的沙土也让牧羊人缓过神来，他现在必须要在他们之前赶回王庭。

    “羊儿们，看来要提前回去了。”

    啪——

    皮鞭抽在羊群之中的缝隙处，这些低头吃草的肥羊们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来向北方走去。

    …………

    而这支魏国骑兵，正是牧羊人所猜测的那样，他们隶属于北地郡麾下，但为首的将领却不是北地将吏。

    “牵太守，末将素闻君北御鲜卑多年，不知这鲜卑人习性如何？”

    只听发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地都尉周邯，他此次前来是奉皇诏协助雁门太守牵招率军北上阴山联络拓跋鲜卑部的。

    这位被称作牵太守的年长将领，也就是雁门太守牵招，他这次前来不仅是作为这支军队的主将，而且更是这次出使的使者。

    “哈……老夫随武皇帝征战多年，这二十余年来，于并州坐镇十数岁，击退斩杀鲜卑者多众，其习性较之匈奴、乌桓别无二样。”

    但还没完，鲜卑人与匈奴、乌桓最大的差别就是受到的中原教化范围比较广，有些首领是系统接受过中原教育的。

    所以，要针对鲜卑人做某些事情，千万不要用对待匈奴、乌桓这些野蛮人的招数，否则对方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原来如此……”

    周邯上任北地都尉也不过三个月，之前他一直都在荆州任职，所以对鲜卑族群的习性和生活都不了解也很正常。

    嗒嗒嗒——

    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快，胯下战马历经两天两夜的奔跑有些疲惫，于是牵招便下令所有人暂时休息两刻钟。

    这时已经入夜，他们从北地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多个时辰，而且带的干粮也不过七天之久。

    “告知众将士，袋中口粮要节约下来，进入鲜卑王庭后，便不是我等能说得算矣！”

    啁啾——

    忽然，夜空之下有苍鹰于此地徘徊，在明月的照耀下，这两只鹰成双入对在魏军头顶转圈，好像是在欢迎他们。

    “不……这两只苍鹰是在寻找猎物，由于鹰翅较之一般禽鸟大出数倍，因此鹰必须在原处盘旋徘徊再三确定猎物所在地。”

    “原来如此……”周邯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可见有这样一个博学多识的将领带领他是多么的荣幸。

    ………

    此时，那个牧羊人顺着阴山侧道抄小路返回鲜卑王庭，并将魏人前来的事情告知鲜卑王拓跋力微。

    可拓跋力微好像早就知道魏人前来的一样，只是敷衍几句，并下令再奖赏牧羊人几只牛羊和浓酒。

    坐在王帐中的拓跋力微面相和善、身材魁梧、鹰钩鼻、柳叶眉、黑虬髯，俨然一副雄主的姿态。

    但观他现在的脸色却是异常惆怅，嘴上还不知道呢喃着什么，然后又看了看放在桌案上的醇酒，不禁深深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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