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望着罐中腾起一片白雾，几名年轻的明军官兵都咽了咽口水。

    一群生番活得比他们都要滋润。

    明军官兵取出饼，一块一块地掰开，放入沸腾的罐中。

    为了追杀海盗，这些时日明军官兵也只携带了戚光饼一种食物充饥。

    戚光饼相传是当年戚继光扫荡沿海倭寇时，所制作的一种野战食物。

    所谓戚光饼，就是烙饼撒上盐巴，烙好后用麻绳串在一起。

    行军打仗的时候寄在腰间，既能够充饥，又不依赖后勤补给，是一种相当不错的古代单兵野战食品。

    在江浙闽南一带较为普遍，明军南下吕宋后，刘煜就注意到了这种食物，大为推广，渐渐普及吕宋明军。

    空地上被圈禁的生番们惊恐的看着明军搜罗自己的食物，敢怒不敢言。

    就连几个陶罐，也是从部落中搜罗出来的。

    很快罐中的水彻底沸腾开来，明军官兵也不管食物有没有熟透，纷纷拿着陶碗上前分食。

    在这些生番愤怒和恐惧的眼神中，明军官兵狼吞虎咽起来。

    为了追剿藏匿在岛上的海盗，明军官兵穿过沙滩，穿入雨林，饿了吃饼充饥，渴了摘些树上的野果。

    一连数日，明军官兵都没有吃过热食。

    端过肉汤后自然是狼吞虎咽起来。

    林栩到不像这些大汉狼吞虎咽，一边啃着干饼，轻轻抿一口肉汤，倒像是一个少公子。

    “你们几个，饿死鬼投胎啊，杀敌的时候跑的最慢，开饭了吃的比谁都快。”一个札甲老兵怒喝一声。

    然后笑盈盈的给林栩端了一碗肉汤。

    “大人，别和咱这帮粗人计较，从吕宋出海后，弟兄们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荤腥了，今晚让弟兄们解解馋。”老兵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笑呵呵道。

    林栩接过肉汤，一把倒入陶罐中，头也不回的朝海滩走去。

    吃了这些汤饼后，一时间明军官兵神情大震，气色也红润了起来。

    在林栩的嘱咐下，一个班的明军士卒开始前往沙滩。

    海滩离这里并不远，不过一两里地而已。

    这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明军隐隐能看见滩头摆放的几艘木舟，还有一些简单的渔具。

    趁着夜幕还未降临，明军官兵赶忙砍伐树木。

    沙滩上海风狂啸，潮湿的木材根本燃不起来，只能升起阵阵黑烟，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明军官兵也不免有些烦躁。

    部落营寨中，几名中生番毒箭的明军官兵也被明军寻到。

    不过大都脸色惨白，呕吐不止，一人甚至已昏迷不醒。

    对于这些中毒箭的官兵，林栩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只能把他们放在石屋中照料。

    出于谨慎，明军用麻绳将所有部落的成年男性捆绑起来，妇女孩子则被压入几座比较大的石头屋中。

    夜里，海面上掀起狂风，将明军摆放在沙滩上的木材堆全给吹倒了，气得明军官兵破口大骂。

    林栩坐在一座略显破败的石屋旁，借着月光轻轻擦拭着一把精致的火铳。

    海面上掀起的大风吹过营寨，呼啸而过的风中隐隐传来女人哀怨的哭泣和男人的怒骂声。

    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一处石屋，隐隐有些人影在晃动。

    林栩低下头继续擦拭着铳管，不再理会这些破事。

    清晨，咸湿的海风轻轻吹拂过林栩黝黑的脸庞。

    他缓缓起身，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火铳握把。

    不远处的篝火早已熄灭，几名巡逻的官兵早已不见踪影。

    “都给我起来。”林栩暴怒的踹着一名兵卒。

    在林栩的咒骂声中，处在篝火旁的七八名明军官兵方才醒来。

    “去看看，那些生番的状况。”林栩指了指一旁率先醒了的兵卒道。

    那人明显还没清醒，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官兵，林栩不由得生出一丝怒意。

    所幸营寨中的生番并没有人逃走，昨天经历屠戮，加之没有进食，一个个都颓废的瘫在地上，连明军官兵过来查看都没有反应。

    “咋这么早啊？”之前那名老兵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

    正一脸笑意地看着林栩，原本穿戴在身上的札甲却不见踪影。

    林栩有些厌恶的看了老兵一眼，强忍下心中的怒意。

    他没有追究昨夜几名明军巡逻官兵失职的事情。

    而是嘱咐醒来的兵卒搜罗营寨中所有的干柴。

    海岛总是刮过咸湿的海风，昨夜也因潮湿的气候导致木材无法引燃。

    林栩咬咬牙，将营寨中大半的木材都集中在沙滩上。

    这些都是生番囤积的干燥柴火，本意是在潮湿的海风天点燃篝火烹饪食物所用。

    不料想这些储存的柴火却被林栩通通拿了出来。

    很快，一道滚滚黑烟从沙滩上涌入天空，哪怕一二里地外的营寨中也能看见滚滚浓烟。

    直至第二日响午，海面上缓缓出现一艘二桅杆鸟船。

    船只在停靠海岸不远处，一名水性好的明军士卒游上鸟船。

    随后鸟船扬帆离去，第三日，两艘明军三桅杆战船抵达海岸附近。

    两个班的明军官兵登陆滩头，此刻林栩带着三十名明军士卒已经守在此处五日。

    “禀大人，我等追剿海盗未果，遭遇土番围攻，被我等剿灭，斩土番一百七十余首，擒获五百余人，我军将士亡三人。”林栩朝一名正协长汇报。

    那名协长有些差异的看了一眼海滩上摆放整齐的土番头颅，这些土番的脑袋在数日时间早已腐烂发臭。

    明军采用首级记功制，一个生番首级可换取三两白银，十首级可升军中一级，红毛鬼的首级甚至可以换取二十两白银，三首升一级。

    林栩作为一名吕宋当地的汉民之所以能在短短半年间升任副协长，主要原因是凭借精湛箭术在拉瓦格城战中三箭射死了西班牙三名炮手，直接打哑了城楼上的一处鹰炮位。

    凭借着数次战功，再加上银两打点这才混上个副协长。

    这对吕宋汉人出生的明军官兵而言，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那名协长很是厌恶的捂着鼻子，扭过头对着林栩身后的官兵道。

    “有功自然要赏，无常簿都给记上，赶紧把这些头给我埋了。”协长指了指腐烂的头颅道。

    所谓的无常簿，就是明军协班所用的功绩簿。

    就是记录从军时官兵的功绩与过失，比如今天打仗你砍了多少生番啦，有没有冲在最前面？

    得了功自然会被记录在册，每月末该奖赏的奖赏，该晋升的晋升军职。

    但有功就有过，簿中更多是记载明军官兵的过，比如战场临阵脱逃者被记载下来，全班受罚，班长斩首。

    若有战不力者，全班功免，减一月俸禄。

    可以说明军官兵的功与过，都记在了这一本簿中。

    由于明军官兵，尤其是刘煜麾下的陆镇军处罚都过于苛刻，因此明军官兵们也把这一本簿称之为无常簿。

    而每一本无常簿一般都掌握在一名副协长手中。

    而林栩手中正好有一本无常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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